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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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激战平拢(2)

吴廷梁此时又道:“官兵此次大军压境,我们能否守得住,倘很难说。咱们是否还要想别的办法?”

“可以派人到永绥、凤凰去联络,让别处苗军袭扰清军!”石柳邓建议道。

“行,我准备派石老必去永绥老旺寨一带邀集义军助战!”吴廷义道:“凤凰石羊哨,岩门一带也派人去联络。”

“这样就行!”石柳邓道:“咱们还是抓紧去各卡口守御吧!”

于是,众首领各自奔赴所负责防守的卡口,开始与清军展开激烈的战斗。

经过十余日交战,清军在付出数百人伤亡的代价后,渐渐逼近到了距平拢约五里的一道小河边。河的对岸,由石乜妹率义军凭借着边墙和壕沟进行着守御。这日傍晚时分,吴廷义率数十名苗兵骑马匆匆来到了河口关卡。石乜妹迎上前道:“吴王,你怎么来了?”

吴廷义下马回道:“我放心不下,特来看看。”说罢,两人一起走上了边墙。

石乜妹边走边指着河那边道:“清军就在那边山后,离我们好近了,他们还未发起进攻。”

吴廷义道:“我估计明日他们定会进攻,你们要小心防守!”

“我们早已准备好,你放心吧!”

两人慢慢说着,渐渐到了烽火台边。这烽火台由岩石砌成,十余米高,里面堆放着许多柴草。吴廷义和石乜妹沿着石阶走上烽火台顶,从这上面可暸望到平拢寨。

“你看,平拢就在那边。你这里点了烽火,我们在寨里很快就能发觉。如果敌人进攻猛烈,你们就把烽火点燃,到时我会带人来增援。”吴廷义道。

“不到危急时分,我不会点这烽火。”石乜妹道:“如果这道关卡守不住,平拢恐怕也就难保!”

“但愿你们能守住!我带来的这几十人队伍也都交给你指挥。记住,敌人如逼近了,就把烽火点燃!”

“我知道。咱们誓与此阵地共存亡!”石乜妹壮严回道。

“不,我要你活着,要打退敌人进攻。咱们打完这一仗,我还要向你正式求婚哩!你答允吗?”吴廷义又问。

“但愿我们能打赢!我早就期盼着能做你的新娘子哩!”石乜妹羞涩地回道。

“那好,咱们拉勾,等打完这一仗,我就娶你!”

吴廷义说罢,将指头伸出,石乜妹把手迎上来,俩人的手指紧紧勾到了一起。

月亮这时升上了天空,四周出奇的静寂。吴廷义忽将石乜妹轻揽在胸前,俩人紧紧拥抱相吻了一阵。

过了一会,吴廷义要走了。临行前,他将闪光发亮的火枪递给石乜妹道:“这支枪送给你,算我们的订情物,你喜欢吗?”

石乜妹接过枪道:“嗯,我喜欢。”说罢,忽从衣袋中掏出一块手绢递给吴廷义道:“吴哥,我把这手绢送你。”

吴廷义接过手绢,连声说道:“好,好,多谢了!咱们再见!”说罢,就飞身上马回了平拢寨去。

第二天上午。清军新任统帅明亮忽然到了河口对面的苗疆大本营中。

“近日战况如何?”明亮与额勒登保寒喧几句后便问。

“快抵近平拢了!”额勒登保指着前面小河道:“这道河冲过去,往前不到五里就是平拢。”

“平拢背后听说全是大山,能否从其后派兵袭击?”明亮又问。

“我已从后路各营调派三千官兵,从大坝角迤西袭击打狗坡山梁,然后出击到平拢大寨后山,这样我们前后夹攻,平拢寨义军失去退路,就无法守住了。”

“好!如此布置甚妥!”明亮点头道:“我带来的巴图鲁侍卫就可马上参战!”

“你是统兵元帅,现在我把代理统兵权就交给你了!”

