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中国历代名文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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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游小盘谷记——梅曾亮

题解

小盘谷,在今江苏南京境内,具体位置不详。

原文

江宁府城,其西北包卢龙山而止。余尝求小盘谷,至其地,土人或曰无有。惟大竹蔽天,多歧路,曲折广狭如一,探之不可穷。闻犬声,乃急赴之,卒不见人。

熟五斗米顷,行抵寺,曰归云堂。土田宽舒,居民以桂为业。寺傍有草径甚微,南出之,乃坠大谷。四山皆大桂树,随山陂陀。其状若仰大盂,空响内贮,謦咳不得他逸;寂寥无声,而耳听常满。渊水积焉,尽山麓而止。

由寺北行,至卢龙山,其中坑谷洼隆,若井灶龈腭之状。或曰:“遗老避兵者,三十六茅庵,七十二团瓢,皆当其地。”

日且暮,乃登山循城而归。暝色下积,月光布其上。俯视万影摩荡,若鱼龙起伏波浪中,诸人皆曰:“此万竹蔽天处也。所谓小盘谷,殆近之矣。”

同游者:侯振廷舅氏,管君异之,马君湘帆,欧生兵庵,弟念勤,凡六人。

译文

江宁府城的西北面被卢龙山环抱而截断。我曾去寻找小盘谷。到了那儿,当地人中有人说没有小盘谷。只见大竹子遮蔽了天空,多岔路,曲折宽窄都是一个模样,探寻它;却没有边际。听见狗叫的声音,我急忙奔向前去,最终还是看不到人。

大约可以煮熟五斗米的时间,我走近一个寺庙,叫归云堂。土地田野宽阔,当地居民以种桂花树为业。寺庙旁有条长满草的小路,往南边延伸出去,就下到了大山谷里。四面山上都是大桂树,随着山势倾斜不齐。这个山谷样子好像仰口向上的大盆子,空荡荡的响声在山谷中回荡,轻重咳嗽的声音都不会传出去,寂静无声,但耳朵听起来声音是满的,潭水积蓄着,一直到山脚下而止。

从寺庙的北边走,到卢龙山,沿途的高大土山和低矮的山谷夹道、凹下去和隆起来的,如同井、灶、牙龈、上腭的样子。有人说:“这是明朝遗民躲避清兵的地方,三十六个茅庵堂,七十二座小屋,都在这个地方。”

天色将晚,便登山沿着城回来,夜色聚积在下面,月光铺在那上面。俯看各种影子动荡不定,好像鱼龙在波浪中起伏。大家都说:“这是万竹遮蔽天空的地方。所说的小盘谷,大概接近了。”

同游的人:侯振廷舅舅,管异之,马湘帆,欧岳庵,弟弟念勤,共六人。

赏读

大江南北,类似小盘谷那样的地方,原是不少,作者却以少胜多,仅用二百五十余字,便把读者引入了扑朔迷离、似有若无的世外一境。

从第一段“余尝求小盘谷,至其地”两句看,明明是已经到小盘谷了,忽紧接以“土人或曰无有”,用一“或”字表示并未说死。接着,又把读者的疑问撇开不管,只写一路上所见的令人想望的景物:闻犬急赴,卒不见人;大盂无声,耳听常满;遗老避兵,沧桑已变,于是读者对小盘谷的有无也就无所谓了。最后仍以“殆近之矣”的疑问口吻作结,但上句的“此万竹蔽天处”一语,其实已给读者以巧妙暗示,却又不觉得做作或故弄虚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