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寿宴初见她时,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人儿。再见她时,是在秦军凯旋那天,她站在城头笑嫣如花,像瑶池仙子俯看人间,她顽皮的抛下丝巾时,他有一秒认为只要接住那丝巾便可以和她有了牵畔,可挡在他面前的平西将军秦煜把他拉回了现实,他为自己的失态而自嘲。本以为与她缘份仅此而已,可当那晚她对着秦煜大喊“我等你回来!”的时候,他似乎有些明白,这个女子在他心中的地位已非他所能掌控了。他有时也会低叹为何没早些与她相遇?后来太子与秦王在殿上提及她将入宫之事,他心中对她有几分轻视,原来世间女子皆是爱慕虚荣之辈。今日他奉命护桥,无意中看见她偷偷拭泪,心中竟会升起几分莫名的怜惜和痛楚。
原来并非她无情,只不过是她生不逢时,一切都是身不由已。
听闻后来了个比柔妃还要美的人儿,而且还是仙帝钦点的太子妃。这后宫就像炸开了锅,那些成天看柔妃脸色过日子的人,巴不得这新来的太子妃娘娘能把柔妃的气焰压下去。
秦初雪入宫的第一天,公公就带着十几个奴婢跪在她面前,说是从今天起,这些就是太子妃娘娘的奴才,另外又抬进来好几箱绸缎和几拖盘珠宝。
接礼完毕已是日落西山,华灯初上。
那几个奴才扶着秦初雪去沐浴更衣,说是太子今晚要她过去侍寝。
这些奴才虽是才分到她身边,可手脚却利索得很。想必是在宫中侍奉过不少主子。其中有个叫阿慧的婢女,看起来应该是这班人中最年长也是最出色的一个﹔另一个丹儿,看起来十三四岁的模样,可那双眼睛却太过势故。秦初雪不由得同情她这小小年级就要在深宫这样的复杂环境中生存。
更衣完毕,便有专门负责接送侍寝的公公在殿外侯着。秦初雪无心为难他们,就由他们领着前往太子寝宫。
穿过挂满灯笼的长廊,有几位妃嫔在廊上遇见忙向秦初雪行礼。
听带路的公公说,她所住的行宫叫嫣云殿,是后宫的最西边,而太子的寝宫却是在后宫的最东边,所以途中必须穿过众妃嫔的居所。初雪听了公公的话,不由轻皱眉头,心想:日后她每经过此处,大家都知道她定是前往太子寝宫,如此一来必定会招她人嫉恨。只盼望这太子见过她这次之后就将她冷落,她日后的宫中生活也可以过得安逸些。
她今时今日已是天朝太子妃身份,不知该怎样面对慕容姐姐。
公公将秦初雪带到太子寝宫后便退下了。
偌大的殿只剩她一人。
身边传来烛火燃烧的叭叭声。她伫立在原地良久仍未见到太子,索性在这寝宫里转游。她到并非对这里产生多大的兴趣,她只不过是想打发掉无聊的时间,顺便看看她将要面对的男子起居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
太子寝宫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充满情色,反到是像风雅文人的书房。殿左边设有一书架,上面摆放着不少古今治国的书籍,书案后面是一块臣大的屏风,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草书。初雪好奇的上前想看清屏风上的字迹,却发现这些字都是用针线刺上去的。
看来这太子不像荒淫无道的昏君。话又说回来,现在朝野拉帮结派、明争暗斗、边关战势不断,身为太子他也没功夫呆在后宫这美人堆里风花雪月、醉生梦死。
正在思量间,却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秦政霖目光淡漠的扫了一眼屏风前的女子。
以往侍寝的妃嫔都是将自己打扮得风情万种、艳光逼人,可眼前这女子除了那身红缎衣裳过得去之外,其他几乎是没有做任何打扮。他没兴趣研究这个女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迎娶她只不过是为了完成先皇的心愿,再者是想让她做为牵制秦王和平西将军秦煜的棋子罢了。
秦初雪忙向太子行礼。
虽然初雪想问他,明知道她和秦煜两心相许,为何要将他两拆散?明知道慕人姐姐心系于他,却硬将她这个外人的身份变得如此尴尬?但她终究没有开口。
“平身。”
秦政霖不想让她知道今夜他放下手中的政事,特意过来,为的就是不想她日后受到后宫的闲言闲语。她是父皇下遗昭亲立的太子妃,不管怎样从今天起她已经是他秦政霖的太子妃,就算是名义上如此,他也有必要维护正皇室的颜面。他可是当初那个告诉她皇宫并不适合她生存的人,结果却是他亲手让她进入这个华丽的牢笼里。
“过来这边。”
秦政霖示意让她坐在身已身边。他没有漏掉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恐惧,但她不觉是顺从的移步来到他身边。他伸出手轻轻一带将带进怀里,一股淡淡的清香随即充塞着他的感观。
整个殿内清静得吓人,静到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秦政霖身为太子,虽阅女无数,却都是单纯的肉体发泄。此刻怀中微微颤抖的女子让他升起一股莫明的情绪。从不在乎对方意愿的他居然会破天荒的放轻动作。
秦初雪虽与秦煜有过肌肤之亲,可对于太子这个陌生的男人,她内心还是会产生本能的排斥,她无法压制住心底不断扩大的恐惧。
当他的长手游移到她不盈一握的纤腰上时,她猛的将他推开。“不要!”
