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老王爷在梁水的别院里没有耽搁多久,清晨早餐前便返回了。
如今整个半山别院,入住的人不是很多,每个别院几乎都有专门的人来送餐,制作饭菜的地方是在山脚下的一座院子里,其他人家可没半山别院的待遇好,餐餐都是免费,住在山脚下院子里的人,想吃就必须要花钱,这样也是为了鼓励那些人,都要去寻一份有收入的工作,不要在哪里好吃懒做的等死。
当然这样做也有人不适应,此前他们在京城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到了天梁国,不仅要外出寻一份工作,还要学习与曾经大不相同的文化,若是做手工活,还要慢慢的学习技术。
这样的日子,给许多贪慕虚荣的人来说,那就是地狱般的考验!
只不过,梁水也并非很无情,在山脚下住的人,都是有些渊源才会住在那里的,俗话说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所以住在那里的大人都会按照所长安排事情去做,当然劳力的差事,不会安排给他们,一些孩子年满了七岁便会被送去学堂,这是严令,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为了让那些家眷都能更好以及更快的适应天梁国,梁水特意让各家家主主持大局,莫要因为这里不如意、那里不顺心便自暴自弃。
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表现都还不错,齐老爷子一句话便让齐家人老老实实,几乎可以说是任劳任怨,哪怕是做体力活,都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甚至还让护卫加入天梁国的军队,在天梁国里只要家丁便可,私家护卫太多余。
而翦家更加厉害,本就是武将一家,家中也和军中一般无二,翦老爷子一句话那就是军令,护卫入海军,孩子不论男女全部入学堂,府里的女眷也要去做一份工作,家丁和侍女少去一半,少去的人,并非是开除了,而让他们结婚成家,算是天梁国的新婚夫妻,以后自己谋生养育后代。
再者便是小王爷各妾室的娘家人,五妾的一家人沙家,也到了这里,他们本就擅长做买卖,所以不用多啰嗦,在二城和三城早早的张罗起了买卖。
最难弄的是真梁水娘亲的娘家人,就是那灵河县鼎鼎大名的郭大夫,劝他们一家人来,比登天还难,一度都因为他们家人反对,梁水都放弃了劝说,小王爷的二夫人也就是梁郭氏,亲自书写信函,一次次的送去,这才把郭家人给请来,对没错是请来!
别人家都是自愿来,而郭家却是七八封信函才勉强答应前来,然而半道上一家人又折返了!
这个不情愿来天梁国的过程里,充满了气人的琐事,主要原因便是在于郭家的家主,当代名人郭大夫。
事情的缘由是小王爷二夫人梁郭氏的信函,信函的内容表达了梁郭氏极其不信任皇后,更加不信任皇后能有所作为,可郭大夫则不这么认为,来的路上,正巧是皇后颁布一条条的新政令之时,那一条条政令,深深的打动了郭大夫的心神。
均田制和免除官员减税制,又有强兵之策,如此一番作为,同晋国何有乱处?何有危难?此时郭家若是背叛同晋国,便视自己为乱贼乎!
于是半道上,一家人原封不动的折返回了灵河县,继续为郭大夫,继续为灵河县名仕之家!
甚至,郭大夫还给自己的女儿,也就是梁郭氏回了一封断亲之信,信函里的言词是辱骂梁关氏,说梁家人已亡,又何必去逃难,做着梁家狗,为何不做普通人?意思是说梁关氏忘不掉梁家曾经的殊荣,不愿意过普通人的日子。骂完之后,大篇幅的表扬皇后,擅于用人定会富国安民,郭家愿意与皇后共建辉煌的同晋国。
这个能,也不能怨恨郭大夫无知,对于同晋国的人来说,梁家人是已经死了,无论是京城的梁王府还是角庄的梁水,如今都消失在百姓的所闻之中。
而梁关氏都不能直言说明真相,说梁家人一个都没死,如今活的很快乐,这些话都不能说,所以梁关氏把说服家人前来的论点,落在了皇后掌权上面。
然而皇后听从了闫智凡的献计,那是大发号令,一时间同晋国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就让郭大夫看到了希望!
梁郭氏的心情很差,每每看到其他姐妹与家人其乐融融,她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虽然梁水很孝顺,时常都会来看她,但她也希望她的家人也能其乐融融的定居在天梁国里,只是愿望不仅落空,还彻底断了自己郭家的身份,如今郭大夫竟然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得知这一切的梁水,修炼的计划再次搁置。
本来是在老王爷和老夫人走后,打算收了一部分东西到戒指里,东西还没收完,就听到护卫汇报了郭家人半路折返的消息。
于是梁水也放下手头的事情,又去了梁郭氏的别院,好好劝慰一番。
如今梁水的真实身份,就是四个人知道,第一个是老王爷,第二个是小王爷,其次还有齐老爷子,最后一人是自己猜到的老夫人,梁水的意思,也很简单,曾经如何现在还是如何,二夫人梁郭氏照旧是他的娘亲,这一点梁水不打算改变,况且梁郭氏也是拿他当真儿子看待,并且就心性而言,比梁关氏要善良许多。
当梁水火急火燎的来到梁郭氏小院时,见到梁郭氏正坐在院落里发呆,身后站在小院里唯一的侍女,正用无助的眼神看着梁郭氏的背影。
“娘亲,外公不想来就不来,他老人家是在灵河县,又不是在京城,皇后那边即使未来乱了,也乱不到千里之外的灵河县。”梁水到了这里,便主动开口劝慰。
梁郭氏见到梁水的那一刻,眼泪就黯然滴落,宛如一对无人要母子一般,抱着梁水便失声痛哭。
过了好一会儿,梁郭氏把梁水后背的衣袍都哭湿了一大片,才缓缓松开梁水,“为娘心里憋屈,皇后的心性绝不适合掌权一国,日后同晋国必将大乱!哎,同晋国的面积巨大,以后在大乱中如何救得郭家离开?”
