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齐宰相府里出来,仍旧是向着城南走,那里是翦可负责的城墙,不仅不会盘查,还很安全,正好给翦可挥挥手,不仅是他梁水走了,而且还架势着齐家的马车,那就说明翦可的老丈人也一起走了,让他安心。
话说这翦家够可以的,京城守将,虽然没有世袭吧,但也跟世袭差不多,稳稳的历代做着京城大将之位,更加厉害的是翦家人,就一个女儿嫁进了梁王府,虽然是妾,但也和梁王搭上了线,大儿子翦可也厉害,把当朝宰相女儿给娶了,这一条手臂搭上了梁王,一条大粗腿跨进了宰相府,呵呵,够厉害的!
梁水边赶着马车,便思索着这些事,京城里的道路还算是平坦点,齐老爷子似乎也眯着了。
当马车到了城南门口的时候,确实看到了翦可在城墙上往下看,梁水瞄了一眼抬了一下手,就算是打招呼了。
刚要入城门洞时,城外一匹呼啸的快马,正飞奔进来,梁水架势马车的技术可不咋滴,此刻马车正行驶在中间,打马进来的人,似乎很急,速度一点没降下来,当那人也看到马车时,便大声叫喊:“让开!紧急军情!莫要挡道!”
“卧去!”梁水一听把马车干脆停下来吧,反正他不知道怎么这么短距离的转弯,一般有转弯的路口都是前面的马儿兄弟自己转向的,眼前是条直路,马儿也不会乱走啊。
梁水想着吧,我停下来你应该有时间有距离绕过马车了吧,谁知道打马进来的士兵还很挺横,仍旧跑在正中间,眼看就要撞上了,梁水右掌探出在自己的马车前用推掌制作了个斜坡。
那斜坡是无形的,那士兵看着自己距离地面似乎越来越高,双眼瞪的老大了,更加夸张的是,他竟然从马车上方跑了过去!当看到自己和胯下的马儿在马车上方时,惊悚的身子猛然一抖,紧闭双眼片刻,再次睁开眼时,马儿速度没减,似乎已经到了城内的街道上了。
虚惊一场的士兵,下意识的回头看,这一回头便看到一个少年郎,在对他挥手,“麻蛋,害的老子差点耽搁紧急军情,竟然还对老子招手!幸亏...刚才...呃...刚才怎么飞起来了呢?”
士兵满脑子都在想着刚才的一幕,对梁水停车不让道非常气愤,更加想不通刚才为何会从马车上跑过,狐疑的看着胯下的马匹,“你原来会飞?”
士兵没有例会梁水的呼唤,明明回头的了,也没看到梁水手里拿着他要汇报的紧急军情。
梁水很无奈,随手摊开看了看,这一看,可就是大新闻!
西南边军统治山南道,并立国称皇,当今关家家主关陶为皇帝,国号永昌,且永昌国要将黄根山脉划为他们的地界。
这么一个消息,梁水看过绝不能留在手里,走到一个城门士兵身前,刚才那个家伙掉的,找个人抓紧送入宫中!
士兵不敢接,看着绢布上的标志,那可不是他能触碰的。
“给我吧!我亲自去皇宫!”就在士兵不伸手接的时候,翦可的话声在梁水身后响起。
梁水闻声望去,笑呵呵都上前,“有劳将军!”四个说完,梁水假装低头,压低了声音才说道:“宫里还在乱战,你注意点!”
“嗯!一路顺风!”翦可也不多言,城门口人多眼杂,接过梁水给的绢布,便快步离开了。
梁水苦笑着回了马车,想不到临离开京城前,还收到这么一个重磅消息!永昌国...
想到这里,梁水心里五味杂陈交错,曾经口里的大娘,竟然是他的娘亲,曾经被他骂过的关陶老将军,竟然是他的外公,这是亲还是冤家,梁水心里一片茫然。
离开京城,赶路似乎没有什么压力,而且当小王爷一觉睡觉睡醒,惊讶的发现了两件吃惊的事情,一个是他何时在的马车上,又何时到京城外,他好像浑然不知,再者,就是马车上竟然还有齐宰相?!
碍于老王爷身体有伤,不能大声喧哗,要确保老王爷好好静养身子,小王爷的惊讶也只表现在脸上,待冷静了之后才压低声音问了问:“齐宰相,您怎么...”