“行!咱们一块协作,尽快攻入平拢,把贼首务必擒住。”

中午时分,清军开始向河口发起进攻,一阵炮轰过后,上千名清兵从山后直向河滩冲来。那小河水不深,清兵涉水过河,快近河中间时,石乜妹下令还击,一阵火枪弓箭射击,冲在前面的清兵一片片被射倒。后面的清军见势不妙,不得不掉头撤了回去。

连续击退清兵三次进攻后,统帅明亮恼羞成怒,他下令用劈山炮集中轰击义军所据的边墙工事。瞬间,清军九门山炮连续击发,随着阵阵剧烈的爆炸声响,河口的边墙被轰塌了多处,苗军伤亡甚重。石乜妹见炮火猛烈,知道清军很快又会发动进攻,而义军已无力再作抵抗,她遂起身向烽火台跑去,欲将烽火点燃报警。刚跑了十几步,一颗炮弹飞来,“轰”的一声,她被炸昏在地,胸部和腿上被弹片击伤,鲜血直往外流。须臾,她从昏迷中醒来,忍着剧痛又向烽火台爬去。一步一步,任凭鲜血一路流淌,一直爬了二十多米远,终于爬进烽火台内。接着,她打燃火镰,将柴草点燃。一阵浓烟冒出,烽火很快冲天燃烧起来。

4攻陷平拢

当清军的山炮猛烈轰击之时,平拢寨内的吴廷义亦在随时关注河边的战局,待烽火台的烽火一燃烧,他即带数百苗军冲上来进行增援。一阵激烈交战之后,清军再次被击退了。这时,吴廷义才发觉石乜妹不见了,他连忙跑至烽火台边,只见石乜妹倒在烽火台旁的血泊之中,已气息奄奄,吴廷义忙将她抱起连呼,“乜妹,你醒醒!”

石乜妹慢慢睁开眼道:“吴哥……我……我我不行了,我……我要去了,我……会在地下等你,来……来世咱们一定做夫妻!”说罢,头一歪,就倒在吴廷义怀中瞑目了。

吴廷义顿时悲痛欲绝,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掉了下来。他失声痛哭了许久,然后才亲自将乜妹送回平拢作了掩埋。

第二天上午,清军再次发起进攻,驻守河口的苗军最终未能抵挡住清军进击而溃退了。到中午时分,清军突破河口防线,从正面开始逼近到了平拢寨外。

此时,吴廷义在寨中又指挥苗军奋力守卫,从下午到傍晚,清军一连进攻了数次,都被苗军用密集火力击退了。

天黑之后,忽有探子吴满儿匆匆跑进院子向吴廷义禀报道:“吴王,不好了,吴老必在老旺寨被人抓了。”

“什么,吴老必被谁抓了?”

“是降苗张廷辉出卖了他。”吴满儿细说道:“吴老必到了老旺寨,本欲邀集众苗到平拢助战,张廷辉暗中向清军告了官,袁总兵带兵到老旺寨,将吴老必抓住,当众寸磔枭首了。”

“嘿,这些可恶的叛苗,我们义军的头领竟被他们出卖完了!”吴廷义愤恨之极地道。

过一会,又有后山寨守将吴廷立匆匆进寨禀报道:“吴王,清军数千人袭击我们后山来了!”

“糟,后山寨被袭击,平拢寨前面又有官兵进攻,咱们前后被夹击,形势已很危急!”遂与石柳邓商量道:“咱们赶紧撤吧,你带人往东北劳神寨方向去,我在此断后。”

“不,你先撤,我断后掩护!”

