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歌者在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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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像水杉那样的散文——评贾

凤山将军的散文随笔

某年仲夏我到南方,出租车拐上一段公路后,但见两旁高树成排,新叶翠绿。

我问:“是什么树?”

司机回答:“水杉。”

又问:“那不是珍贵树种吗?”

他说:“当然。所以我们省一向重视水杉树苗的培育,如今大获成功”。

树我是识得十几种的,此前也见过水杉——在植物园里。

我忍不住问,是因为当时我所见到的水杉们,给我一种过目难忘的印象;很深刻。

每一棵树都特别直。还特别高。倒皆不太粗,根部也就碗口那么粗吧,越向上越细。至树梢,变成蒲公英似的伞形。这一种树的枝桠较长,故叶片不密。在十几里公路的两则,排列得整整齐齐,仿佛士兵组成的仪仗队,夹道最长的仪仗队——肃穆,庄严。

我读贾凤山将军的散文、随笔,不知怎么,一下子联想到了那些又高又直的水杉。在植物园里见到几棵是一回事,见到公路两旁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数千棵是另一回事。

那情形别有一番壮观,和一番美观;构成不寻常的风景。

贾凤山将军即将付印的散文、随笔书系,也很壮观。全部8卷;127万余字;总共2600页左右;490篇。

真是可喜可贺的收获!

我与将军是在2011年中国散文年会举办的颁奖会上相识的。那一天他穿便装。

当主持会议的人介绍他是一位少将时,我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倒不是因为他是一位少将,而是因为他是一位多次获得散文奖的少将。

当今军队群英荟萃,人才倍出。是少将同时是歌唱家、舞蹈家、演员、编剧、诗人、作家者不在少数。但他们大抵先是文艺家,其后才是将军的。虽是将军了,人们却还是会首先视他们为文艺家的。

贾凤山将军却不同。

他不是专门的文艺家。

他的身份首先是军人,一直是军人;写散文、随笔,只不过是他业余所热爱的事。

一位职业军人,业余热爱读书,还写散文、随笔,并多次获奖,这使我刮目相看。

但他给我的第一印象,却又没有多少儒将气质。他年轻时想必很英俊,我从他堂堂正正,棱角分明的脸上,更多看出的还是军人那种坚毅、果敢、雷厉风行的性格特征。对于男人,那种特别特征有魅力。

主持人请他发言,他未推辞,朗声说道——在座的还有八一电影制片厂的著名导演翟俊杰将军,如果说翟将军是老兵,那么我比他入伍晚,我是小兵。在座的还有不少文学前辈、散文大家,那么在你们面前,我是新人。能有机会聆听你们畅谈散文、随笔写作的心得体会,一定会使我受益匪浅。能有这样的机会我很高兴。我是来向大家学习的……

类似的话,在别的场合我也听得多了,其他人分明也听得多了。然而大家热烈鼓掌。

为什么呢?

因为他的话说得真诚。不是故作的真诚,不是逢场作戏的那一种谦虚;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发自内心的谦虚。

何以见得呢?

参加那次会的十之七八都是文学人物。即使在全国算不上,在地方也肯定是。

那样一些人,是太善于区别发自内心的真诚、谦虚和作秀了!自然,掌声便也是由衷的。

后来将军请我为他的散文、随笔提提意见;我正想拜读,如愿而诺。

及至他亲自将8大部打印稿送到我家,我一时惊呆了。问:“写多久写了这么多啊?”

将军淡淡地回答:“二十多年。”我不禁一阵肃然。

当下中国,人心浮躁,一个人并非以写作为业,却坚持业余写作二十多年,那么简单可以说是不解之缘了。倘还是一位将军,又简单可以说是武魄文心了。

然8大部书稿,我看实是难以集中时间和精力全部拜读的,便请《散文选刊》编辑部为我从各集中抽出几篇。他们总计为我抽出了20篇,篇目如下:

《爱女出嫁了》

《井岗山兰》

《家》

《守望乡土》

《大馇子粥和大饼子》

《“红”“绿”辉映井岗山》

《读石》

《心灵视觉》

《欣赏自己》

《守望遥远》

《懂得珍惜》

《感悟第一次》

《守住气节》

《境界之上的境界》

《半字歌的随想》

《23倍差距的忧思》

《难忘那个大通铺》

《走上草帽山》《感叹岳桦林》《读书的境界》

相对于490篇,20篇仅是1/24多一点。

但毕竟的,我觉得可以谈谈感受了。

落笔之前,我不禁又联想到了水杉排列公路两旁的情形。贾凤山将军的散文,犹如水杉。

为什么我会有此种印象呢?