“呵呵,此话不该这么问,该是老夫反问,你怎么在老夫的马车上?”齐宰相似乎经常和小王爷拌嘴,这张口就是一句反驳。
闻言,小王爷才开始打量款式,只是在车厢里看了半天他也看不出什么个门道,毕竟齐宰相的马车,他又没做过。
看出小王爷一脸蒙,齐宰相笑了,“正巧你醒了,老夫心中有一个不解,若是问赶车的那小子,他肯定把话题带偏掉,所以老夫想问问你!”
小王爷刚刚睡醒,揉搓了一下脸,眨眨眼才坐正了身子,准备和这个老对手好好理论一番。
“呵呵,当下老夫辞官了,你也不是什么王爷了,不必如此庄重!我们此时还在赶路,坐的随意一点就好!”齐老爷子看着小王爷脑子还是这么呆萌,此时也不能再逗他,干脆让他也放松一点。
小王爷琢磨了一下,确实是这么回事,“嗨!和您老同朝为官,我这辈子最大的痛苦!您老只要往那边一站,朝堂上有事没事,我都不会开口!怎么样,我愿赌服输,说不参合就不参合!”
小王爷说的话语,其意思要追溯到十几年前了,当初小王爷刚刚得了王爷之位,初次入朝,这么都要炫耀一番威风,起初三日,满朝文武官员都给他面子,没有和他抢白,也没有和他争论,连皇帝也忍了三日,当做是逗乐子了,可第四日开始,小王爷势头一点没收敛,还在朝堂上接所有官员的上奏,似乎要帮皇帝办理天下所有事一样。
于是齐老爷子就和小王爷掰了一下手腕,那次小王爷输了,而赌注就是小王爷不能乱其他人的话,至此,小王爷在朝堂上就是个摆设,文臣不喜,武将不爱,就是在早朝上充人数的典范。
现在大家都不是官员了,那么当初赌约自然就失效了,所以他也能坦坦荡荡和齐老爷子聊天说话了。
齐老爷子看到小王爷这样,脸上笑意更加浓了点,小王爷的嘴巴没个把门的,最适合聊天,齐老爷子也没墨迹,“你们梁家人如今算是风光的,你的正妻娘家,西南边军霸占了山南道,想必快要立国了,而你的儿子,却在海岛上称王,天下间可没有第二个这么厉害的家族了!”
刚才紧急军情齐老爷子没看,梁水上了马车也没说,但看着是从城南过来的紧急军情,齐老爷子立马想到了是山南道有了消息,而且还是紧急军情,那么必定是大事,以他多年为宰相的阅历,不用深思,便猜到是关家自立门户了!
而小王爷起初以为齐老爷子要数落他,还有点不怀好意的戒备,可听到齐老爷子是夸奖他们梁家,这心神立马雀跃了,“嘿嘿,齐宰相秒赞了!正妻娘家与我们梁家没有关联,若有关联,那么我们还去什么海岛?那穷乡僻壤的破海岛,一定是如野人般食不果腹!哎!那小子就喜欢折腾,我和老爹就陪他一起折腾吧!呃...您老是去南边,还是去...”
小王爷说道这里才想起来,齐老爷子和他们同车,他们是去海岛的,莫非齐老爷子也是要海岛?
齐老爷子笑着说道:“老夫确实是去海岛!但老夫不认为海岛比山南道差!”
齐老爷子也并非是要和小王爷抬杠,而是看着梁水的面相,他就能知道,海岛绝对不会差,此前角庄的营生,那收入的金银数额有多庞大,他很清楚,有那么多钱的人,会守着一个啥也没有的岛?
相比聪明的齐老爷子,小王爷真的逊色许多,拧着眉头不解的眼神盯着齐老爷子,“您老又没去过海岛,为何敢断言呢?”
“呵呵,你也没去过呢,又是如何断言的呢?”齐老爷子把问话还给了小王爷。
小王爷被自己的问话塞的一时没答上来,顿了顿,才回道:“海岛我是没去过,但山南道我可几年才去过的,那里如何,我可是很清楚的!虽不及京城大气,但以晋海县为例,也足够繁华!我家那小子才折腾了几年的海岛,都是些穷了吧唧的农夫,你还指望着他能弄的多好?哎,我看啊,您老也别过高的奢望,免得到时候住的不舒心!”
