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起初雪跟秦王妃就不热络,也许在她内心深处一直觉得是这个秦妃的介入才会让母亲和父亲过得如此辛苦,所以她很少主动去讨好秦妃。
秦王妃虽表面上待她极好,可终究是那个女人的孩子。论起来,慕人这个养女确实比初雪那丫头要贴心得多。
慕人看出初雪无心与秦妃同处,便找了个借口让宫女带她四处走走。初雪明白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有个跟秦王妃说话的私人空间,她便顺从的跟在宫女身后出去了。
初雪早习惯身后有灵儿跟着,突然到了宫里还真有些想那丫头,见前面带路的婢女跟她差不多年级便问到。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阿尼。”身着暗红色宫女装的阿尼细声回话。
“你是专门侍奉太子妃的吗?”
“奴婢是负责侍奉柔妃的。”
“柔妃?”初雪不解的问到:“你说的柔妃可是我姐姐?”
“初雪小姐有所不知。当初选太子妃时,恰逢太子去南山拜祖返程途中遇山洪所以没能赶回来,再加上皇上病情恶化、边关战事告急,太子一心放在政事上,所以就把选妃之事就搁置了。直到上月末朝臣们纷纷上表,太子迫于威力才给秦大小姐封了个柔妃的名号。听太子寝宫的侍婢们说,太子和柔妃并未行房事……”
“这又是为何?”
“宫中对太子那方面的传言很多,但传得最厉害的却是太子有断袖之癖。说他成日和平西将军在一起……”阿尼正说着,突然住口,神色慌张的跪在地上,瘦削的身体微微发抖。
“柔妃娘娘千岁。”
初雪转身见慕人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拉起她的手轻轻念到:“初雪妹妹真是越发光艳动人了,连姐姐我也自叹不如呀。自从入了这深宫姐姐我连个说话的人儿都没有,每当如此我便越发思念初雪妹妹。今日皇帝特准你在宫中陪我半月,我可要好好得用这天赐的皇恩与妹妹好好聚聚。我前几日得到一琴谱,不如我们姐妹两现在就去练练?”
慕人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阿尼,径自拉着初雪离开。
第二天一早,初雪见几个公公从水池里掏上来一具女尸,那人正是阿尼。初雪突然觉得恶心,转身之际却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太子。
昨晚和朝臣们议完政事已是三更天,他到碧波池边散步想寻片刻安宁,却撞见一宫女被害。后宫本是事非之地,他年幼时早已见惯妃嫔们为得皇宠使用的各种毒辣手段,他不想与后宫的这些女人有何瓜葛。
“参见太子。”初雪反应过来,忙躬身行礼。
“免礼。”
秦政霖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记得一年前秦王寿宴上与她见过一面。之所以记得她,全因她那双清澈如水晶般的眼眸,没有任何的杂渍。可现在她眼底想极力掩示的惊慌让他开了尊口:“皇宫这种地方并不适合你。”
初雪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冒出这句话来,抬起双眸望他想寻求答案,他却折身离开。
不远处的榈楼上,慕人正站在上面。
慕人把下面的一切都看在眼里。本以为凭她的姿质入宫之后,必定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太子妃之位也非她莫属。可这个年轻的太子并不像外表看起来这般简单。什么南山拜祖、边关战事告急、国家政事只不过是他不想立妃的借口!
看到初雪望过来,慕人扯出一抹淡笑。秦王妃走时说的那个计划看来务必要好好部署一下了。
自打阿尼被杀之后,初雪面对慕人时更加小心。她很清楚阿尼的死跟姐姐有关,她明白姐姐这么做是出于巩固自己的地位和颜面。也许煜哥哥说得对,皇宫靠心机和手段生存的地方,可她就是不明白姐姐为何还要拼尽全力跳进这个泥潭?
慕容越是待初雪好,初雪就越觉得这个姐姐陌生。看来那个太子说得对,皇宫这种地方真的不适合她,她真的想快些离开这个鬼地方!
