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水收拾了粱公府之后,又过了十几天,两个护卫先一步到了角庄通报梁王一家明日便到。
得到通报的,可不只是梁水,晋海县的县令也得到了通知,次日,晋海县城门外,县令带领全县大户,在城门外迎接梁王老小两个王爷的大驾,一场算是晋海县隆重大事的恭迎场面,却在梁王府的女眷眼里,似乎没点什么气势。
梁王府一家人秋季出门,黄根山脉以北渐渐有了落叶,田地里一片金黄,而黄根山脉以南的晋海县靠近南方,这里照旧是绿意盎然,一片勃勃生机之色。
老王爷与县令在粱公府里寒暄了几句,便打发走了诸多恭迎的豪门大户。一路坐在马车上,虽然可以沿途休息,可身子骨老了,久坐总是不怎么舒服。
府里,家丁和侍女都在忙碌的打理东西,她们的主子在新环境里过夜甚至要常住,总要有一些常用的物件要放置。
看着天色尚早,老王爷并不打算早早的躺下歇息,随意的到处溜达看看几十年未曾来过的粱公府,花花草草处处芬芳,到处都如曾经那样,只是自己老了许多。
全县的人几乎都去迎接老王爷等人,唯独梁水没来,而梁水不来,老王爷便有了想出门走走的想法,多年未曾到封地来,想看看外面可有什么变化,当脑海里刚有外出的念头时,一个护卫跑来禀报,说是梁水已经到了前院正厅。
梁水没有去迎接,因为梁家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谁都不认识,见了面,当着县里的其他人,万一出丑,那可不是一般的笑话,所以只等一家人入住了粱公府之后,才由易横带着来到粱公府里请罪。
“水,之前在忙碌,未能去迎接爷爷、父亲,请责罚。”一顿大拜,让梁水感觉自己的这个动作,在粱公府前院正厅里出现,那么陌生,之前在粱公府里,只有别人拜他,从来没有他拜别人的时候,别扭也没有维持多久,一家人相见,礼仪也只是个态度的表现罢了。
老王爷看着梁水好像没有当初的跋扈,还很懂礼数的大拜一番,捋着胡须笑的很开心,全然没有计较之前没有迎接的过失,“起来吧,老夫正想出去走走,哈哈,水儿来的正好,要不...带老夫去看看你的角庄?”
梁水低头没有立刻回答,慢慢拧着脖子,看了看正厅里的人,似乎有点多,除了老王爷和小王爷之外,还有个奶奶级的人物也在,还有大娘、娘亲等女眷也在一侧站立。
见梁水没作答,小王爷怒了,“逆子!你爷爷来这里,你却不去迎接,现在要去看看你的小买卖,你还敢不从!”
“孩儿不敢!只是工坊繁忙,生怕污了爷爷的身子,若是要去,还是爷爷和父亲大人去去便好,其他人去了,免得待不住。”梁水跪在地上,平静的答道。
这么一番说词,也是此前就想好的,府里女眷多,生怕人多到了角庄里乱来,所以便以角庄里工坊杂乱为由,将女眷们留在粱公府里。
“哈哈,好,老夫和你爹两个人去,其他人,都在府里歇着!”老爷子也不知道角庄里面有什么,听到梁水这么一番说词,猜到梁水的用意,是不想让其他人去,所以顺着梁水的意思,把府里的女眷都留在了这里,而且说完,站起身就往外走,不给身后那些女眷开口反驳的机会。
闻言,小王爷还在呆愣呢,不是说好一家人都去看看的吗,怎么到这里又变了?
小王爷这样想,是因为路涂上休息的时候,家里的女眷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把角庄的传闻议论的有声有色,这么一说起,弄的许多人都对角庄有了想法,所以路上便说了大家一起去看看。
此时,小王爷还呆愣的跪坐着,梁水起身麻溜的跟着老爷子跑了出去,跟在老爷子身后,能走多快就走多快,因为那些女眷站成了一排,哪个是他娘亲,哪个是大娘,哪个是三娘四娘的,还有新来的妾室,他根本就不认识,不早点跑,万一被他爹留下来问安,那他不就露馅了吗?
