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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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从容就义(1)

1偷渡乌巢河

凤凰大树坡。在乌巢河受阻的福康安,正焦急地与额勒登保、德楞泰等部将商议进兵方案。

额勒登保出谋道:“我军久困在此极为不利,大乌巢河过不去,我们应尽快绕道去攻贼巢。”

福康安道:“朝何处绕道进剿,请大家详细谈谈。”

德楞泰道:“据闻在乌草河以西有大山一道,其地势十分险峻,苗军在这一带常聚于沙蔸寨,我看咱们可兵分几路,前去袭击。”

福康安点头道:“沙蔸寨与鸭堡、雅酉、天星等处相连,吴陇登的苗军在那一带亦有活动。咱们就进剿此寨,把吴陇登与吴天半的联结地切断!”

于是,福康安照此方案,酌留部分兵力继续驻守大树坡,另派额勒登保与德楞泰各领一支兵绕道前进;福康安率同达音泰等将领,由正路往前推进。三路兵马齐头并进,将沿途盘喇寨、多喜寨、汲河寨、独盖寨等处攻陷,接着将沙蔸寨进行了重重包围。

此时,在寨内率领苗军的头领是石老稞和吴老坝。两人在率部抵抗一阵后均被清军俘获。福康安亲自审讯这两位首领。

“石老稞,久闻你给石三保当过军师,可有此事?”福康安问。

“不是什么军师,我只是装神弄鬼,给石三保出了些点子罢了。”石老稞回道。

“现在石三保藏在何处?”

“他呀,来无影,去无踪,没个定数,我也不知哩!”

“那石柳邓呢?是不是和石三保在一起?”

“石柳邓?他可能早回贵州去了,我也好久没见到过他。”

“你为什么脱离了石三保呢?”

“石三保不需要我了,我跟着他搞不出名堂,所以就到沙兜寨来了。”

“哼,我看你是不想说实话吧?”

“我说的句句是实,本人从不说假!”

“拉出去斩了,把吴老坝带来!”福康安挥了挥手。

几个清兵遂将石老稞拉了出去,当即用刀斩了首。接着,吴老坝被押进了屋来。

福康安盯着吴老坝足有半分钟没开口。只见这吴老坝被绳子捆绑着,脸上身上全是血迹。

“你受伤了?为啥要给吴天半卖命?”

“我们造反是自愿的,并不是为吴王个人。”

“你是吴天半什么人?”

“我是吴天半的侄子,怎么样?”

“吴天半去了何处?”

“我不会告诉你!”

“你不说,那可只有死路一条。你若说了,我可以饶你一命!”

“我不稀罕你饶一命。穷人骨头硬,好汉不弯腰,要杀要剐,快点动手!”

“哼,好个痛快汉子!”福康安又一挥手:“我就成全你,把他斩了!”

几名清兵随即将吴老坝推出门去,在坪塔中将其脑袋砍了。

福康安审讯完毕,忽有一探子飞马来到院内禀报道:“福大人,雷公滩一带发现大量苗军,正向官兵进攻。”

“糟,苗军在挠我们后路!”福康安下令道:“赶快回援,去雷公滩迎敌!”

官兵奉令集合,很快又随福康安急急向雷公滩赶去。

雷公滩大山梁上,吴天半召集几位部属在商议进攻官军的对策。

吴老正建议道:“咱们刚刚打了高村的膝家瓒,松树坡清兵营现在比较空虚,福康安率大兵进剿沙蔸寨去了,我们正好去掏他的大本营。”

大坪寨首领吴老回道:“咱们多调集些人马,一定要把大树坡清兵营攻下来。”

吴天半点头道:“行,传我的命令,让附近各寨义军一起向清兵营发起进攻!”

第二天上午,各路义军齐聚雷公滩,开始向大树坡方向的清兵营发起了猛攻。双方战斗正激烈时,不料福康安率大兵回援到来。义军虽有万余人,但清兵却有三万之众。福康安传令数路人马,向苗军展开了包围之势。义军且战且退,最后撤回到了雷公滩大山上。清兵将此山重重作了包围。经过两天的激战,义军大半被歼灭,吴老四被铁炮击中打死,吴老正、石老三、石老乔等二十余大小首领受伤被俘,吴天半率部分人马,突破重围,转移到了古哨营一带。

占领雷公滩之后,福康安又对吴老正、石老三、石老乔等人进行了一番审讯。

“吴老正,吴天半可是你的亲兄弟?”福康安问。

“那还有错,我兄弟就是吴天半!”

“告诉你,你的兄弟已被皇上改名叫吴半生,他只会活个半生,你明白吗?”

“放屁,皇上算什么东西!他怎么能改我兄弟的名字,我兄弟叫吴天半,就是要得天下的一半,与皇帝平分秋色!”

