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必死,死必归土,此之谓鬼。骨肉毙于下,阴为野土。——《礼记·祭义》
王庵家的老宅是爷爷建的,坐落在村南五极山下,前槐后榆没有四邻,只有正门前的一条石板路衔接着通往村外的公路。
王庵的爷爷原本倒是想将屋宅建在村内,但是他爷爷和奶奶的职业,怎么可能会有人与之亲近。
王庵掏出一把约有三寸长的铜钥匙,打开了斑驳厚重的铜皮柳木门,直奔正堂走去。
宅门没有落锁,推开门便看到了一对纸扎的栩栩如生的男童女童守候两旁。
“我不在的时候乖不乖啊?有没有好好看家?”王庵和声细语的对两个纸人说道。
一阵微风拂过,纸扎的男童和女童竟然诡异的动了两下。
“很好,等一会奖给你们两根蕴神香。”王庵满意的说道,如果此时有外人的话,一定会被他吓到。
堂屋正厅摆放着王庵爷爷奶奶的遗像,两位老人是在同一天过世的,走的时候很安详。自从两位老人西去后,王庵就被父母接回了柳城,老宅也就荒废了下来,只有王庵每周末过来打少一下,她的父母除了忌日几乎从不过来。
王庵点燃三根高香,插入香炉,接着跪在供案下的蒲团上开始叩拜。
“不孝子孙王庵,今遇怨灵,恐其造下杀孽,特请法刀护身,望列祖列宗保佑!”
喃喃自语了一番,王庵起身从案桌下方掏出一个长约一米半的黑木匣子,打开黑木长匣,里面存放着一把鬼首长刀,样式很似唐刀。
这把刀就是王家祖上传下来的行刑所用的大刀,据王庵爷爷所述,这把刀还差一颗人头就完成了千人斩。
刽子手行内流传:刀斩百人成罪,刀斩千人为邪。也就是说一把刀杀人越多越可能发生一系列不可预知的改变。历史上流传下来有名的千人斩不在华夏,而是在东瀛,刀名村正,已成妖邪。
刽子手这个职业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一生行刑的人数不能够超过九十九人,如果超过这个数额必定祸及子孙,所以才有百人成罪的说法。
在鬼首长刀的旁边,还有一把锋利的巴掌长的小刀,这把小刀就是刽子手实施剐刑用的工具。封建社会时期,如果要评选最残忍最没有人性的极刑,剐刑肯定当属第一。剐刑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凌迟,千刀万剐也就是由此而来。
王家传下来的这把小刀,据王庵爷爷讲,曾经在刘瑾、魏忠贤等人身上用过,最后一位受过此刀刑法的是光绪年间纵横京津两地的大盗康小八,此人可算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就连对他有恩的人也能够一枪崩了,可见其凶恶的本性。康小八虽然凶残,但也硬气,有个传说,剐刑一般都是先在受刑人额头上下刀,将皮遮住眼睛,以减少其恐惧。而康小八却不让遮,告诉刽子手,“别遮我眼睛,康八太爷要看着你怎么把我弄死。”
行刑过程中,他一声没吭,旁边一个监刑官觉得他硬气,让人用钢针捅了他心脏,迅速结果了他。
王庵用一块麻布将鬼首长刀包裹住,又把黑木匣合上,放回原位,接着又在纸扎的男童女童面前点燃了一根半匝长的黑香,这才带着麻布包裹的长刀离开。
官卫这两天感觉很不顺心,因为他本来觉得不算复杂的女尸案子居然叫上面压下来了。女尸身份已经确定,是柳城一家批发烟酒的小店老板娘,名叫吴艳丽,三十二岁,她的爱人也就是小店老板,名叫刘板程,三十五岁,人已经找到,就是最近在警局外面疯疯癫癫的男子,夫妻两人育有一子,也就是受害的男孩,名叫刘晓堂,今年刚八岁。
刘板程平素喜爱结交一些公子哥,大多是一些柳城市各级领导的子女。案发前,刘板程正和来柳城游玩的省城建委副书记李子善的小儿子李不惟唱K,当时作陪的还有柳城市局一些部门的领导后辈,约有五六个人。
本来官卫正在准备对这些人进行询问审查,但是没想到这些人在最近一个星期都以各种理由离开了柳城,发函给省厅,让省厅帮助协查李不惟也都石沉大海。
“王庵,陪我出去喝酒!”官卫来到了法医室。