在粱公府前厅逃过一劫,可梁水娘亲,并没就此错过与亲生孩子相聚的机会,四年不见,让哪个做母亲的能心安?
于是乎,就在梁水和老王爷,在大门口等马车从侧门驶出时,身后传来一声慈爱的呼唤,“水儿~”
闻言,老王爷先回头,然后看着装傻的梁水,“怎么?其他人不能去,也包括你亲娘?!”
老爷子的话语帮到了梁水,身后之人是自己的亲娘,那就要区别对待了,别人可能会害他,整个梁王府的人都有可能会害他,但自己顶替的这个少主亲娘绝对不会。
可梁水一向是跋扈不懂事的性子,于是梁水假装自己很委屈,顺从了老爷子说法后,低着头,转身看向粱公府,跪拜着说道:“孩儿见过母亲!”
“傻孩子,怎么还是那么不懂事呢!多久没见娘了?见到娘看都不看一眼,就想跑?!那角庄是你的心头肉,娘亲知道,可你是娘亲的心头肉,你也要知道!”一双轻柔的手,在拉扯到梁水手臂时,所散发出的力道,堪比大山压顶,令梁水没有一点拒绝之力。
顺着拉扯的手臂站起了身,面前一个双泪缓缓低落的女人面庞,出现在梁水面前寸许处,梁水的娘个子高挑,与此时十一岁的梁水相仿,两人的面庞几乎在一条水平线上。
还不等梁水仔细打量面前的娘亲时,他母亲则是先左右上下的频繁打量着他。
面对粱公府,梁水趁着娘亲低头时,看到了许多女眷也走了出来,于是拉着娘亲的手,“娘,孩儿也想你,走,我们边走边说。”
感受到梁水的手腕,拉到自己的手上,梁水的娘亲,那叫一个欢喜,毫无反抗的随着梁水上了马车。
老王爷早就上了自己的马车,晋海县的初秋还是很热的,有点闷热的他,看到梁水母子上了后面的马车,招呼着护卫就启程,于是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先走了。
过了一会儿,梁水的爹出门时,府门外马车都没了,无奈只能让去过角庄的易田带路,骑着马追了上去。
之前在易横带着梁水回粱公府的路上,易横将所知的小王爷四个夫人的情况,都说了一遍,其中梁水生母的情况,重点多说一些,当然易横只是个护卫,能知道的少之又少。
不过,梁水当初在梁王府里过度跋扈,对家里的情况本来就不关心,还时常把三娘四娘都叫错,所以梁水对梁王府每个人的家事,也不需要了解太多,遇事就说当年自己年幼无知,一句话就能盖过去了。
梁水生母的娘家是文人,一代代的被人称呼为大儒,姓郭,梁水的外公被人称呼为郭大夫,居住在同晋国西边的灵河县。虽未入朝为官,但在文人的圈子里,也是很有名气,家里良田千倾,生活条件尚可。
易横对郭家所知不多,梁水母亲的兄弟姐妹,似乎包含他母亲只有三人,其下有一弟一妹,仅此。
对于娘亲的信息,梁水觉得足以应付了,说梁水紧张,其实此时最紧张的是马车外的易横!
去角庄的路上,马车慢悠悠的晃着,梁水的生母对梁水百看不厌,而且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弄的梁水有点忙乱。
“好了好了,娘亲不哭也不闹了,对娘亲好好说说,这些年,你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
“娘!孩儿还小!”梁水说这话也对,依照真梁水的年纪,要比五徒小几个月,说梁水现在十一岁也不假,但按照生辰来说,也就是刚刚过去。
“小,你也知道自己小,每年不回京城,不知道娘亲有多想你!幸好寒儿来过这里之后,没事就到娘亲身边说这里的一切,你呢,这么多年,也不曾给娘亲来一封书信!”娘亲见儿子,多年不见话语多,而且各种心情似乎都叠加到了一起,思念也有,怨恨也有,此刻看梁水一脸清秀,个子也算高挑,梁郭氏表露出来的更多是喜爱。
“嘿嘿,娘亲,孩儿年幼无知,在外面玩野了,以后每个月都给娘亲去信!”梁水没说实话,一句实话都没有,他年幼但不无知,也没有玩野,此前写过许多封信,都没寄出去,时间久了便被被他烧了。
一路上,差不多的言语在车厢里飘荡,马车晃悠悠到了角庄的边界,当马车停下的那一刻起,梁水便借故跑开了,“娘亲,前面就是孩儿的庄子,没我的允许,或者没有令牌,一般人进不去,孩儿到前面给娘亲引路。”
听着梁水说的话语,好像一个孩子把自己庄子弄的像个王国,母爱泛滥的梁郭氏,丝毫没有计较,“好,你去吧!”