突来的力道,让秦政霖找回了理智。他摇头轻笑自己为何会被区区一女子毁了心智?
初雪知道自己的举动冒犯到了高高在上的太子,她跪在地上等待他的发落。
秦政霖起身整理好凌乱的衣服,坐到书案前翻阅着架上的书籍,此后没再看她一眼。
初雪一夜没睡,她一直在想太子这样做到底何用意?如果他昨晚继续未完的事情,身为臣妻的她也无理反抗,可他并没有那么做。他也大可以将视皇威的她赶出寝宫,甚至用宫规处罚她,但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了一夜的书,直到天亮后才离开。
接下来的几日,太子都召秦初雪去侍寝,但从不曾碰她,他每次都只是坐在书案前批阅奏折。
在那些妃嫔看来却是另一回事。她们先前是报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巴不得这个太子妃早些得宠,好抢尽柔妃的风头。现在可好,自从太子妃入宫那天起,太子夜夜召她过去,她们从没见过有哪位妃嫔像太子妃这般受宠的。
有些心眼小的,难免会心生嫉恨。渐渐的后宫中开始传她并非秦王亲生骨肉。这消息一传开来,后宫那些原本有些顾忌秦王势力的妃嫔们胆子也渐渐的大了起来。时不时在走廊上挡住秦初雪的奴才,加以刁难。甚至也有传闻说她在进宫之前已非处子之身。
秦初雪本就不想与这些妃嫔有任何牵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发生过。
这样一来,那些人的气焰就更旺了,全当她是好捏的软柿子。她们开始在她去太子寝宫经过时,有意无意的说些难听的话,更有甚者指使下人故意将脏物放在路边,弄脏她的裙摆。
秦初雪觉得自己变了,如果换作是以前的她,定会将这些小人查出来狠狠的教训不可。
大家都认为新来的太子妃软弱好欺负,可谁又知道,她的心早在入宫之前就随秦煜而去了。无心的她又怎么会去理睬那些无聊的人和无聊的事情?反倒是阿慧和丹儿这两个奴才看在眼里疼在心头。他两在宫中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回遇上这样的主子,更是头回见到太子对女人如此宠爱,可这太子妃娘娘的心似乎不在太子殿下身上。
“阿慧,今天是初几了?”
“回太子妃娘娘,今天是初八。”
“初八?原来我入宫才不过一月,为何觉得像过了好几年?”
“娘娘您也许还不习惯这后宫生活,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丹儿插嘴到。
秦初雪轻轻叹了口气,望向远处的天空。不知不觉思绪又飘到以前在秦府的日子。也不知道煜哥哥现在怎样了。
“丹儿、阿慧,你们可否听到有什么边关传来的消息?”
“太子妃娘娘,您可真爱说笑。我们这些下人平日里虽然长舌,但说的也无非是哪位娘娘受宠了,哪个下人又受罚了,哪里又进贡上等的丝绸、珠宝了,边关那些事情属于朝政范围,我们后宫的人是不知道的。”
阿慧资历最深,从秦初雪的问话中已猜测到这位太子妃心中所牵挂的东西,也许就在边关。她识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个女子并非外表看起来这般文弱。如果娘娘真的狠下心来,后宫之中没有一人是她的对手。要不然,秦王爷也不会把她安排在娘娘身边让她暗中注意这太子妃娘娘的一举一动。
今晚又要去太子寝宫。
秦初雪拿了些珠宝打发前来传话的公公。她虽然知道太子不会对她怎样,但在别人眼里却不是这么回事。
身为柔妃的秦慕人,虽然没有与其他妃嫔一起搬弄是非,可她心里去一直担心着,如果哪天秦初雪怀上了龙种,那她翻身的机会就越加渺茫了。
秦府那边自从她暗算仙皇跟秦初雪的计划失败之后,就把她当成弃子一直都没给她指示。慕人对秦府也没报任何希望,现在这局势,也只有靠她自己了。
恰在这时候秦慕人的贴身侍女端了一盘制作精美的点心进来。她拿起最顶上那份轻轻一咬,却发现里面大有文章。
“这点心是谁叫你送为的?”
