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單是覺明，覺空、覺塵、覺苦也相繼想起痛苦的往事，仿如回到過去，再次親歷其景。
有的看到大刀已砍向自己的脖子，有的記起被人從塔頂拋下來。
若不是覺慧運功通順了覺苦的經脈，或許他已死於過度驚恐。
「多謝師弟相救。」覺苦安定了神氣，感激地說。
可是氣一動，馬上又受到簫音的影響，沉溺在痛苦之中。
不單是覺苦，連救人覺慧也是如此。
那個可惡的和尚，又再把自己吊在樑上，猛烈地敲打，母親被不斷地強暴，和善的三德大師慘遭殺害。
眼睛開始通紅，手上的青筋被憤怒所填充。
他此刻已不再是覺慧，而是阿泰！
奪命的爪，正在蠢蠢欲動。
瞳孔中的事物，只餘下志通大師一人。
已化解的仇怨，不知何時又被揪出來。
他像發狂一樣，拼命地向着志通大師爪過去。
不單是爪，連當年魔鬼般的殺氣也滾滾騰冒。
不同的是，這一爪比當年的更快，更剛烈。
這年多來，他在志榮大師的指導下，練起一套叫「十如爪」的武功，修練這門功夫的好處，除了強身健體，還可以開通佛性，看透事物的真相。
可是覺慧的爪，已迷失方向，落在志通大師頭上的毫釐之處。
簫聲綿綿。
生死活亡的一刻，志通大師並沒有動過半分，連眼睛也沒有張過。
或者，他已知道逃不過這劫，所以連避也不避。
「啊」的一聲。
殿內看到師叔將快被殺，不禁喊出來的和尚，臉上又變得痛苦起來。
更痛苦的，是覺慧！
運行「十如爪」時的佛性和壓在內心深處的魔性互相抗行，使經脈時快時慢，時利時頓，時暖時冷。連想思也混亂無章，或惡或善，情況正與走火入魔無異。
爪停下來的一刻，腦袋像被轟炸一般的難受。
肉體，被折磨得在地上打滾。
泛白的唇色，無力的眼簾，向着志榮大師發出求救的信號。
「阿彌陀佛。」志榮大師說話後，揮出一指，按着覺慧「神道」一穴，把內力緩緩地注進他的體內。
「多謝師父。」覺慧被打通經脈，恢復平靜說。
志榮大師點了點頭，坐回原位，接着說：「相而無相，色而無色。無相無色，實虛皆無。」
「我明了，什麽簫聲笛聲，也是虛幻。根本不用怕。」說話的，正是半年前，由覺慧收回來的弟子、法號戒言的和尚。
「善哉善哉。」志榮大師合拾說。
「可是，如何才能做到？」戒言和尚說。
「心有佛，自然無。」
戒言和尚想了想，忽然拔起身後的木劍，刺向其中一名女子，說：「我心中有佛，看你能奈我什麽！」
他連續刺出的幾劍，正是當年蓮峰廟第一代主持所創的「連鋒十八刺」。
這劍法講求快和角度，攻擊的範圍廣泛，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是一流的劍法。
根據南方劍史所說，當年金行殺手狼魔頭，也是敗在此招之下。
戒言和尚學習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他對劍術的聰穎天資，足以讓他自如地向着蕭心盈手中的簫，揮舞出十一座尖峰。
簫聲，的確沒有讓他感到任何痛苦。
這不是他心中有佛，而是他心中根本沒有值得痛苦的事，即使是被人推下山坡，他也認為是值得的！
他每次遇上險境，都是為了朋友！
只要是為義氣，就算受再大的痛苦，乃然覺得光榮和自豪。
越是想起那些往事，越是讓他充滿自信，越是讓他的劍，永不畏縮地攻向敵人。
可是，他還是戰敗。
他看不到那女子如何出手，也想不出她用什麽手法。
只知道自已的腰骨突然一痛，全身無力，倒在地上。
「臭和尚，你為什麽要出手傷人？」一名男子說。
他一身黑色的錦緞，高貴的氣質，誰也想不到他就是經常坐在狗場附近乞食的乞丐，蕭雞旺。
戒言和尚吐了口血，接着說：「這個問題有什麽好問？行走江湖，不是我出招，就是你出招，何況是她們先來搗亂，我才出手。」
「呵，她們在吹簫，又不是犯法，你們這些禿頭，憑什麽出手打人？」
「佛門乃清靜地，而且女子一向不得內進，她們兩樣都犯了，所謂先撩者賤，打死無怨，你說是不是？」戒言和尚說。
「我以為蓮峰廟內，都是養着德品上乘的和尚，誰料也是庸俗之輩。」蕭雞旺話說後，揮揮手，暫停了四名女子的簫聲。
「裝什麽酷？耍什麽手段？你們的來意，我會不知道嗎？有本事就明刀明劍跟我比試比試。」戒言和尚坐在地上，拿起他的劍說。
「據聞志榮大師是小城中最德高望重的人，敢問，這位和尚企圖用劍傷害一位姑娘，犯了那一條戒條？」蕭雞旺望着志榮大師，盛氣凌人地說。
「阿彌陀佛，本寺並沒有任何戒條。」志榮大師說。
「沒有任何戒條？那你的弟子做錯事，你會如何處置？」
「導人向佛，講求的不是戒條，而是善心。」
「善心？世上就是有太多你這樣的虛偽無恥之輩，社會才會如此墮落！」蕭心盈搶着說。
蕭雞旺笑了笑，拿出他的簫，說：「志榮大師，我不管你如何處理你的弟子，但這個和尚出招嚇人，你也要給我們良民百姓一個交代！？」
「佛祖割肉喂鷹是慈悲，制服毒龍也是慈悲，誰善誰惡，因果自然會有報應。」
「好，你既然縱容弟子，我就去找官府的人，去把這個和尚拿下受審！」蕭雞旺說話後，拍了拍手掌，馬上有二十多名穿著捕快衣服的人衝進來。
「呵，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小城的捕快如此迅速。」戒言和尚知道是一早按排好的戲，便諷刺地說。
「他們涉及私下動武，除了主持大師，統統都給我拿下！」捕快頭子說。
「你說自己是捕快，可有證據？」戒言和尚說。
「媽的！」
捕快頭子掌摑了一下戒言和尚，接着拿出令牌說：「張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什麽！」
戒言和尚受了一把掌，吞下苦水，準備出手還擊時，忽然又覺得事有蹊蹺，不宜衝動。
「難道他們串通官衙，要控制蓮峰廟？對，肯定是，上次媽閣廟就是這樣被人控制，這次蓮峰廟也是同樣的手段！」
戒言和尚思考一會，想不出任何方法，便隨口說些話來拖延時間：「官爺，我企圖傷人要回去受審，那麽剛才你掌了我一巴，又該當何罪？」
「你違抗拘捕命令，犯了法，我就有權用武力緝拿你歸案。」頭子說話後，點了戒言和尚的啞穴，揪了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