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臣不复望修门,①身寄江头黄叶村。
酒渴喜闻疏雨滴,②梦回愁对一灯昏。
河潼形胜宁终弃?③周汉规模要细论。④自恨不如云际雁,⑤南来犹得过中原。
【注释】
①“放臣”句:放臣:流放之臣,古代称屈原为放臣。修门:《楚辞·招魂》:“魂兮归来,入修门些。”陆游意指自己退职,不能再望临安。陆游此时乡居,仅任提举武夷山冲祐观闲职,不在朝位,故以放臣自称。②酒渴:久不得饮酒。③河潼:黄河、潼关。④“周汉”句:周都丰、镐、洛邑;汉都长安、洛阳,都曾经统治包括中原在内的广大国土。全句是说要详细研究周、汉定都立国的宏大规模,以便准备收复中原后定都关中或洛阳。⑤云际:云边。
【品评】
诗作于庆元元年(1195),时诗人家居山阴。诗中提出了建都关中的设想,表现了他对国事的牵念。
诗人自谓像楚围三闾大夫屈原一样,是放逐之臣,无缘再见临安的朝门了,只能僵卧荒村,了此余生。可谁能想到,嘉泰二年(1202),诗人将以七十八岁高龄再次应诏入都修史。此时诗人患头眩风,又兼脚跛,不能活动,恰遇阴天,只能卧床听雨滴,与其作伴的,只是一盏油欲尽、光欲枯的孤灯而已。但诗人“精鹜八极,心游万仞”,思绪已飞到万里之外,他提出关中地形险要,决不能放弃。这是陆游一贯的战略思想:“经略中原,必自长安始,取长安必自陇右始。”(《宋书·陆游传》)他提醒当轴者要详细研究周汉定都立国的宏大规模,以便为收复失地后定都中原做准备。大凡热心人注定屡屡碰壁而不改初衷,受病之源正在于一个“热”字,屈原、杜甫、陆游都属此道中人,梁启超早年虽有“饮冰室主人”之号,其实也是一个热病者。“宁终弃”三字用反问句,语意更加有力,传达老诗人至死而心犹不甘的情态。诗人抬头望天,不禁悲从中来,自己连一只南飞的大雁都不如,大雁南飞,还能经历整片中原故土,得见山川故国,自己蛰居东南一隅,还未亲身游历过自己的国家。人雁比衬,更见出诗人深沉的爱国情怀。
庆元元年,正当诗人陆游还在“枕上屡挥忧国泪”,不断故国神游,情驰于黄河、潼关之间,从想像中去重建周、汉王朝的时候,朝廷内部正打斗得不可开交。内戚韩侂胄同皇亲赵汝愚斗争了整年,终于把赵汝愚罢相贬逐。韩侂胄“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大肆打击异己,兴起庆元党禁,衮衮诸公有谁会留心这位孤独的爱国诗人,而为其掬一滴同情的眼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