今一大早就有宫娥过来传话:有东土使者送来极品牡丹,皇帝特请后宫妃嫔前去御花园观赏。
初雪本不想去无奈圣旨不可违,只好任宫娥给她上妆。
“初雪小姐真的好美。”为初雪梳妆的宫娥忍不住惊叹。
初雪婉尔一笑,不禁念起贴身丫环灵儿。她住到这宫中已有半月时日,天天想着何时慕人姐姐才肯放她回去。每每想提回家之事,又怕慕人姐姐说她狠心不愿意陪姐姐。
后宫佳丽为搏龙颜垂青,个个打扮得花姿招展,比那满园子的花朵还争艳得厉害。
慕人的出现无疑把后宫佳丽的光彩全夺了去,众妃又恨又妒,可大家知道这个柔妃后台强大又深得皇帝垂青,个个都抢着巴结。慕人是个聪明人,处事圆滑的她自然要做足表面功夫,把这些妃嫔哄得服服贴贴。
皇帝自从秦王寿宴遇刺染上风寒之后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有时还会神志不清,政事全交给太子秦政霖打理。太子妃之位尚未有主,但太子身边的女人却只有柔妃一个,更何况皇帝一旦驾崩那她们这些侍奉过老皇帝的女人未来何去何从全凭太子发落,所以现在她们对这个柔妃可是招惹不得。
慕人见皇帝不时望着花园大门,猜到他在等谁,忙笑到:“父皇,我那初雪妹妹被父亲宠坏了,一向都慢条得很,我这就命人去看看。”说完忙唤一宫娥去打探。
皇帝笑而不语,心里却明白柔妃已看穿他的心思。
年少时他曾为了一个女人不惜与羽翼丰满的四哥反目,最后他选择了江山将那女人让给了四哥。那晚宴会上见到和她神似的女子,断定那女子必是她的女儿。
他气数将近,只不过想再看多见眼那个让他苦苦空枕思念了几十年的女人的孩子,哪怕只是一眼也好。秦政霖迟迟未立太子妃一事也并非全都是儿子的责任,如果没有他的批准,霖儿也不敢如此胡来。柔妃虽然出色只可惜心胸狭小心机太重,实不合做未来的天朝国母。
正在思量间,柔妃派去的人已回来禀报说秦初雪身体不适今日不便前来。
众妃嫔听了此消息,开始三言两语的说起初雪的不是。
倒是慕人开为初雪开脱:“各位莫怪我那妹妹。她自小被我父亲宠爱惯了,也许念家情切才会如此。今日花开盛好,如果因我那不懂事的妹妹坏了众位兴致,那晚辈可真是罪过了。”
柔妃语罢正欲向众人行礼,便被几个眼急手快的妃嫔拉住。众妃嫔对柔妃的识大体赞叹不已,又有人小声报怨秦初雪的不是。
皇帝虽感遗憾却未追究此事。
月如玉盘高挂在黑幕之中,几朵云停在它周围。就像初雪此时此刻的心情,总是有些阴云怎么也抹不去。
初雪依在亭栏边上,眺望着被月色笼罩的别院,心中却想着今日前往御花园时遇到的怪事。她担心的是如果再呆下去,说不定她的下场便会如阿尼那般。
“初雪小姐,时辰不早了小的为您更衣吧?”
