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武林丛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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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军事武艺

关羽“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陈安“左手奋七尺大刀,右手执丈八蛇矛,近则刀矛俱发,远则左右驰射”……名将薛仁贵则有“三箭定天山”的功绩。

军事武艺和民间武术有着很大差异,军事武艺是团体搏杀的技艺,民间武术是单打独斗的技术。

冷兵器时代的军事武艺到底是什么样子?只能从史书、兵书中去研究。从《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尉缭子》等古代武经中,可以了解到冷兵器时代的作战形式是士卒同进同退的集团行动。战争胜负靠的是将军的智谋、阵法的娴熟、给养的充足和战士的勇力,使用器械则是战争的主要手段。

春秋时,车战是战争的主要形式。一乘战车是一个战斗单位,车上有甲士,车下有步卒。远用弓箭,近用矛戈。作战的时候,双方把战车排列成阵势,然后进行厮杀。这种车阵一旦被冲乱或冲散,就很难重新排列起来继续作战,胜负往往由此决定。

战国时期,由于武器的进步,特别是发明了用扳机发射的机弩,可以在百步外射中密集的车阵,使战车无法发挥威力,因此便逐渐由车战改变为骑兵和步卒的野战。这个时期更加重视阵法、险阻、给养、士气、兵法等因素。《孙膑兵法》中列出十种战阵: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形阵、雁形阵、勾行阵、玄襄阵、火阵、水阵,各有各的用法,如方阵用来截击,圆阵用来坚守,锥形阵用来突破和切断敌阵。

两汉时期,西北一些游牧民族入侵中原,使骑兵野战的威力彰显。他们往往以强攻劲骑为开路先锋,纵横驰骋,势不可当,这也促使中原汉族地区的军队发生变化,重装骑兵开始成为军队的主力并往往主宰战争胜负。军事武艺则以骑射为主。此时涌现一批善骑射的名将,如飞将军李广、李陵、甘延寿、赵充国等。至隋唐,弓箭已是每个士兵必备的武器,并且经常进行骑射比赛。“凡伏远弩自能施张,纵矢三百步,四发而三中;擘张弩二百三十步,四发而二中;单弓弩百六十步,四发而二中,皆为及第。诸军皆近营为棚,士有便习者,教试之,及第者有赏”。不仅制度如此,在射箭技术与理论方面也取得成就。《新唐书·艺文志》就录有王琚《射经》、张守忠《射记》、任权《弓箭论》各一卷。

汉唐在重视骑射的同时,也强调兵器格斗的训练。主将除熟悉兵法之外,还必须弓马娴熟武艺高强。汉末关羽“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东晋陈安“左手奋七尺大刀,右手执丈八蛇矛,近则刀矛俱发,远则左右驰射”;唐初秦琼“每敌有骁将锐士震耀出入以夸众者,秦王辄命叔宝取之,跃马挺枪刺入万众中,莫不如志,以是颇自负”;尉迟敬德“善解避矟,每单骑入贼阵,贼矟攒刺,终不能伤,又能夺取贼矟,还以刺之”;精骑射的名将薛仁贵则有“三箭定天山”的功绩。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

然而,武将个人的超凡武功,并不是夺取战争胜利的关键,仍是要靠两军集团行动,少则千百人,多则数万人,甚至更多。兵书《唐太宗李卫公问对·中卷第二》中李靖说:“凡摆阵立队,队与队间相距十步,后队距前队二十步,每隔一队安排一支冲锋队,以五十步为一节向前推进。号角一声,各队均就地站立,彼此间距不超过十步。到吹响第四声号角,各队荷枪跪坐。于是击鼓,全体将士三呼三击,向前推进三十至五十步,以应对敌人变化。骑兵从阵后出,也以推进五十步为一节。正兵在前奇兵在后,以观敌虚实。再击鼓,则变为奇兵在前,正兵列后,将敌诱出,乘敌之隙,攻其弱点。六花阵法大概如此。”这是唐时的作战形式。

宋朝时依然如此,只是野战更多了些。宋将岳飞在宗泽手下为将时,好野战,屡立奇功,宗泽大感惊奇,说:“尔勇智才艺,古良将不能过,然好野战,非万全之计。”因受以阵图。说明岳飞好野战并不被宗泽看好,才想传他阵图。岳飞有自己的见解,他认为:“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于心。”也就是说“布阵后作战,是兵法的常规,要把它运用的巧妙,在于自己内心的体会。”岳飞是摆阵与野战并重,尤其重视设伏、奇袭、使诈、攻心,乃至离间、卧底等。金人攻常州时,“飞设伏牛头山待之,夜,令百人黑衣混金营中扰之,金兵惊,自相攻击。”这是设伏。绍兴元年,岳飞与张浚同讨李成时“飞重铠跃马,潜出贼右,突其阵,所部从之。”这是奇袭。岳飞还重视以己之长攻敌之短。战李成时,飞“举鞭指王贵曰:尔以长枪步卒击其骑兵。指牛皋曰:尔以骑兵击其步卒。合战,马应枪而毙,后骑皆拥入江,步卒死者无数,成夜遁。”金兵组建一万五千“拐子马”攻宋,岳飞令步兵手持麻扎刀冲入敌阵,不要抬头仰视,只管砍马蹄,“一马仆,二马不能行,官军奋击,遂大败之。”这彰显出了野战的威力。