“你敢侮辱皇上,真是罪该万死!把他拉出去寸磔枭首!”福康安挥了挥手。

几个清兵遂将吴老正拉出门外,将其“寸磔”并作了枭示。

其余石老三、石老乔等二十余大小首领,亦经福康安草草审问几句,皆作了斩首。

处决完战俘,福康安遂督兵进抵陇河营。此时,吴天半组织义军在古哨营又进行了一番顽强抵抗。古哨营有一段长长的边墙,为明朝时所筑,清军在此曾设有哨兵,苗民起义后,此处哨卡被义军所占领。福康安率大军来到陇河营后,吴天半即命义军利用边墙工事,向清兵不断射击。同时又在古哨营的哨卡内点燃烽火,向四处苗民发了警报。附近寨子的苗民见清兵太多,也不敢贸然出兵相救。这时,福康安令副将刘怀仁等,将十多门铁炮安好,对准古哨营边墙一阵猛轰。倾刻之间,边墙上的哨卡全被摧毁,数段边墙被炮火炸塌。

吴天半被迫率义军再往后撤,清军兵分三路,乘势一齐抢上山梁,将古哨营山顶占领了。

第二天,福康安命德楞泰等率部在茅草河岸放枪点火,作出欲渡河之势迷惑义军,暗中却令额勒登保率部从数里之外的珠苗坪伐木搭桥,悄然渡过了大乌巢河。

过河之后的官军,立刻饶道到苗军背后进行打击,驻守下游河沿的义军,顿时仓促撤走。福康安随即率大军全部渡过河去,接着跟踪追击,连克抱木林、旺冲、炮桐井等十多处苗寨,直攻入狗脑坡,猿猴寨才收兵扎营。

福宁此时带兵亦接连扫荡了鱼井、豆田、岩柳寨、火鸡冲等处苗寨二十余处,将大乌草河以西的义军全部肃清,然后从塔金地方渡河,与福康安率领的川黔军会合。楚川黔三军会师后,永绥至镇筸的大路被打通了,义军后路则被截断。福康安、和琳、福宁三位总督,则在大乌草河边一处坪塔边相会了。当日晚上,三位总督在举行酒宴庆贺一番之后,又商议了一番进剿义军的方案。

福宁出谋主张道:“永绥的石三保、松桃的石柳邓和凤凰的吴天半被追剿已久,都受到了重创,这几位首领目前已无实力,现在唯有乾州的吴八月势力较大,我们可以举重兵去进攻乾州和平拢。”

和琳摇头道:“石三保、石柳邓和吴天半三位逆首,虽受重创,但他们一个都没有抓获。我们怎能移师乾州?我看要将这几位贼首都抓住了,再去解决吴八月不迟。”

福康安道:“此言有理!眼下我们虽歼灭不少苗军,然而魁首都未抓住,这三个头领仍是我们追捕的重点!你们要注意摸清这几个贼首的窝藏点,才好重兵袭击。”

和琳道:“据闻鸭堡、三星一带苗军聚集很多,其地是吴陇登的老巢,吴天半有可能逃往彼处,与吴陇登联手对付官兵,我们应早日进兵去清剿。”

福康安道:“皇上近已批旨,可以增调两万官兵来扫苗,这样,我们的总兵力已超十万之众。有这么多人马清剿,咱们一定能扫平所有苗寨。”

福宁道:“制苗之道,我看还是用剿抚两手策略为上,这方面傅鼐很有经验,此人可担大任,你们以为如何?”

福康安道:“傅鼐颇有才干,我已向皇上荐任凤凰同知,以后就由他来管辖这块苗疆。眼下我们要肃清苗患,重点还在用兵打击,至于招抚策略,当然可为我用。你们随时用心即可。”

“听说吴陇登这人有些动摇不定,我们可以派人去劝降!”福宁又建议道。

“好,你去安排人劝降试试。”福康安点头道:“让傅鼐去最好,你看如何!”

“对,我正这样考虑。”

“那就派他去!”福康安最后拍板道:“大军继续在凤凰境内清剿,要把每个苗寨都要扫遍。”

三人如此商议完毕,方才各自散去。

2平拢拥王

乾州平拢寨。

吴八月接连几天到山头上督促寨民垒石筑卡,赶修工事。自从狗爬岩之战后,吴八月便将队伍带回了家乡。近两月来,虽然乾州尚未有官军前来围剿,但他深知凤凰永绥一旦被官军控制,官军转过手来,很快便会来攻乾州。为此他不能不在家乡附近多作防备。

“吴大哥,怎么还不见清妖的影子呀?”一位筑卡的义军疑问道。

“快啦!我估计福康安很快就会派兵来乾州骚扰,咱们要抓紧把卡口筑好。”吴八月回道。

“准备得差不多了,清妖们胆敢来攻平拢,我们一定叫他有来无回。”

“好,你小子有志气!”

俩人正对着话,忽见山岭垭口上走过来十多个人,原来是石三保、石柳邓一行人。

“三保、柳邓贤弟,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吴八月高声招呼。

“吴大哥,我们投奔你来了!”石三保大声回道。

“怎么回事,你要来投奔我?你是咱们的首领,为何要这样说呢?”吴八月觉得奇怪。

“这儿说话不便,咱们还是到你家里去说吧!”

“好,到我屋去!”