“无防,退下吧。”
自阿尼死后,她心中就笼上了一层阴影,生怕与这些侍女太过熟络而让她们无端枉死。
今天早上的事件让初雪对这外表浮华的皇宫心升恐惧。
脸上的红斑已散去七八成,但依旧痛疼难耐。她从小不爱抹脂粉,自然察觉不出今早送来的脂粉被人动过手脚。她并不想去追究谁是幕后黑手,她只想早些离开这个事非之地。
初雪披上外袍,不知不觉行出别院。当她过神时发现已找不到来时的路了。她只好壮着胆穿过那条长长的柳荫路。柳荫路的尽头出现一破旧别院,她心中不免疑惑:皇宫之中每座院落都有专门的奴才打理,而此处却如此荒凉。
借着月光依稀可见这是个十分破落的院子。破掉的窗纸、老旧的木门、野草纵生的花坛……看这院落的布局和构造,想必是当初哪位宠妃居所。只可惜已无人治理庭院,所以杂草丛生、花木凋零。今日夜风萧瑟,这庭院便倍显凄凉,只剩一轮明月如银盘般向繁茂的杂草遍洒清辉。
初雪心升感伤,幽幽念道:
“皱白离情高处切,腻红愁态静中深。
眼随片片沿流去,恨满枝枝被雨淋。
总得苔遮犹慰意,若教泥污更伤心。
临轩一盏慧春酒,明日池塘是绿阴。”
秦政霖批完奏折本打算回东宫,突想起今日是奶娘的禁日便沿路折了回来,却听见院门虚掩,一道清清幽幽的呤诗声让他止步望向院内。
只见一道清丽的身影立在一株凋零的桃树前。
原来是她!
秦政霖命随行的公公先退下,他推门而入。
“你可知私闯禁地是死罪?!”
初雪应声望去,便见一身白衣的太子正向她行来。她慌乱行礼却被残枝划破了手背。
秦政霖的目光扫向她受伤的手,淡淡开口到:“你为何来此?”
“我见月色甚好,不知觉迷了路,沿着柳荫路行到此处,好奇皇宫之中怎会有如此凄凉的院落,所以……”
“这本是我自小居住的院落,当时有位照顾我的奶娘名叫阿朱与我父皇有染,母后将她处死,此院便成了禁地。奶娘对我胜过生母,她本罪不至死,只是母后嫉恨她曾帮过父皇心爱女子所以将她用酷邢处死。今天是她祭日你来此处为她哀伤,如若世间真有鬼魂之说她的心也可得到些许安慰。”
初雪抬头望着月光下的男子。此刻的他退却平日里那层拒人千里的面具后让她倍感亲切。
“初雪就不打扰太子祭典,先行告退。”
“我父皇与你父亲还有你母亲之间的恩怨我也不想再去干于。奶娘效忠的人是你的亲生母亲,既然你来了,就与我一同拜祭她吧。”其实秦政霖这么说,也是担心她找不到回去的路,想借此送她。
安公公是随太子一同长大的人,那别院可是皇宫禁地,凡入者均是死罪﹔可太子爷当时刻意不惊动那名女子,由此可见太子并不想让人知道今夜之事。看太子爷的样子应该是认识那女子,那女子到底是何身份?
秦政霖并未问起她脸上的红印是从何而来。今天他已听闻父皇传旨邀众妃赏花一事,想必是有人故意阻止她与父皇见面。这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父皇的病情日益加俱,有时连身为儿臣的他都分不出来,万一父皇见到与画像一模一样的秦初雪……他也不希望在父皇的一生之中留下此等闲话。
送初雪回到别院,秦政霖刚回到东宫便见安公公急急跑来说皇上已召初雪小姐去了禧泰宫。他才出东宫大殿就见秦煜已站在石阶下,看样子已等了许久。
“请太子殿下……”
“我已经知道了。”
秦煜有些诧异太子如何知道此事,但时间紧迫由不得他细想,忙起身紧跟其后赶往初雪的别院。他又如何知道,自从初雪入宫那天起,太子便将心腹安排在她的周围以防有心之人。
那次秦王妃借庆功宴入宫得知慕人至今未得与太子行房,怕被初雪抢了先,才会想出借皇帝神智不清之便将初雪玷污。这法子即可以保全慕人的太子妃宝座,也可以让初雪落得个****的罪名,再者也可以毁皇帝清誉顺势推秦王上位。眼见计划就要成功了,却被太子秦政霖破了此局。秦煜更以初雪受惊过度为由要求亲自送她回秦府。
太子下令今夜之事若有外泄者均诛九族,此事才告以段落。
见太子如此袒护初雪,秦慕人怎会甘心?这只不过是枉增她对初雪的恨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