“回柔妃娘娘,是前大内总管何公公。”
这个何公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秦慕人的点心里藏纸条呢?
他原本是侍奉先皇的得宠公公,只因先皇去世后太子把这大内总管一职给了安公公,他则被贬到御膳房当总管。
这何公公在宫里头摸爬滚打几十年,又怎会不知道树倒猢孙散的道理。他最大的靠山就是先皇,可他已经不再了,现如今他想要继续稳住他在里的地位,就得重觅新主。太子那边是绝对没有机会了,放眼整个后宫也只有这柔妃娘娘有些本事。
如果要说现在谁是太子最宠的女人,那然是太子妃莫属,何公公为什么不去投靠秦初雪呢?只因这秦初雪在秦王五十寿宴上当众给他难堪,这仇他可是一直记恨到现在,他并不是忍下了这个秦初雪,他只是在等待机会!
宫里的事情他见得多了。所谓花无百日香,人无百日红,更何况这是佳丽才女云集的天朝后宫,像秦初雪这种锋芒毕露,到处竖敌的女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何公公可不是吃素的人,虽然被拔去了大权,可他几十年培养起来的眼线却遍布整个后宫乃至前殿。女人终究是女人,就算你再识在体、懂事理,也总会有耍小心眼的时候。何公公就是看准了柔妃这一点,而柔妃呢也正是看中了何公公在后宫的情报网。
两个各怀鬼胎的人一拍即合,大有绝境逢知已之态。可秦慕人与何公公都很明白,这后宫争半斗中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不过是利益罢了。
太子寝宫秦初雪并不陌生。她入宫已有月余,几乎每晚都会来此。倒不是为男女风流快活之事,她每次来都只是像伴读书童陪着太子。他从不开口,每晚来眦只是静静的批奏折或者看书,累了就与她和被而卧,但并不做越矩之事,天亮便离开。
这些日子的相处,秦初雪对他的心防也泄下来了。
她心里是矛盾的,终究是他的臣妾,如果他要行夫妻之事,她阻止的话就有违宫规﹔她如果顺了他,便违背了与秦煜的誓言。除了第一夜两人相处的尴尬外,太子此后再未对她做任何失礼的事情,他似乎对她很宠溺,虽然他从未对她说过什么,但秦初雪还是感觉到了。
君王之心没有几人能看得透彻。
秦政霖这样做自有他的目的。
其一:他做出秦初雪独宠后宫的假象,就是想试探秦王在知道女儿受宠后会有反应。其二:他利用女人的嫉妒心理,试探秦王在后宫之中除了安插秦慕人之外,还有哪些眼线,他也想看看秦王到最后是保哪颗棋?秦慕人这颗棋子到最后是否会反咬秦王一口。其三:军权在握的秦煜,是否会为夺回心爱的女人起兵谋反?如果是,他会毫不留情的将手中的秦初雪杀掉,如果不是,他便得一忠臣良将,除去秦王又多了一份胜算。其四:秦初雪是秦王的死穴,把她困在宫中,手里无疑是多了道保障。
这几日召她来寝宫,见她坐在一旁静心陪读,倒不像其他后宫女子般只沉迷于他的外表。看她日渐削瘦,知道她这些日子必定受了不少妃嫔的气,奇怪的是从不曾听她提起半句。
记得奶娘祭日那晚,她懑脸红肿,宫中传闻有心人怕她赏花时抢尽风头,故意偷偷在她的脂粉里动手脚,她也是只字未提。这样的女子,在深宫之中,如何还能一副平淡模样?她变了,似乎不再是他认那个满脸好奇躲在帘幕后张望﹔对何公公大声反讥﹔在清辉月色下对着废园枯木呤诗感伤﹔赤脚散发追上秦煜大声喊着:“我等你回来!”的那个敢爱敢恨敢做的秦初雪。此时的她是将真实个性全数掩埋的一具躯壳。明知她不适合这深宫,却又将她困在身旁,一手主导这一切的却是他本人!
“有人说你与秦煜私定终身,可否属实。”
“回太子殿下,确有此事。”
秦初雪直视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没有一丝胆怯与退缩。
她眼中的坦然让秦政霖的心没来由的纠痛了一下,随即淡漠的开口到:“等时日一到,我便放你出宫,还你自由。”
初雪望着眼前的男子。
萤萤闪耀的烛火,应射出他冷俊超凡的五官,深若寒潭的眼眸藏着她无法知晓的情绪。
“谢太子殿下恩典。”
秦初雪不知道太子口中的‘时日一到”,指的就是灭掉秦王、收回军政大权,而她怀着小小的欣喜,盼望着那天快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