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连生了两个不值钱的男娃儿,婆婆公公一家早就不再搭理他们,村里人闲话连连,只说苗氏是个不中用的。
他这肚子又不争气,一连五年都没什么动静,村里子的人说什么难听话的都有。
苗氏这些年都是打掉了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好在日子过得艰难,花二娘虽不争气,却也没再提过休夫的事情。
为这件事,苗氏才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
如今这个孩子来的猝不及防,却也又给了苗氏希望。
他现在所有的寄托都放在肚子里这个孩子身上了,只希望她能是个女儿,给自己争口气,让那些个乱嚼舌根子的长舌夫都瞧瞧。
花二娘喜得跟什么似的,脚步慌乱,都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我也不求别的,只求生个女儿,咱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就成。”
苗氏抹了把眼泪,咧着嘴看着花二娘说道。
“是!是!一定是个女儿,等咱们女儿出生了,我定要抱着在村里转上三圈,让他们都瞧瞧,我花二娘也是个有后的!”
花二娘大喇喇地甩着衣袖,龇着牙高兴道,眼里还挂着泪花,好像已经看见了自己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呵呵……”苗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妻夫二人已经有五年多没有这么高兴了。
这个孩子好似天降甘露般,滋润了这一家即将干裂的苗田。
听见了外头的声响,花如金缩着小身子又往里面躲了躲,生怕爹娘吵架又殃及到自己。
花大郎则是竖着耳朵听着爹娘说话,他好似听见了他们的哭声,又好像听见他们在笑,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虽说花大郎这些年甚少挨打,却也是害怕那个爱喝酒抽烟的娘亲和动不动就发脾气的爹爹的。
“哥哥,爹爹好像在笑……”
听了许久,花如金才眨着一双水眸,看着花大郎糯糯地说了一句。
“笑了好,笑了就不会让我们二郎挨饿了。”
花大郎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句,利落地将锅里的窝头拿出来,吹了吹烫红的小手,又从一个破木碗柜里取出一小碗咸菜。
看着火光映衬下花如金那张白皙的小脸儿,花大郎大着胆子捏出一小条咸菜塞到花如金嘴里,然后迅速地将手瘦了回来,在衣服上擦了一把。
花如金感受着嘴里的咸味,喜得眸子都亮了起来,正准备张口说话,便被花大郎捂住了嘴巴。
“嘘……”
花大郎冲着花如金摇了摇头,见他昂着的小脸儿上满是笑容才放开了手,咧着嘴端着咸菜和窝头走了出去。
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儿,米汤的香味儿传了出来,花如金吸了吸小鼻子,抿了抿唇,却也没敢多看一眼。
花如金自我安慰道:“哥哥说他今日多添了一瓢水,应该能有剩余的。”
小人儿因着之前吃了两口窝头,又尝到了咸菜的味道,这会子心情好,也不再吝啬柴禾,奢侈地又往灶里填了一大把。
今日吃饱了有力气,待会儿多抱些柴回来就是。
抬起小手偷偷摸了摸怀里的窝头,花如金的眼睛里又多了几分笑意,好似这窝头就是他童年所有快乐的源泉。
花大郎回来时,亦是一脸的潮红。
“二郎,爹爹有了!”
花如金不解地看向花大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二郎,我们要有妹妹了,爹爹他肚子里有妹妹了……”
花大郎激动地上前抱住花如金瘦小的身子,整个人高兴得发颤。
虽说花大郎不过七岁大,可村子里那些个闲言碎语他也听到过,旁人都说爹爹不会生妹妹,还说自己和二郎以后是嫁不出去的,没有女子喜欢家中没有姊妹的男子。
现在好了,他们要有妹妹了,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他们了,让那些个瞧不起他们的人都看看,还有那个他们从来都没见过面的爷爷奶奶也瞧瞧,他们也要有妹妹了。
花如金不懂花大郎口中的妹妹是什么,却也知道哥哥此时很高兴,再联想到之前听见的笑声,花如金便明白了这定是一件喜事。
哥哥高兴,他就高兴。
花如今也高兴地跟着花大郎喊了一句:“太好了!我们要有妹妹咯!”
小人儿的声音十分稚嫩,却传到了隔壁房内苗氏的耳朵里。
难得花如金的声音也让苗氏欢喜了些,在苗氏的“恩准”下,花如金第一次坐上了家里的那张断了一条腿的八仙桌。
坐在小木凳上,花如金有些局促不安,小手抱着自己面前的那个瓷碗,头都不敢抬。
许是因着心情好,苗氏难得的没用开口骂人,花二娘也没喝酒,花如金忽然觉得,这样的爹娘可真好。
小时候的花如金最大的愿望就是——家里有个妹妹。
因为有了妹妹,爹爹和娘亲就会高兴,他们高兴,就会让他吃饭了。
虽说只喝了一小碗米汤,花如金已然十分满足。
刚放下碗,花二娘便扶着苗氏进了里屋,花如金帮着花大郎一起收拾桌子,花大郎回给花如金一个笑脸。
“二郎,日后在爹爹面前定要常夸妹妹,以后就能吃上饭了。”
出了堂屋,花大郎对着花如金认真地说道。
花如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抱着两个碗跟在花大郎身后,又将花大郎刚刚交给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只要夸妹妹,爹爹就会让他上桌吃饭,娘亲也不会再骂人。
花大郎在洗碗,花如金就在一旁收拾灶房里的木柴,将那些个扎人的摆到一边去,他晚上才能睡好,不然一个翻身就会被硌醒。
正在那里撅个小屁股摆弄柴禾的花如金忽然听见哥哥叫他:“二郎,往锅里添些水,给爹爹和娘亲烧些热水泡个脚。”
“好。”
花如金直起身子,拍了拍小手,便出了灶房,去门口提水。
晃晃悠悠的小人儿提了半桶水进来,花大郎和他合力将水倒进刚刚洗过的大铁锅里,又往灶下添了把柴,才提着水桶放回门外。
花如金乖巧地坐在灶口处,时不时地往里面添些柴,等着水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