两人正说着,清军的炮火在平拢寨内又炸响了。从正面进击的清军,趁着夜幕的掩护又向平拢步步迫近了。

“你们两位快带兵走吧,我带几十个人留下掩护。”吴廷立这时主动请战道:“你们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你要把官兵顶住!”吴廷义答允道:“等我们走后,你可再相机撤出寨子!”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敌人拖住。”吴廷立点头道。

吴廷义遂与石柳邓一起,带领义军迅速冲出了平拢寨,直往东北边的劳神寨方向撤了去。

接着,大队清军开始从四面向平拢寨发起了总攻。吴廷立带领数十义军拼命还击,清军总兵达音泰被击伤,另有百余名清军士兵或死或伤。吴廷立和四十余名义军在与清兵一番肉博之后,终于寡不敌众,全部战死了,清军随即进占了平拢寨。

5石柳邓之死

平拢寨陷落的当日晚上,吴廷义和石柳邓率部撤退到了劳神寨中。寨长吴满儿率寨民杀猪宰羊犒劳了一番义军。吃过饭后,吴廷义即召集众首领商议道:“平拢已经失守,清军正疯狂追捕我们。现在咱只有到养牛塘山梁筑卡防御,你们觉得如何?”

吴满儿道:“养牛塘一带山坡陡峻,易守难攻,我看可在那里驻守。”

石柳邓道:“狡兔要有三窟。养牛塘之外,我们还要多选几处易隐蔽地方防御官军。”

吴满儿道:“这一带岩洞不少,贵鱼坡、老虎洞等地都是藏身隐蔽的好地方。”

吴廷义道:“石将军,你带一部分人去贵鱼坡驻守,我和吴寨长在养牛塘和老虎洞一带防御,你看如何?”

石柳邓道:“行,咱们既要分开守卫,又要多保持联系。”

吴廷义又道:“现在我们义军的弹药很缺乏,吴寨长,你这里还剩多少?”

吴满儿道:“我们的弹药也不多,本来咱们就没几支枪。”

石柳邓道:“最近打官兵,我们的弹药都快用光了,我看咱们得想办法对付清军。”

“有什么办法?”吴廷义问。

“有个办法可以一试。”石柳邓道:“咱们多检石头,练习用石头打击官兵。”

“用石头打,对哟!咱们多捡些鹅卵石,不大不小的最好。”吴满儿赞同道:“我们这溪沟里有许多鹅卵石,可以利用起来。”

“这个办法,不费本钱,容易办到。”石柳邓又道:“让每个士兵都去捡,然后练习臂力和击打方法,等敌人来进攻,就可以大展身手。”

“好,就这么办!”吴廷义高兴地道:“从明天起,马上行动。”

第二天上午,吴廷义和石柳邓即分别带队到了各自的防御地盘驻扎下来。接着,义军们便开始建石卡,筑工事。每位义军又到溪沟检拾了几十颗鹅卵石,分别用布袋装着,一有空就进行甩石练习,练得多了,命中率就高了。

一个多月过去后,清军派出的侦探,终于打听到了吴廷义和石柳邓义军的藏身之地。

一日傍晚,明亮与额勒登保、德泰楞等将领在乾州平拢清军大本营中商议征剿苗军对策。

额勒登保道:“近据探子打听,逆苗在养牛塘贵鱼坡一带活动频繁,那一带的山上到处筑有石卡、石墙,估计贼首吴廷义、石柳邓一定隐藏在其中,我们要抓紧时机进行围剿,不让贼首脱逃。”

明亮道:“攻下平拢以来,官兵已休整了一个多月。因为这一带山多林密,逆苗容易躲藏不出。现在找着了贼首的确切位置,就要迅速行动。各位将领要速作准备,明日一早就向养牛塘出征。”

第二天一早,额勒登保、德楞泰等率三路清军,开始向牛背塘、贵鱼坡一带靠近,下午时分,战斗在牛背塘、贵鱼坡打响。官兵第一轮冲锋时,义军凭藉火枪、擂石将清军从坡梁上击退了。第二轮冲锋时,义军用飞石袭击,那数不清的鹅卵石从天而降,打得清军官兵一个个头破血流,体无完肤。

从山半腰撤下来,总兵杨遇春气恼地说:“苗民的飞石真厉害,我这腰上中了一石,幸亏我穿了厚铠甲,要不都被打伤了。”

额勒登保道:“逆苗只有用石头抵抗了,这说明他们的弹药已竭,咱们正好抓紧进攻。”

德楞泰道:“天快黑了,我看咱们暂不进攻,待今夜五更之后可乘夜摸上去,把逆苗前后路堵死,可一举歼灭。”

额勒登保想了想道:“也好,咱们就等夜半再行动!”