梁郭氏的善良,没有抱怨自己被断了郭家人的身份,虽然嫁出的人像是泼出去的水,已经不是原来家的人,但这亲情始终都在,极少有女人嫁了之后就不和娘家来往的。
此时不仅没有抱怨,还继续为郭家人担忧着将来。
梁水苦笑,“娘亲,您嫁入梁家,已经十几年了,这些年虽然都与郭家有书信来往,可您没有回去过,不知郭家人的境况,以您自己的想象,去衡量别人,那其中多数是一些猜测,或许郭家人留在灵河县会混的风生水起,甚至以后会被皇后任命为朝堂大臣,一步入朝,为百官之首,也都有可能!”
“哎!水儿,你说的这些,是有可能,先帝在世时就邀请你外公入朝为官,可你外公执拗,不想离开祖宅,这些年郭家能有此成就,也就是因为先帝的那次招募,如今...哎,皇后若是开口,你外公继续执拗,不给皇后面子,以皇后的心性定会让郭家消失的!”梁郭氏的担心,可谓是细腻至极。
不过呢,俗话说关心则乱,这一点确实不错,梁郭氏忽略了一个重点,之前郭家同意了梁郭氏的言词,举家搬离了灵河县,即使半路折返,但他们确实肯离开灵河县了,若是皇后招安,相信郭大夫定会好好思量一番,绝对不会像是梁郭氏所想的那样。
梁水的劝说,正是这些,“娘亲,外公都被您给说动了,肯离开祖宅,若是皇后下旨,他敢抗旨不去?”
这段话说的很简单,梁郭氏瞬间明白了其中奥妙,睁大眼盯着梁水,“那...那你外公若是去京城做官,岂不是成了我们天梁国的敌人?”
“娘亲,你想这么多干嘛,如今我们没有敌人,同晋国也好,还是西南边军的关家新成立的永昌国也罢,我们都没有仇怨,更加没有敌人之说。”梁水笑眯眯的说道。
没有敌人是真的,但不能没有防御,如今天梁国的海边,每日都有大批的士兵在操练,天气晴朗时,在半山别院这里就能到远处军港里情形,虽然看不清楚,但每日清晨数百艘海船离港,有时候是傍晚返回,这些场面都被半山别院的人当做是风景,梁郭氏自然也看到了!
“那为何军港里,每日都有士兵操练,你看看海船每日都不得空闲,难道不是要打仗吗?”梁郭氏问出了许多女眷们的顾虑。
梁水苦笑,心里琢磨着有空是要给这里的人普及一下外部局势,免得她们生活在这里惶惶不安。
“娘亲,士兵的操练是正常的,如今许多新兵,操练的更加频繁了,即使没有敌人,没有战事,士兵也没有理由松懈,总不可能每日都像是木头杵在那里,等有敌人再操练吧?”梁水说完,顿了顿,给那一旁站立的侍女递了个眼色过去,示意她给二夫人泡茶。然后又低头对梁郭氏说道:“娘亲,士兵每日操练,没有懈怠,证明我们这里才够安全,他们就是大海上的一堵墙,任何有敌意的人都别想穿过大海,即使是百万大军,也不可能扰了我们的清静!”
“娘亲也曾经这样安慰自己,如今听你这样说,为娘心安了便是,对了,你年纪十五了,这些年在晋海县可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有,为娘替你张罗!”梁郭氏的话锋转的很快,弄的梁水刚才还满脑子想着各种劝慰的说词,现在突然又说道了结婚成亲的事情上,顿时令梁水想逃跑。
梁水一脸潮红,不敢直视梁关氏的目光,低头说了一句,“孩儿还小,如今诸多事情都没有去过,无心顾暇男女之事,此事...容后再议,呃...娘亲,孩儿那边还有事,就不陪您了,改日给娘亲带好吃的!”