齐老爷子捋着胡须,看了一眼车头,在赶着装作听不到的梁水,叹了一口气,才转过头和小王爷说了其他的事情,“你的长子夭折,老夫不信!你次子能有现在这般才华,老夫也不信!老夫的慧眼看人,不会看错!”
齐老爷子的这番话,把赶车的梁水都听得一愣,这是要挑拨梁水和梁家人的关系吗?把梁家人搬倒,他齐家在海岛上一家独大,好享福?
梁水的猜测,似乎没有朝好的方向去想,这一点,还是人的本性,遇到一个比自己还精明的人,下意识就会去防范,无论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不解的事情,都会先想坏的一面,相反,若是遇到傻笨之人,无论听到或者看到什么不解的事情,都会带着怜悯心往好的一面去想。
当下小王爷不属于上面说情况,他的脑子完全就是全年不休的糊涂状态,听着齐老爷子左一个不信右一个也不信,就好奇的反问一句,“您老是不是糊涂了,我长子夭折您不信,我次子如今这般成就,呃...当然,我是他老子也没看好他!不过,有个躲避纷争的安逸地方,我们能容身就可以了,您老还想着海岛上有个皇宫给您住下啊?”
“哈哈哈!你啊,哎!误会老夫咯!”齐老爷子说完,看向赶车的梁水,问了一句,“你小子是不是也误会老夫了?”
“嗯!小子是误会了!还以为你要挑拨。”梁水直言了心中想法。
齐老爷子笑了,“哈哈哈,你的聪明脑袋,和你爷爷一样!论才智,我只服你爷爷!”
“几个意思呢你?刚才数落我两个儿子,这会儿又数落我,您老是想说什么?!”小王爷要急眼了,齐老爷子这连续几句话,他都没捞着个好,貌似除了第一句,像是在夸奖梁家,之外就每句敞亮话。
齐老爷子没搭理小王爷,似乎是在故意气他,对着梁水继续说道:“你第一晚在梁王府过夜,为何会挑那个院子?”
闻言,梁水想到了什么,第一晚确实有人来查看过,当时他以为是皇后派来的人,便没去搭理,他在梁王府里过夜很奇怪吗?此时听到齐老爷子的问话,梁水才知道,那一晚来查看的人不是皇后的,而是齐老爷子派来的。
明白了这些,梁水还是不解齐老爷子想说什么,于是便直言了自己当初的想法,“小子不知,稀里糊涂就走到那个院子,那么大梁王府里,反正人都走光了,每个宅院都空荡荡的,便随意找个地方对付一夜。”
“随便?”齐老爷子反问了一句,随即看向小王爷,“那小子连续两晚都在你正妻房间过夜!你娶妻和纳妾,老夫可都是去过你府上的!哎!当初天火那一晚之后,我怕你们误会是我们齐家所为,便没有去过你们府上,或许是老夫多疑了,但少惹你们家老王爷,就算是给他送一片安宁了!”
“难怪,我世袭王爷之位,朝中官员就您老没去!”小王爷还抱怨着,似乎像个孩子一样,怪罪着齐老爷子。
而齐老爷子笑了,“你得王爷之位,可以说是来之不易,老夫没有从中作梗,但也没有出手帮衬,这一点,老夫稍微有点愧疚!不过,你们家长子被遗弃甚是可惜!老夫有想过,偷偷派人去和你们家商量,把那孩子抱我府上来!我拿他当亲孙子看!哎,你也知道,我府上至今只有千金,老夫想抱个孙子的夙愿至今都没实现!”
“您老...您老当时就知道?”小王爷不敢置信的看着齐老爷子。
齐老爷子当初深深吸了一口气,“哎!老夫不瞒你们,当初你们送出孩子那晚一晚,老夫正巧派人去送信,可惜啊,还是晚了一点,你们已经决定送出京城了,老夫派去送信的人便一路跟踪,那一对无儿无女老夫妻,也甚是可怜,老夫只是没有孙子,比那对老夫妻好点,于心不忍,便没有去抢夺!随后隔三差五的,你们也派人去看看,老夫也派人去看看,甚至老夫都想送那对老夫妻一套宅子,可后来想想啊,你们梁家也不缺钱,要送,要安排什么,老早就会弄了,老夫出手逾越了点,而且老夫也担心,真的送来宅子,你们会误会我在作梗,使得老夫妻搬家像是在躲你们的探望,所以一直没有出手做什么!但后来那对老夫妻也察觉我们轮流派人去探望,竟然自己搬家了!还跑去了山林里!”
