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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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血战茅岗(2)

茅岗寨高约二百多丈,其寨一面靠山,另三面是悬崖绝壁。进寨只有一条小路可退,此时亦被塞断。

杨璟率官军在温塘扎下营寨,一面派兵把茅岗包围起来,并从正面作试探进攻。第一次,由覃添顺率五百兵丁往茅岗寨冲击,队伍刚至寨下,便被擂石滚木击退。第二次,由部将黄常率官军八百人冲击,未到寨前,就被寨上矢石击死伤二三百人,不得不撤回营中。

此时,明军官军的粮食已发生匮乏。为保后勤供应,召集几位部将商议道:“茅岗寨坚固难攻,我军粮食又难以为继,大家想想,有什么办法没有?”

部将黄常道:“茅岩土民坚壁清野,把粮食已藏入山洞中,如果我们找到这些土民,就有办法获取粮食。”

另一部将汤镇道:“土民都随覃垕上了山寨,如何能找着他们,除非攻下茅岗寨,一切问题就好解决了。”

“可是茅岗防守坚固,一时难以攻克。”部将黄永谦又道:“我看可以派人上山劝降,如果覃垕同意,就不用打了。如果覃垕不降,再想法去打也不迟。”

杨璟听到这里,立刻点头道:“现在兵粮奇缺,我们需抽调大部分兵力去运送粮食、茅岗寨暂不攻打,只作包围。此时派人上山劝降,可探听覃垕兵力的虚实,能劝动覃垕投降,当然很好,若未能劝动,可再考虑用兵。但派谁去为好,大家议议。”

黄永谦道:“主公不必找了,卑职愿去山寨劝降!”

杨璟道:“如此甚好!你且去劝试试,若劝降无效,就请速归。”

黄永谦又道:“凭吾三寸不烂之舌,我当尽力去归劝他;如若两天还未劝动,那就表明无望了。”

当日商议完毕,黄永谦便带了一个随从,于下午时分向茅岗寨走去。来到半山一拐弯处,迎面卡口碉堡中走出几个士兵拿着刀吆喝道:“干什么的!”

黄永谦回道:“我是官军派的使者,要找你们的首领覃垕谈判。”

士兵中一舍把想了想道:“把他们眼睛蒙上,带上山去!”

几个士兵随即用布条将黄永谦二人眼睛蒙了,然后牵着二人上山来到寨中,才把布条摘掉。

覃垕闻报,当即会见了黄永谦。

覃垕道:“黄将军此来,有何见教?”

黄永谦道:“不敢。前日在慈利我们交战,你手下留情,没有杀我,我要特别感谢你不杀之恩。”

覃垕道:“这没什么。我看你有些功夫,杀之可惜。才动了恻隐之心,其实这不过是宋襄公之仁。我们与官军说到底是誓不两立的。”

黄永谦:“你没杀我,说明你这人具有仁义之心。我给杨暻建议,想把你招安。只要你愿意,立刻可恢复土司官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覃垕道:“我们与官军开战多日,双方死伤了这么多人,现在哪还能了结,如果你们有本事,就攻上寨来,但我估计你们也损伤很大,粮食也断了,一定饥饿难忍了吧!”

黄永谦:“不瞒你说,现在官军确实粮食匮乏,但我们已派兵马去背运粮食,一旦军粮运到,你们这个寨子也就难保住了。”

覃垕道:“我们的粮食准备充足,打多久都能坚持,你等着瞧吧!”

黄永谦:“你真不愿被招安?”

覃垕道:“我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黄永谦:“既然你们不肯受降,那我们回去了。”

覃垕:“你回不去了,刚才你把官兵背运军粮秘密都泄露了,你回去还会受惩罚,我看你就留在这里帮我们干吧!”

黄永谦极不情愿,但此时已无可奈何,他终被覃垕强制留下了。

两天后,杨璟见黄永谦没能回归,心中连连叫苦。他把部将被陷的消息火速报告了朝廷,朱元璋闻讯后,降诏责骂杨璟道:“尔违吾言而轻动,不能平贼,既已失策;又中其诡计,陷尔之部将,尔之智略何在?今命参议戴德以兵从尔,凡诸小寨,限以日月平之……若再违朕命,以潞州失利之罪治尔!”