几个人随即跟着吴八月到了他家中。这时吴廷义正好在家,他见到石乜妹也来了,眼睛为之一亮。石乜妹又向他打了招呼,两人都兴奋异常。接着,吴八月招呼大伙坐下,又命家人端来茶水让大家喝,然后才问三保道:“你说来投奔我,这是从何说起?”

石三保道:“是这样的。自从福康安率大兵攻破黄瓜寨之后,我的人马损失很大,周围几十个寨都遭到清兵劫掠,各地的义军我已无力召集。吴天半的声势闹大后,我曾想拥戴他做苗王,谁知道这几个月福康安重兵追剿他,现在他也受到重创,清军过了乌巢河,吴天半连下落都不知了。石柳邓在大塘汛的根基也已失去,他早就跑到我这里来了,而我已无力担当苗王重任,石柳邓和吴天半都无实力了,现在唯有大哥你还有资本当我们的苗王,所以我和柳邓商议,决定要投奔和拥戴你来做苗王,请你千万不要推辞!”

石柳邓接着道:“三保兄说的都是实情,我也很赞成拥护你当苗王。你的年纪大,威望又高,正适合当苗王,做我们大家的首领。”

吴八月听罢二人的表白,立刻摇了摇头道:“二位贤弟,你俩推举我当苗王,这可不行,三保弟本来就是大家推举的首领,这王只有你当嘛!”

石三保道:“我刚才说了,我的兵力都已丧失,我哪里还能当王,现在只有你有资格算王,你真的不要谦让,我们是真心拥戴你当!”

石柳邓又道:“吴大哥,你就当吧,大家都拥护你,你怕什么?”

石乜妹这时插言道:“吴大伯,人们都说你德高望重,我们也信得过你,你就答允吧!”

石代葛亦道:“咱们都听你的命令,你不要顾虑。”

吴八月的儿子吴廷义这时亦劝道:“爹,既然大家都拥护你做苗王,我看你可以答应。”

“你知道啥!”吴八月回道:“此事非同小可,称苗王者,必有德才过人者方能胜任。我才疏学浅,根基不深,岂能随便称王!”

“你是苗师吴老喜的嫡传弟子,学了一身武功在身,怎能说才疏学浅呢?”吴三保又劝道:“你的为人大家都知道,爱仗义执言,喜打抱不平,我们就需要有你这样的苗王当头领!”

“对,吴大哥你一定要当!义军的希望就寄托在你的身上!”石柳邓道。

吴八月沉默不作声了。他拿出长烟杆,抽了一口烟道:“你们要想推举新的苗王,除非把吴拢登、吴天半和其他一些大寨的首领都叫来,大家共同商议一番,如果都同意推举我,那我也就无可推辞,否则,我是不会当的!”

“这好办!我们马上去找吴拢登,他一定会来的。”石三保道:“其他寨子的首领,也可以找几个来,只是吴天半现在下落不明,不知他在何处。”

“爹,吴天半来了!”吴廷举这时忽然进门说道。

“哟,怎么这么巧?”吴八月出门一看,果见吴天半带着两个随从到了院子内。

“吴大哥,你在家呀!”吴天半叫道:“今日怎么聚这么多人?”

“三保、柳邓他们都在这里哩!”吴八月回道。

“唉呀,什么风把你们都刮到了这里?”吴天半惊奇道。

“你才来得巧哩!”石三保起身相迎道:“我们大家都以为你被福康安抓去了,怎失踪不见了?”

“福康安抓不到我,我要敲他的屁股!”吴天半又道:“不过,实话跟你们说,我现在本钱都快打完了,手下没多少人啦!”

“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我是无处可去,只有来投奔吴大哥!”

“嘿,想不到咱们都是来投吴大哥的!”

“快坐吧,喝杯茶!”

吴天半坐下,接过吴八月递的茶碗,猛喝一口又道:“你们好像在商量什么事吧?”

“正是!”石三保道:“我们在谈论,要拥戴吴大哥当苗王的事,吴大哥尚未答允,他要等你和吴拢登都来了,大家共同推举才肯应承。”

“原来如此。”吴天半道:“我举双手赞成吴大哥当苗王!吴拢登也会同意的,吴大哥你就答允吧!”

“不,还是等吴拢登他们都来了再说。”吴八月道:“福康安征剿很凶吧?你那里的情况到底如何?”

“不妙哩!”吴天半道:“福康安这几个月来老围着我转,他的兵马好几万,我们的苗寨被他摧毁了好几十个,我们的人损失太多。前一段,我们凭藉乌巢河阻挡了清军两个月,现在他们已攻过了河,咱们天天被追剿,已经无力回击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就是来找你吴大哥请教,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对付官军清剿了。”

“吴拢登的情况怎么样,你知道吗?“吴八月又问。

“吴拢登所据的鸭堡寨暂时还无恙,不过,我估计清军很快会去征剿那里。”吴天半道。

“我们应设法早点和他联系。”吴八月道。

“我马上派人去请吴拢登来这里一趟。”石三保道。

“好,你派人去请吧,我们需要好好商讨一下对付清军的清剿大计了。”吴八月道。

“吴拢登来了,我们就正式推举苗王。”石柳邓道:“把其余大寨的首领也可一块叫来。”

“我去安排!”吴廷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