王庵摘下手套说:“我正想找你呢,毒贩的尸体我已经检验完了,检验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些先放下,我今天没有心情,先陪我去喝酒。”官卫打断了王庵,情绪明显有些不对。
王庵看了看官卫的面容,说道:“好,我陪你去喝酒。”
官卫等王庵换完衣服,二人打车来到了柳城最大的酒吧寻梦人。
王庵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多少有些不太习惯。官卫却是这里的常客,在这里很受欢迎,原因只有一点,官卫长相酷帅,酒吧玩耍的小姐姐们很喜欢他这一款。
“官队,今天怎么有闲心到我这里来了?”老板娘叶青晴过来问候。
官卫熟络的说道:“今天是带我这位兄弟过来放松心情的,有什么好酒给他介绍一下。”
“普通果汁就行,我不大喜欢饮酒。”王庵连忙说道。
还没等叶青晴回话,官卫却不乐意了,嚷嚷道:“喝什么果汁,我找你来是陪我喝酒的,今天不醉不归。”
“好吧,给我来啤酒就行。”王庵勉为其难的说道。
叶青晴给王庵和官卫开了个包厢,端上了几样干果拼盘便替二人关好房门离开了。
“王庵,我有时候其实挺羡慕你的,不用活得那么累,不像我,整天除了和犯罪分子斗,还要和官场规矩斗,明明知道罪犯是谁,可就是没法将他们法办。”官卫喝下一大杯酒,开始大吐苦水。
“人在做,天在看,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些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你也看开点。”王庵安慰道。
“有时候我真恨不得把这些禽兽直接毙了,可是不行啊,我是警察,需要讲证据,可是他妈的那些蛀虫让我拿证据吗?”官卫酒越喝越多,人也越来越悲观。
王庵拍了拍官卫的肩膀,言之灼灼的说道:“相信我,他们会得到报应的,很快!”
王庵话音刚落,叶青晴提着一瓶酒推门而入。
“这是我调的酒,叫做寻梦,您二位试试。”
官卫直接抢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一口饮尽。只过了片刻,官卫便鼾声大作,陷入梦乡。
王庵拿过酒瓶,仔细闻了一下,微笑着说道:“这酒劲太大,我可不敢喝。我想问一下叶姑娘,你认识刘板程吗?”
“认识,我这很多的酒水都是他供的货,不过听说他疯了,家里也……这人上个星期还来我这了,带了五个人,有几个还是咱们柳城出了名的官二代。不过他们这些人可不地道,喝高了竟然在我这里嗑药,让我给劝走了,这样的大爷我这可不敢招待。”叶青晴仿佛故意讲这些话给王庵听。
王庵和叶青晴又聊了几句,然后说道:“叶老板,算一下帐,我该带老官回去了。”
“您是初次来,这顿算我的。”叶青晴微笑道。
“那就多谢了!”
……
王庵把官卫扶下出租车,付完车费,把官卫扛到了他的家门口,门口处一大一小两个阴影飘忽不定。
“鬼有鬼途,人有人路,二位,知道你们怨气不散无法回家,但是我这朋友正在查,给他一点时间,弄僵了大家都不好过。”
王庵说完,过了好一会,两道阴影才消失离去。
王庵打开门,把睡得和死狗一样的官卫丢在床上,自己歇息了一会,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叶青晴看起来很不简单嘛,柳城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东西,居然吸引了他们这些人不远万里过来,看来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发生。”
王庵讥笑了一声,关上门,转身离开了。
屋内,官卫的呼噜声越发的响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