言罢,梁水麻溜的跑出马车,可刚想往前走呢,前面一辆马车里,传来老爷子的话语声,“车里闷热,水儿,前面若是不远了,老夫想下车走走!”
老爷子早就闷不住了,此前在黄根山脉以北,马车里还有点凉意,越往南马车里越闷热,他的腿脚最近一段时间喝奶粉,确实利索了不少,但叫他下马车长途步行,他可吃不消,所以下马车前,先问了问是不是还很远。
“爷爷,从东边去庄子确实不远,而且路还算是平整,您老觉得无碍,就下来吧!”梁水说话的语气,根本没有当孙子该有的孝敬,更像是和别人家的爷爷再交谈。
就在梁水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立刻被掀了起来,早就憋闷难受的老爷子,恨不得找一滩水泡进去。
就在老爷子下车的时候,车后追来的小王爷,见到老爷子下车,于是也下马相伴,而且不知情况的对着梁水发泄着心中的不满,“你这孩子!长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不懂事!为父都没上车,你们就先跑了!”
“莫要说他!是老夫叫人先行的!”老王爷看到小王爷的模样,似乎没自己的乖孙顺眼,不等梁水解释,他先开口解说了一句。
然而小王爷的怒气可没消散,见到老王爷下车要步行,心中有点疑惑,“爹,这孩子就是欠说道,此前给我回的信函,寥寥数语,而且那口气都像是在威胁!怎么着了?!到了你的角庄,我们都要比在京城,比在皇宫还要守规矩,还必须要下马车步行?!”
闻言,梁水彻底懵了,面前的这个老爹不讲道理就算了,还特么是个混球,啥也不问,就先开骂。
老王爷鄙视的看了一眼小王爷,“你胡说什么呢!这样的话,能乱说吗?!”
老王爷想的事情比较多,角庄是梁水的地界,梁水是责任庄主,小王爷这样说角庄有规矩,而且还把角庄抬的比京城高、比皇宫高,这样的话万一被有心之人听了去,断章取义再添加点大逆不道的言词进去,不仅梁水要有大灾,整个梁王府都没有好日可过,所以老王爷看着小王爷,当真是没有一点点长进,甩了一下袖子,转身就走。
而小王爷一脸懵,连续两次由老王爷出面阻止他骂梁水,也不知道老王爷是被梁水怎么蛊惑了,狐疑的看着老王爷的背影,啥话都说不出,喳巴喳巴嘴嘀咕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这么一番闹腾,梁水的娘亲也下来了,走到小王爷身边,轻轻的说道:“是老爷自己坐车坐累了,下来走走,水儿说这里到角庄庄内不远了。”
“噢,原来是这样,那...我们也走走吧!”说完小王爷的脚步似乎要加快,他想紧随老王爷,这次来角庄,还是老王爷要求的,所以追紧点,千万不能错过了什么。
一行人,在梁水的带领下,过了边界的河流,刚过平板桥,桥梁两边的护卫,便对梁水恭敬的双手抱拳一礼。
平时如此,梁水真没感觉什么,而现在,不在封地,是角庄自己的地盘,身边的护卫都是自己的人,梁水被自己的护卫恭敬对待,感觉特别有面子,虽说身边的老王爷等人不是自己的亲人,可有机会在亲人或者与自己相关的人面前炫耀,那种无法言语的成就感,在梁水心里到处滋生,喜滋滋的心情走路都快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