贵鱼坡青岩洞内,石柳邓与养子石凡乔等数十义军躺在地上在睡觉。石柳邓睡不着,他把石凡乔叫到身边道:“今日清军几次攻击都被打退,明日战斗肯定会更加激烈,贵鱼坡恐怕也难久守,我想派你回家乡一带去找人来援救,不要大家都死守在一起,你看怎样?”

石凡乔道:“回家乡路太远,搬兵来救怕来不及。”

“不要紧,你去联系人吧,到哪个地方搬兵来都可以,这是个重任。”

“为何要派我去,我想咱们死都要死在一起。”

“不,你赶快乘黑摸出去吧,能找人速来援救才是上策,我们不能死在一起!”

“好吧!我去松桃永绥交界的地方去联络救兵,你要多保重,如果打不赢,就赶快撤啊!”

“我知道,等明日适当时机,我会再撤的。”

石柳邓道:“如果贵鱼坡被官军攻占了,你千万不要再朝这里来寻我们。”

“嗯,那我走。”

石凡乔说罢,即换了一身便衣装束,随即在黑夜中摸下山去。刚到山脚发现有无数清兵正向山头前来袭击。原来,当日夜黑之后,官军兵分数路,在降苗乡勇的带领下,开始向养牛塘、贵鱼坡等处袭击而来。

由护军统领德楞泰和总兵朱射斗率领的一路清军,从峡谷的一条小路,进入到了贵鱼坡下的溪沟内。这晚月光明亮,官兵虽未点火把,但是那杂旮的响声还是使石凡乔发现了。他怕义军遭袭,随即转身飞跑回来,一面跑,一面大叫道:“官兵偷袭来了,快打啊!”这样一喊,石柳邓从睡梦中惊醒,立刻操起火枪大声下令道:“弟兄们,清妖上来了,快起来,把他们堵住!”说罢,迅速与几个义军跑出了洞口。

“杀啊!”清军在沟下狂叫着,开始发起了攻击。一阵密集的火枪声响起,山坡上的树叶被打得嗽嗽直响,空气中顿时弥漫出强烈的火药味。

“打,给我瞄准清妖,狠狠打!”石柳邓说着扣动手中的火枪,朝清军狂叫的地方,连打了几枪。

“唉哟!”听到有清兵中弹了,狂叫的喊声顿时停止了。义军们接着连发火枪,大队清兵都卧倒在地了。

“冲!给老子冲!抓住石柳邓,赏银一百两!”总兵朱射斗在溪沟内不断地督战道。

卧倒的清军随即又端枪冲上坡来。

“啪啪!啪啪啪啪!”双方开始了更激烈的交火战斗。

临近天亮,义军抵抗的火力渐渐弱了,清军接着又发起新一轮冲锋。随着一阵密如雨点的射击,石柳邓身中数弹终被射死在地。侍卫石凡乔背起石柳邓,欲往岩洞中去,十余名清兵已冲到面前,将石凡乔团团围住了。

“哈,抓到个活口。你背的什么人?”一个清兵用刀指着石凡乔道。

石凡乔放下石柳邓,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言不语。

天色这时大亮了,清兵带队向导吴拢登走过来细细看了看石柳邓的尸身。只见死者全身血迹,头上、胸口着了几枪,脸、胡须很长。吴拢登道:“他就是贼首石柳邓!”

总兵朱射斗这时走来问道:“你敢肯定他就是石柳邓?”

“没错,他烧成灰我都认得。”吴拢登回道。

“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朱射斗又提问吴老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