因为不论他的散文还是他的随笔,首先给我一种毫不犹豫,果断地直奔题目而去的直截了当的风格。像爆破兵,目标一经确定,抱着炸药包或雷管就冲上去了。而且呢,通篇文字,紧扣主题,既不拐弯抹角,也不屑于扯开去。

如果我是在读职业散文家的散文或随笔,也许还会不太适应。但一想到写作者是一位将军,顿时理解了。

他是将军人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和他本人直来直去的性格,相结合着“落实”到他的写作“行动”中去了。他不是一位赋闲在家的文人,他是一位在职将军。业余写作之于他,很可能像夜晚急行军,也可能像一次夜间发起的冲锋;估计,490篇散文、随笔,大抵是夜晚写就的。但每篇的思想、人生感悟,却肯定是经常胶着于脑海,咀嚼再三的。倘酝醇成熟了,大约他会心里对自己说:“明天解决掉它!”——像决定打仗那样。

“境界,是指事物所达到的程度或表现的情况。”——《读书的境界》。

“第一次拿起铅笔歪歪斜斜写下自己的名字,第一次背上书包……”——《感悟第一次》

“人生旅途中,人人都喜欢受到欣赏。”——《欣赏自己》

“石,以其独特的音容笑貌生存在大自然中……”——《读石》“家,一个多么美好的字眼啊!”——《家》

“乡土,是一个人闭目就能想到抬首就想看到的地方。”——《守望乡土》

“踏上井岗山,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有一种莫名的感动。”——《“红”“绿”井岗山》

“草帽山,因山的形状像一顶草帽而得名。”——《走上草帽山》……

我所读过的20篇,基本都是如此这般写起的。

这一种开门见山的风格,不仅使我联想到成排成列的仪仗队般的水杉;还使我联想到“单刀直入”这一词汇;联想到杜甫的“大漠孤烟直”这样的诗句。

以上种种关于“直”的联想,又使我得出一种“快”的印象。一种“快速反应”式的思维记录。

贾凤山将军的散文、随笔的风格,既给我以水杉那一种“直”的感觉,又给我水杉那一种“高”的印象。

而“高”,乃指充满字里行间的家国情怀,指精神之境界。家国情怀之于他,关系反过来联系为国、家,才更能体现出他的思想逻辑。在《家》一篇中,他最后写道:“共产党人和革命军人对家应该有更深层次的认识,有更深层次的理解,那就是:心中装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小家’,还有祖国和人民这个‘大家’。”

倘若这样的一段字句,出于职业散文家笔下,我会感到寡淡无味的。但出自一位军人散文家笔下,却令我怦然心动。因为,军人如果不是这样,那我们还有敬爱军人和军队的理由吗?

贾凤山将军“直”而且“白”地用他的散文语句诠释了“咱们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这一句军旅歌词的含意。

“直”和“高”,这两种印象,使他的散文、随笔,具有了一种特殊的风格美;一种精神高迈的军歌般的美;一种硬朗的美。连他笔下的抒情文字,也于温暖之中体现着硬朗。

那么,我想将他的散文、随笔,概括为“军魂文章”。一种恪守气节,崇尚气节的文章。一种直抒胸臆的文章。

“气节也是一种力量,在一种更高的意义上说,这句话比知识就是力量更加正确。”

以上是他的散文《守住气节》中的一句话。

我只想在其后加上一句“也比知识就是力量更加有力量”。

依我想来,大约他这490篇散文、随笔,无一不是他与自己心灵的坦诚对话吧?

好比——他在自己的精神园圃中,一棵接一棵栽下了490棵水杉。每一棵都直直的,高高的。成排也直也高。没有太多的枝桠,故没有太多的叶片。

但,水杉之美,正美在那么的一目了然。那么的简约。那么的分明。

他的散文也是这样……

2011年3月7日于“两会”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