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大湘西系列作品集第2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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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巫风骀荡的湘西民俗(2)

三、辰州符的魔力

传说中华始祖黄帝身边有一个医官医术相当高明,他看病不劳针石,亦不用吃药,只靠清水一碗,加以画符念咒,然后让病人饮下,即能解除患者病痛。这个人的名字叫祝由。《皇帝内经·素问》载:“余闻古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有方家对此注释:“祝说病由,不劳针石而已。”

祝由氏为湖南辰州府人,所以,后来赫赫有名的辰州符派,就奉了他为祝由科的鼻祖。

清人张培仁在《妙香室丛话》中载:“祝由科辰州最盛。某年本处校场阅兵,一人目集流矢,镞坚不得出。急访得一祝由科者,乃龙钟老妪也。至即命缚伤者于东楹,己立西楹咒……咒移时,妪命观者稍远,立即大叱一声,急侧其首,伤者目中矢,立飞出返射,中西楹入寸许;去妪鬓才数寸,众大骇,视伤者目,乃完好无创痕。”

清《沅陵县志》载:“舒荣,有异术,能治外症,不方不药。取水一盂,咒之,指画若符,患者服之立瘳。或剖腹去毒,拭以水,创合而人不知痛。乾隆末年,贝子福公康安,宣勇伯和公琳督师征苗,荣游军中。士卒中铳炮,饮水即瘥,全活千万人。群称为神水。”

从这些文字记载可看出,辰州符在距今200多年前,在湘西一带曾是治病疗伤的重要手段。清乾嘉起义时,连福康安与和琳这样两位出名的统帅,在征剿湘西苗民中,还曾请过民间通晓辰州符的巫医来治疗伤员。

辰州符发展到后来,魔力所及似手已无所不能,当地一切的巫事都是离不开这个神符的法术。正如沈从文在《沅陵的人》一文中所说:“辰州地方是以辰州符驰名的,辰州符的传说奇迹中又以赶尸著闻。”赶尸要画辰州符,要将死者的“七心”和耳鼻口用符堵住,否则尸体就立不起来。

此外,巫医施行辰州符时,还离不开念咒语。赶尸的咒语是念文天祥的《正气歌》,其它治病的咒语则各有不同。如人被犬咬,巫医即在土地上书一虎字,口里念咒:“一二三四五,金木水和土。凡人被犬咬,请土地揭起土来补。”咒毕,巫医吐口涎在土上,再揭土在患处,患者之伤即令会痊愈。又如,巫医治孕妇难产,其咒语为:“请得辰州师父来,师父名叫张尚才。吹得五马龙凤开,是男是女早下来。一不准伤肝,二不准伤肺,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咒毕,巫医给孕妇再饮点念过咒的清水,据说就能顺利助产。

在湘西民间,巫医治病疗伤所施行的画符、念咒的内容还有许多,总体来说,在医学不发达的古代,这些巫术曾大有市场。但到当今,谁如再被这种神符所迷,那可能只有令人好笑的傻子才会中其魔力。尽管如此,辰州符作为一种曾长时期出现过的神秘文化现象,无论后人承认与否,它在历史上曾有过的极大声誉和有益价值,也仍会永恒存在。