明朝时的战争已应用了火箭、火铳、火炮等火器,以及长弓、劲弩等远程兵器,但集团作战的形式仍没有改变。

明代戚继光在《纪效新书》中有这么一段描述:

“开大阵,对大敌,比场中较艺,擒捕小贼不同。堂堂之阵,千百人列队而前,勇者不得先,怯者不得后,丛枪戳来,丛枪戳去,乱刀砍来,乱杀还他,只是一齐拥进……”

可见,在明朝中末期,军事战争仍然是集团“一齐拥进”的作战形式。

戚继光曾创立车营,将车兵、步兵、骑兵组成协同作战的营阵。作战时,战车连成方阵,将步兵骑兵围在其中。又制造拒马器,用以阻挡敌人骑兵冲突。“寇至,火器先发,稍近则步军持拒马器排列而前,间以长枪、筤筅。寇奔,则骑军逐北。”这便是先用火器轰敌,再用步兵厮杀,后用骑兵追击的集团作战形式。戚继光还创造鸳鸯阵,最前是两名持长牌和团牌的军士,持狼筅的军士各跟一牌,防护持牌手。随后是长枪手两名,各管一牌一筅。再后是两名短兵手。战时,执牌在前,只管低头前进,筅枪随牌前进交锋。“筅以救牌,长枪救筅,短兵救长枪。”

集团作战时千百人乃至数万人一起行动,为了便于指挥,便于极大限度的发挥士兵的作用,搏杀技术要简单、实用,诸如砸打、刺戳、劈砍等单纯几式,练熟即可。在那个时代,战争的胜利是集团的胜利,士兵个人的武艺高低对胜负没有太大影响。因此军队中反对突出个人武技的民间武术,更是极力反对“周旋左右,满片花草”的花架子。因为两军对阵,“只是一齐拥进,转手皆难,焉能容得左右动跳?一人回头、大众生疑,一人转移寸步,大众亦要夺心,焉能从容得或近或退?”何良臣在《阵记》中也说过:作战方式是“长短器械错杂阵头,一齐拥进,起手就戳便斫,虽转身回头尚不可得,岂容活泼动跳,做作进退,身势手法耶?”由此可见,在集团对垒的军阵中,跳跃往还的武术会多么碍事!

在戚继光的眼里,“跳跃往还”是花法。使长枪“单人用之,如圈串,是学手法;进退,是学步法、身法。除此,复有所谓单舞者,皆是花法,不可学也。”藤牌,“内有闪滚之类,亦是花法”。钩镰、叉钯“如转身跳打之类,皆是花法,不唯无益,且学熟误人第一”。

在军中,士卒在武技方面是要掌握简单速效的技术,如长枪,要柄颤手熟,分枪即进;大棍,要一打一戳,棍沉力猛;倭刀,要举落疾速;藤牌,要遮身严密活利。还有镋钯、狼筅等等。当然还要练习射箭,有的还要掌握火器,如鸟铳。

在军中,士卒更多的练习是练体能。要练负重、长跑、臂力、跨越障碍等。尤其要练胆气。戚继光认为,体丰伟而胆不充者,“缓疾之际,不能疾趋,反为肉累”;武艺精而胆不充者,“临阵怕死,手足仓促,至有倒执矢戈,当先众而走”;性伶俐而胆不充者,“未遇之先,爱择便宜,未阵之际,预思自全之路”;力气大而胆不充者,“临时足软眼花,呼之不闻,推之不动”。没有胆气,体伟岸、武艺高、性伶俐、本力大则都不可取。“艺高人胆大”,是武艺高给胆壮之人添分,而不是说懦弱胆小之人学会武艺就变得胆大了。

如果这人素来胆气豪壮,又生得魁伟力大兼性情伶俐,再具备娴熟武艺,才是锦上添花。

至于两军对阵,靠双方主将捉对厮杀决定战争胜负的战法,多见于小说,史书中并无详细战例,倒是多见身先士卒,冲坚陷阵的例子。

冷兵器时代的军事武艺重团体,重骑射,重兵器,重速效,重简单,重胆气,重勇力。整齐划一,齐进齐退,团队精神至上,容不得士兵个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