杨璟接到诏令,深觉惶恐不安。他与参议戴德商议,决定出兵从侧面由茅岩河向茅岗进攻。但是官兵乘船来到茅岩河,却被两岸炮火和弓箭射击,根本无法靠近茅岗侧背。戴德率千余官军轮番从正面进攻,也一次次被山上滚下的木石击退。眼看进攻无效,官军在山下的包围也不解除,双方便形成了一种僵持局面。

朱元璋见杨璟损兵折将,久攻不克,乃改派江夏侯周德兴统率大军,前来讨伐覃垕。另将杨璟派往重庆,想让他去说服夏国主投降大明王朝。

杨璟奉命,将军务作了交接,就由三峡而上,数日后很快到了重庆。

夏国主明升和他的母后徐氏及几位大臣在官殿内接见了杨璟。

行礼如仪后,杨璟开门见山道:“我受大明皇上的委派,特来蜀地商谈贵主归附大事。众所周知,当今天下,已为我大明王朝统一。陈友诚、张士诚、方国珍等各路霸主,都先后战败身亡。贵主若识大局,奉劝早日归附我主,可保福禄久长。”

戴寿道:“我大夏国据山川之险,拥有广大蜀地,物产丰富自足,岂能轻易拱手降人。”

杨璟道:“贵主虽拥有蜀地,然而毕竟势单力薄。我主拥兵百万,一旦攻破蜀地雄关,那时尔等只恐无藏身之地,岂不后悔莫及。”

向大亨道:“我们宁肯战死,不愿作亡国奴。”

杨璟道:“为俊杰者应识时务,明朝一统,乃大势所趋,贵主又何不选择此道。”

徐氏道:“此事且待我们慢慢商议,什么时候商定了结果,我们再告知你。”

杨璟见商谈无果,只好怏怏而返。回到武汉,他又写了一封劝降书道:

“古之为国者,同力度德,同德度义。故能身家两全,流誉无穷,反是者辄败。足下幼冲,席先人业,据有巴、蜀,不咨至计,而听群下之议,以瞿塘、剑阁之险,一夫负戈,万人无如之何。此皆不达时变以误足下之言也。昔据蜀最盛者,莫如汉昭烈。且以诸葛武侯佐之,综核官守,训练士卒,财用不足,皆取之南昭。然犹朝不谋夕,仅能自保。今足下疆场,南不过播州,北不过汉中,以此准彼,相去万万,而欲藉一隅之地,延命顷刻,可谓智乎?

我主上仁圣威武,神明响应,则附者无不加恩,负固者然后致讨。以足下先人通好之故,不忍加师,数使使谕意。又以足下年幼,未历事变,恐惑于狂瞽,失远大计,故复遣璟面谕祸福。深仁厚德,所以待明氏者不浅,足下可不深念乎?

且向者如陈、张之属,穷据吴、楚,造舟塞江河,积粮过山岳,强将劲兵,自谓无敌,然鄱阳一战,友谅授首,旋师东讨,张氏而缚。此非人力,实天命也。足下视此何如?

友谅子窜归江夏,王师致伐,势穷衔璧。主上宥其罪愆,剖符赐爵,恩荣之盛,天下所知。足下无彼之过,而能翻然觉悟,自求多福,则必享茅土之封,保先人之祀,世世不绝,岂不贤智矣哉?若必欲崛强一隅,假息顷刻,鱼游沸鼎,燕巢危幕,祸害将至,恬不自知。璄恐天兵一临,凡今为足下谋者,他日或各自为身计,以取富贵。当此之时,老母弱子,将安所归?祸福利害,了然可睹,在足下审之而已。”

信写毕,杨璟派专使持信函送达重庆。太后徐氏接到来书,又召戴寿、向大享等大臣商议了一番。众臣看法不一,有的主张归附,有的主张对抗。徐氏是不愿轻易屈从降明的。结果,杨璟仍未能是到满意答复,他只好据实禀报皇上。朱元璋见劝降无效,遂派汤和为征西将军,廖永忠为副将军,统率十多万大军,准备逆长江而上讨伐重庆;另派一将傅友德、顾时等以步骑由秦、陇入汉中准备讨伐成都。一场伐蜀之战顿时迫在了眉睫。

二十七

汤和接到伐蜀诏令后,率数百战舰从荆沙一带溯长江而上,来到秭归时,忽遇连日暴雨,长江一再涨水,兵船不能上溯。汤和乃召部将曹良臣和赵庸商议道:“眼下长江之水一时难消,大军滞留在此,不如去扫清与夏国有牵连的山寨余孽。我意派你们二位去讨伐容美、桑植,进而增援周德兴会攻茅岗,你二人意下如何?”