四、落洞女子的悲剧

湘西苗族地区,年青的女子因为性压抑而导致神志昏述不醒或疯疯颠颠,口中乱说胡话,此种病状,过去即被称为落洞女。

按照沈从文先生的说法,这种落洞女子现象的产生,是一种人神错综的悲剧。沈从文在《凤凰》一文中曾描述道:“凡属落洞的女子,必眼睛光亮,性情纯和,聪明而美丽。必未婚,必爱好,善修饰。平时贞静自处,情感热烈不外露,转多幻想。间或出门,即自以为某一时无意中从某处洞穴旁经过,为洞神一督见到,欢喜了她……这个抽象对手到女人心中时,虽引起女子一点羞怯和恐惧,却必然也感到热烈而兴奋。事实上也就是一种变形的自渎。”女子得了这种怪病后,家人为其着急,求医治疗多半无效,于是只得请仙娘来用巫术整治。仙娘在其家中设了傩堂,骑上木马,左右摇摆,口念咒语,不一会就登仙进入了仙界之中。接着,仙娘经过一番找寻探询,便告诉主家,说其姑娘因为长得漂亮,某月某日到山上砍柴劳作或到洞中饮水,被洞神看中了,要讨她做洞神娘娘,她魂魄被掠走了,所以要请土老师做法事去打洞,才能救其女儿。主人家听了这番说法,遂又将土老司请来。土老司是男巫师,他的手中执一把牛角司刀,头上戴着法冠,身穿青色道袍,脚登水草鞋,腿上缠白绑带,背上插着打神鞭。要打洞前,土老司先要做一番傩事,即在傩堂中翻筋斗,打旋转,做一系列惊险动作,尔后执着牛角刀和打神鞭杀出大门,一路冲关斩将,来到女子落洞的那岩洞前。并令天兵神将把邪魅及所藏的灵魂紧紧包围起来,口中则念念有词道:“我左脚踏上我的马哩,我右脚踏上我的车啊,十万雄兵,八万猛将,围住啊!围住啊!”此时,旁观的众人也一起助威纳喊“围住,围住!”须臾,老土司又须发上指,厉声大喊:“什么神鬼,拿了她的魂魄?什么神鬼,拿了她的魂魄?百万雄兵,十万猛将啊,用力使劲呀!魂来要归家,魄来要归身!围观众人一起也高喊。这一番打斗历时至天亮,洞神邪魅终于不敌巫神之力,逃遁消失,土老司于是宣称夺回了患者之魂,遂重新敲锣打鼓,收兵回归,再送傩倒傩,把天兵天将请回天堂,法事即告结束。落洞女经过这番拯救,有的或许真的好了,有的却并不见效果,最终还是会在病痛中死去。

为落洞女招魂打洞这种旧时习俗,看起来充满一种迷信色彩,解放后这类现象也已基本绝迹,但作为湘西神秘巫术的习俗之一,如果着眼于研究其中丰富的文化内涵,当然也仍有着现实的积极意义和价值。

五、跨越刀尖的博战

湘西民间,旧时有种上刀梯巫术仪式十分盛行。所谓上刀梯,一般是请巫师来为12岁以内小孩子举行的过关还愿巫仪,也有为禳解灾难而举办这种仪式的。其做法是,在坪场上竖起两根竿子,两竿之间用绳子绑着一把把层叠而上的刀具。刀有12把,24把或36把,刀的刃口向上,木竿一般有4至5来高。

请巫师上刀梯之前,主家须备好棺木、寿衣、马、新伞与谢师酬金。巫师在踩刀前会“请师”、“拜师”,然后洗脚,在脚掌心画“铁草鞋符咒”,口里念一番“封刀咒”,其词曰:“封刀张四姐,闭刀李四娘,石上牵牛无脚印,水上拖刀永无踪。痛在风波浪里痛,疼在风波浪里疼。云刀36把,锋口化为岩板大路。吾辈大小师郎,脚手化为铜板仙师,铁板仙人。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勅!”咒罢,巫师又手持一把茅草花,在每把刀口上刷三次,方才背起过关小孩,一步一步登上刀梯。若是禳灾,事主亦须赤脚,跟着巫师之后爬上刀梯。巫师上刀梯中,还会念咒词曰:“步步踏在刀尖上,把把都是鬼门关。三灾八难从此了,孩童共盏去过关。上叩神灵来保佑,挂号延生到百年。凡人制造不知因,有灾有难叩神灵。……世难唯有上刀山,舍身抵命替别人。两手血盆抓饭吃,全望圣主作证盟。惊心虎牙真可惨,翻上天篷得一半。上刀容易下刀难,如同竹篮挑水上刀山。步步踏在刀尖上,千年万载永不忘。”从这段咒词可以看出,巫师是视每一把刀为鬼门关,每走一步,即意味着度过一难关。每把刀象征一月,12把刀,就等于一年。24、36,不过是12的翻倍数。而人生的历程就如攀这刀梯,时时处处都隐伏着危机灾难,稍遇不慎,就会大难临头。所以。每走一把刀尖,就象征着度过了一月艰难,每走完12把刀尖,就等于度过了一年灾难。上过12刀梯的小孩,据说就等于闯过了阎王设下的12道难关,今后就会长命百岁,易养成人了。同样,禳灾的成人就会在攀过刀梯后变为平安。

最后,巫师上完刀梯,会在顶端的歇马台上撑开新伞。此时,地面刀手砍断固定刀梯的绳索,任刀梯倒下,巫师便撑伞从空中落下。如果落地平安,则骑上马狂奔一番,直到碰上人时才勒马回头。若落地不幸摔死,那备好的棺木就会派上用场。一般而言,巫师上刀梯大都有惊无险,不幸身亡的十分罕见。”

上刀梯这一民间习俗,如今在湘西民间还能时常碰见。只是,现在的上刀梯已少了许多行巫的仪式,有的纯粹只是为了娱乐的需要和活跃节日的气氛,才进行这类表演。为禳灾解难或给小孩度关化愿之类的上刀梯活动已很难见踪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