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忠叔的老人站起身来,鼻子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樊楼的烧牛尾,还有太白楼的佛跳墙——姑爷真是有心了。”
“最重要的是这壶酒。”杨斌一手打开了酒壶的盖子。
“好酒!真是好酒啊!”忠叔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他有些激动地一把抓住了那酒壶,“几十年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了,上一次,啧啧啧,那是二十年前了,那个雪夜——”
“这是去年大内的李公公,亲自给夫人送来的佳酿。想必是宫内的珍藏。”杨斌的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目光趁机往里面看了一眼。
“嗯,不错。好小子,办事果然周到。怪不得姑爷那么赏识你。”老人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关上了房门。
“好造化,真是好造化!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喝到宫里的醉仙人——”房间里传出了老人夸张的笑声,“哎呀,只是闻一闻,就能把我肚子里的馋虫给勾出来了。来来来,小公子,可别辜负了这一番美意。这可是好酒啊,恐怕就是当今的宰相,也未必有这么好的口福!”
杨斌的嘴角带着一抹残酷的笑容,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小红,冷冷道,“去里面守着,如果里面出了什么差错,你知道应该怎么办。”
小红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恐惧的表情。
她想都没想,推开门了,随后又小心地将门掩上。
原本站在床前的老人,抬头看了她一眼。
小红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连连朝着老人拱了好几次手,大声道:“管家吩咐奴婢伺候两位,婢子这就替你们摆好碗筷。”
老人愣了一下,但瞬间就答话道,“咦,果然是个有眼色的丫头,来来来,快点儿把案子移过来,我要和公子痛痛快快地喝一场。”
这些人看起来个个都是演戏的好手。躺在床上的他,莫名其妙地想笑。
“他们果然要动手了。”老人一把抓住了小红的手,死死地扣住了她的脉门,“你是那小子安排到这里,到底安的什么心?”
小红痛得龇牙咧嘴,却还是没有喊叫出声,“老爷子,我弟弟和母亲,都在他们的手里,如果我不安他们说的去做,他们就要没命了。”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是他能看到,老人的手法很专业,一抓之下,小红的手腕立时变成了紫红色。
换了寻常的女孩子,只怕会立时痛到大叫。
小红的眼泪掉了下来,颤抖着声音回道,“小奴是家人为了活命,十两银子卖给了杨斌。眼下,小奴及全家人的性命,恐怕都得仰仗公子,所以对公子绝无二心。”
老人松开了手。
他亲眼看见,小红的手腕瞬间肿了起了。只是她却强撑着笑脸。
“你不信他们就对了。这帮断子绝孙的东西。”老人压低了声音,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他们杀人不眨眼,又怎么会在乎你的死活?丫头,我看你不是普通人,只是——可惜了,你年纪轻轻就死在这里,真是可惜了。”
“死?”小红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恐,她强撑着才没有让自己晕倒,“为什么要死?不是说——只是——只是让我来这里监视公子吗?”
“如果只是找人监视,这里随便一条狗不就行了吗?”老人看了小红一眼,不动声色,“毕竟,跟活下去比起来,出卖自己的良心,要容易多了。丫头,你怕不怕?”
那酒显然有问题。他闭上了眼睛。反正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死了还是活着,又有什么区别?
“死?不可能,怎么可能呢?”小红愣了一下,急忙问道,“他们肯花钱买我回来,为什么还要让我死在这里?难道这里就没有王法吗?”
“王法?这偌大的山庄,每个月里偷偷摸摸抬出去多少死人。我这个老头子还没有老眼昏花,夫人——唉,夫人就是被他那憨厚的样子骗了。”老人叹了口气,继续道,“丫头,他们没有安排人守在这里,那就说明,他们没打算让我这个老头子活着走出去,更不会让这个秘密传出去。”
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惊恐的表情,为什么?
老人晃了一下手里的葫芦,“想不到,老头子就要进棺材了,还能让他们这么惦记,也算值了。来,快把这个喝下去。”
他拔开了葫芦的盖子,将葫芦口递到了他的面前。
躺在那里的他犹豫不决,一股酸中带着杏香的味道,让他又是一愣。
“老头子的独门保命药,不是酒。”老人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喝下去,接下来,老头子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听着。”
听着?
现在不应该是逃命要紧吗?如果他能说话,如果他清楚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出门去,跨上一匹大马,能跑多远跑多远。
但眼下只能听从老人的吩咐,他一脸不解,却顺从地将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喝了下去。
一股淡淡的杏香在唇齿间弥漫。
肚子里面暖暖的——似乎曾经闻到过这种味道。
什么味道?他愣了一下,空气中似乎被掺入了什么东西。
“拥翠山庄——一百多年的历史,老头子是看不到小公子重振家业的那一天了。公子,记住那些人,记住那些人的脸,一定不能放过他们。”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悲怆,他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的确是好酒。那浓浓的酒香,很快飘满了整间屋子。
只是那酒里还有一丝苦涩,他皱了皱眉头,看起来自己的鼻子似乎比一般的人要灵一些。
“果然他是有异心的。”老人叹了口气,“希望我们还有一点儿时间。一切都要看天命了。小公子,你出生那天,就注定这辈子过不了平常人的生活——你母亲替你安排了那么久,可终究还是逃不过的。”
天亮了吗?是朝霞映红了天空?
“着火了!”小红跑到了门口,“天哪,厢房已经烧起来起了,我们得马上出去。”
她用力地拉了一下门,想要将门打开,但门却纹丝不动。
“难道他们——真的被您说中了?”小红脸色惨白地问道。
老人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斩草除根,这一招可真是玩得太阴毒了!”
为什么不想办法逃走?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他感觉身体的力量正在渐渐恢复。
“哈哈——”狂妄的笑声传了进来,“把别人的性命捏在手心上的感觉,真的很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