齐老爷子算是说起了往事,年纪大了,话语一多,就感觉口干舌燥,休息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那对老夫妻离开之后,老夫也急了,还以为是你们的人转移了老夫妻,于是派人四处查找,最后看到你们的人找到一堆骸骨,看着你们的人朝山林西边去找,而老夫派去的人,在你们的人走后也去看了看那些狼群啃食的骸骨,确实没有孩童的,于是就和你们的人分头找,你们往西,我们就往东!随后老夫的人到东边发现了个山寨,打听了一番才知道那就是存在许多年的平凉口山寨!花了小钱,打听了一下,山寨里还真的收到了一个头顶有异物的孩子!而且过的很好!老夫那时的心才安了下来!”
齐老爷子的年纪大了,说道一些拨弄到感情的话语,眼角就会挂着泪珠。
“那...那后来的!我儿后来如何了!”小王爷急了,听着听着,齐老爷子又停了,而且这次停似乎就没有打算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齐老爷子看着小王爷心急,便冷笑了一声:“呵呵,你们派出去的人,去了西边,就没有返回!恐怕是遭遇了不测,而后你们就再也没有派人出去过,是放弃了吧?!”
面对齐老爷子的质问,小王爷垂下了头,“当年确实放弃了,梁关氏入了魔症,府里事情也不少,想着三妾能再生个大胖小子,让府里热闹一点,自从我们把那孩子送走之后,府里就没有热闹过,就连我世袭王爷之位,也都是强颜欢笑!”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老夫不是你们梁家人,没有资格说你们什么,但你们后来府里有内贼,竟然不出手,老夫猜想是皇帝给了你们压力,不让你们动手!但老夫此前发现了一件事很火大!那个平凉口山寨竟然全部都是死尸!老夫派去的人在哪里找了三天三夜,最后累的筋疲力尽回来像我禀报,没有发现你家长子的尸体!每一个男孩的尸体都已经腐烂,而要找到老夫要找的人,必须都扒开头发一个个的查找!那人回来后一个月没吃东西,只能和点稀粥!”
齐老爷子说道这里,语气就便得十分严厉,貌似当初失去那孩子音讯的火气,此时还在!
小王爷完全听蒙了,当听到那些尸体里没有梁暮的尸体后,瞬间像是泄气的皮球,依靠在马车厢的背板上,呆愣楞的神情,木讷的开口问了问:“后来呢?”
“后来?呵呵,后来过了四个多月,便传来你的次子被截杀失踪的消息,又过了半年,传来你家次子无恙,老夫原本都打算放弃了,但老夫身边的护卫,觉得你两个孩子,前后在黄根山脉里出了状况,老天爷不会绝了你们梁家的血脉,所以便跑去晋海县查看。结果只问道你们那嚣张跋扈的次子,竟然转了性子,独自一人生活在后院,一个家丁一个侍女都不用,你们信了别人的说词,遭逢大事,人会转变,但老夫不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话绝对不会错!而你的次子至今都是乖巧至极,没有表露出一点点跋扈,加上回返梁王府,竟然不知自己宅院在何处,竟然住到了你正妻的院子里,呵呵!哈哈哈!”
齐老爷子兴奋的大笑了,笑的很夸张,笑的很真情,边笑边流泪,转身对着赶车的梁水说道:“孩子,你一生坎坷,老夫为你作证!老夫拿你当亲孙子看待,不计任何回报!”
梁水没有应答,因为他也在落泪,直至今日他才得知了他去平凉口山寨之前的事情,那一对老夫妻,被狼群啃食致死,他竟然毫不知情,他的娘亲因为失去他,而落入魔症,那种失去亲人之痛,梁水也感受过,此前老王爷虬暮刺了带剧毒的刀,当时梁水真想把虬暮碎尸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