梁水说着,挣脱了梁关氏紧握的双手,转身像个害羞的大男孩,拔腿就撩了。
梁水的表情,看在梁郭氏的眼里,捂着小嘴在笑,身后那侍女刚准备好茶水,还没来得及让梁水亲自倒茶,便看到梁水一溜烟的跑走,侍女的心里也在暗暗发笑。
当端着茶水走到梁郭氏身边时,见到二夫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忧愁,反而说了几分喜气,便猜到二夫人的意思,顺嘴开了一句玩笑话,“二夫人,少主他帅气俊朗,如今又是天梁国的国主,未来女孩子一定有许多,二夫人就不必为他操持了!”
“臭丫头,他是我的儿子,当娘的不操心,谁去操心!”梁郭氏笑骂了一句。
侍女也没生气,“奴婢只是说说,如今整个天梁国都要求读书识字,奴婢昨日也收到了护卫发的通知,说奴婢若是半年内无法识的千字,就要被罚着去做矿工,二夫人,这个您可要帮帮奴婢!”
“你?你跟着这么多年,虽不识千字,但也认识数百字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梁关氏接过一杯茶水,美美的喝了一小口,茶味清香,陪着晴朗的天气,相当的舒服。
侍女将茶盘放到一旁,从怀里拿出侍卫昨日给的通知,还有一本小册子,双手递给梁关氏,“二夫人,奴婢是认识一些字,但还没认全,昨日护卫给了这个,让我们自己找人教导,若是寻不到人教导,就要每日去百里之外的学堂里学习,虽然不用花钱,但百里之遥,奴婢若是去了,谁来照顾夫人您,所以,奴婢斗胆,请夫人教导一二,奴婢定会好好学习的。”
听着侍女的话语,梁郭氏拿到了那本小册子,册子的封面上赫然写着二字,‘子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天梁国人必须要熟记子规内容’。
封面上的字,和封面的内容吸引了梁郭氏,打开之后便一字一字的看了起来。
子规其内容原本是梁水为角庄的,是删改后的‘弟子规’,其中有许多内容被微微改了改,算是顺应当下,后来被师爷和几个学堂夫子定下来作为天梁国扫盲范本。
梁关氏读了一遍之后,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字很简单,而且通俗易懂,但这样的东西,放在任何地方,都没法做到人人熟记的地步,毕竟有许多是人农夫或者工匠,他们要记得这些做什么?
于是梁关氏狐疑的反问了一句,“此物是侍卫给的?连你也要熟记?”
“正是!那么多字,奴婢都不认得呢。”侍女有点撒娇。
梁关氏,思虑了一番,看着远处的海港,“你可曾问过,其他人是不是也要如你一般?”
“奴婢问过,此物出现已经有很长时间了,许多百姓都已经熟记,而且上面每个字都认得,那些护卫都去听过课,二夫人看的军港,那些士兵白天操练,晚上就要上课,听护卫说,他们学的不止是这些,还有许多更加厚的书本,奴婢没见过,只是侍卫说的好像很真实。”侍女撅着小嘴慢慢的说着。
梁关氏的眉头有点紧皱,“术业有专攻,当兵的要学文人,又有何用?”
“夫人说的是,奴婢只是伺候夫人,要学这些干嘛?”侍女找到了靠山,顺着梁郭氏的话语便把自己给抬了上去。
只是她们二人的疑惑,很快就有答案,老夫人收拾了老王爷之后,便自己出门溜达,刚巧经过梁郭氏的小院,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对话,便走进来插了一句话,“你们要记住,妇道人家莫要议论是非,想要议论,就光明正大的问别人,谁对你们提的要求,你们就去问谁!在你们眼里无用处的东西,到了别人那里就是一个宝!”
老夫人独自一人出来溜达,看着自己说话的效果似乎还不错,梁郭氏和那侍女被训斥的俯首不语,便走过来,又多啰嗦了几句,“屋内有一物照明,名为电灯,你们可知是何令其发光?”
梁郭氏和侍女摇头不语。
老夫人顿了顿才说出自己的答案,“本夫人也不懂,那火车为何能跑那么快,还拉着那么东西,尔等可知其中奥妙?”
梁郭氏和侍女继续摇头不语,她们二人如此并非是不搭理老夫人,而去古人的传统,开口要么说正事,要么就是顶撞,或者是狡辩,对于梁郭氏这样妾室来说,一般情况下要么应答,要么就尽量不要开口,算是保持低调吧。
此刻,面对梁郭氏和侍女都摇头,老夫人来了兴趣,“走吧,陪老夫人我出去走走!”
表面上看去,老夫人是一个人闲极了无聊出来的,其实老夫人知道梁郭氏的娘家折返了,这才特意走到她的院子外溜达,借机插个话,然后凑近了安抚一下梁关氏的心情,这也是老夫人作为梁家主母应该做的事情。家族的女眷虽然没有皇族后宫规矩多,但一个家族的和睦,离不开每一个人的细心经营。
这一日,老夫人做东,带着梁郭氏去逛街,打破了女眷只能在府宅后院恪守妇道的传统。
这么做若是在其他地方,或许是很另类,可在天梁国,就是常事。天梁国的妇人,多数早已打破了这样的传统,要么去工坊里做工,要么和家人一起出海捕鱼,还有就是经营着什么买卖,就连美食坊里也有许多妇人在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