曹良臣道:“将三峡两岸的山寨余孽扫清,等于砍断了夏主的左右手,那些土司与夏国互通鼻息,早就应该将其联系割断,主公如果下令,我等唯命是从!”

赵庸亦道:“本人亦愿遵令!”

汤和道:“那好,就由曹良为主将,赵庸为副将,你们二位领兵五万,速去讨伐施州容美、靖安、桑植等土司,并协助周将军攻下茅岗!”

“是!”曹良臣和赵庸齐声答允,随即率部从秭归向施州进发。

不数日,曹良臣与赵庸统率大军站领施州,接着进兵到达容美,土司主田宣慰使不战而降。明军继续深入,很快就到达了靖安境内。此时,土经历田毅武从容美匆匆赶回司署,对向大雅报告道:“爵爷,不好啦!明军前数日占了施州,现在又占了容美。”

“什么,明军到了容美?怎么这么快呀!”

“是啊,我刚刚获此消息。”田毅武细说道,“朱元璋派中山侯汤和为征西将军,以廖永忠为副将军,今春率师溯江伐夏,准备由瞿塘而趋重庆,另由副将军傅友德率步骑由秦、陇趋成都伐蜀。现在长江涨了大水,明军未能上溯长江,便转而发兵来攻我土司了!”

“到容美的明军是哪一将军率领的?”

“听说是曹良臣和赵庸,他俩带有五万兵马,其势锐不可挡,我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向大雅道,“我们赶紧布防,准备迎敌吧!”

“只怕难以阻挡啊,敌军势力太大!”

“怕什么,我们凭险力守,一定要把明军挡住。如果我们把明军拖住了,也就援助了夏国。只要夏国不灭,有大亨和大坤在那边,我们相互呼应,就大有希望”。

向大雅说毕,即把总管田松叫来吩咐道:“赶快命各峒长率部集合,准备到牛角山去迎敌。”

田松道:“听说明军有几万人压境。依我之见,我们应避其锋芒,分散隐蔽,等待时机再出击为妙。”

向大雅道:“我们与敌尚未接触,怎知其实?如若凭险难以据守,那时再退避不迟。”

田松又道:“兵者危之道,凡战不可不先预备。孙子曰‘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此次明军有数万人来征剿,我们不可麻痹大意,一旦战败,会不可收拾。故汝果欲出战,须得作好溃败准备。“向大雅听罢此言,一时也沉默无语。因田松是先父老臣,向肇荣在世时对他就很器重。他的忠言不能不听。向大雅仔细权衡之后,乃又道;”为防万一,可让寨中所有民户先行逃避,我只带青壮土兵前去迎敌。如若战败,也可立马退守隐匿。”

田松道:“爵主战意已决,那就这样预备。让所有寨民通通去逃避,以免遭牵连受害。”

两人如此商议妥当,向大雅便又将母亲、后母和众兄妹紧急召来商议道:“明朝廷派了汤和率大军来征剿,现已占了施州和容美。我准备带兵去牛角山凭险阻敌。为防万一失败,我已下令各峒土民都逃避村寨,以免敌军来时受累屠戳。我们一家也要分散逃避,你们赶快作准备吧!”

“我不逃避,我要和你一起去打明军。”

“我也要去打仗!”

老二向大元和老四向大利争着表态道。

“我也要跟大哥去。”老五向大贞又说道。

“不行,不能都跟我去打仗!”向大雅又道,“打仗是有可能送命的,大家不要争着去,向家还要留几个种嘛!听我的话,让老二和老四跟我去就足够了,其余都要逃避,而且要分散逃走!以免被明军抓着。”向大雅如此一说,众弟兄方不相争了。这时扬老夫人道:“你们都走吧,我是不想走的,就让我守家。”

“娘,你也跟着逃走!”向大雅劝道。

“我不走,我一个老婆婆,他们能把我怎样!我倒要看看。”

“我不怕,你们别劝了。”

“让我跟母亲在一起吧,我来照顾她。”老四向大利表态道。

“你们谁都不要留下!”扬老夫人道,“我一个在家就行了。你们要分散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