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晚上,大厅有一个车间组会餐,都是些年轻人,下班的时候这些人还在喝,还有的拿着麦克风唱歌。看这样得玩到十一、二点。
回到寝室没多大一会儿,老大的传呼响了,看是酒店的号码。他传呼刚响完老四的也响了,也是酒店号码。老大说可能酒店出事了,于是我们仨赶紧又回了酒店。
回到酒店,里面乱糟糟的,冯哥正和十多个人对峙着,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孙梅和张玲站在吧台里吓得不敢出来,服务员都躲在走廊,探着头往外看。
我和老大走到冯哥跟前儿,老四往厨房走。
老大本身就是一副社会大哥样儿,我长得凶,剃个光头,我俩儿往冯哥身边一站也挺砸人,对方喊声小了不少。
“咋回事?”老大问冯哥。
“他们想唱歌,我说十点了,过了十点不让唱,扰民。”冯哥说。
冯哥话音刚落,对面一个年轻小伙儿说:“扰什么民,酒店安音响不就是给客人唱歌的吗?不让唱你安它干屁。”
有一个人说话,就有人随声附和。
“砸了它,不让唱就砸了它。”
“什么破酒店,还不让唱歌。”
“不让唱就砸了它。”
“------”
有上次打架的经验,现在对上这阵仗觉得没啥。对方都是一些小年轻的,刚参加工作不久,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看着叫得凶,打起来敢真动手的没几个,加上沈飞管的严,不允许打架,如果身上背了警告就是污点,严重的开除处理。
能进飞机制造厂工作那就是铁饭碗,谁也不会傻的把自己饭碗弄丢。
老大没怎么在意,冲刚才说话的年轻小伙儿说:“看你是说的算的,这样哥们儿,咱们酒店是能唱歌,可是过了十点再唱就扰民了,派出所的来了几趟,告诉咱们过了十点就不能唱了,现在也十点多了,理解一下。”
“你是干啥的?”小伙儿问。
“我是老板他哥,这是我弟弟的酒店,大伙儿给个面子。”老大说。
对面走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的,冲老大说:“到你家来就是为了高兴,唱到一半就不让唱了,你说咋办吧。”听他那意思得赔点儿。
“是我们不对,但过了十点确实不能唱了,兄弟担待点儿。”老大道。
三十左右岁的男的没吱声,看了小伙儿一眼,小伙儿看着老大,觉着老大是混社会的,问道:“看大哥也不是一般人,三台子还没我不认识的,没见过呢?”
老大说:“没见过正常,我不怎么在三台子,看老弟也是面上人,今个儿就这样。”
“你认识红哥不?”小伙儿问。
“你要说是曹继红的话那我俩儿熟,哪天把他叫来,再带上小民子,咱们坐坐,也好长时间没在一起坐了。”老大笑着说。
俗话说人的命树的影,在三台子曹继红就是大哥,谁都得给面子。
小伙儿一听老大不但认识曹继红,还认识大民子(也是三台子社会大哥),说:“既然认识红哥那就好使,别人面子不给,红哥面子必须给。”接着说:“今天就这样,唱不唱的没事,就是再唱也没啥意思了。”
小伙儿很懂事,说完招呼那些人往外走,老大往外送,到门口的时候小伙问:“大哥以前在哪了?”
“大东了,我邢三儿。”
小伙儿一愣神儿,脸色立时严肃起来,并且带着畏惧,冲老大点头:“不知道三哥在这,不好意思了。”
“没事,改天过来,三哥请你。”老大笑道。
一场危机就这样被老大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很轻松,好像啥事没有似的。看来老大以前混社会的时候确实很有名,甚至在曹继红之上。
老四走过来,怀里鼓鼓囊囊的,老大问他怀里揣的啥?他从怀里掏出两把手勺,一根擀面杖。给老大气的说他:“一看你就没打过架。”
孙梅过来跟老大说:“刚才给我吓坏了,他们冲上来就要动手。”
“他们不敢,都咋咋呼呼的,没来真格儿的呢,来真格儿的都不敢动手,一个单位会餐,傻子才找事呢。”老大说。
“那也挺吓人的。”孙梅心有余悸的道。
“就是吓唬吓唬人,都没多大能耐,一帮小崽子,要是流氓也不到这闹事来。”老大说。
“老大,你认识曹继红?”冯哥问。
“见过面,在三台子挺好使的,仁义大哥。”老大回道。
没啥事了,服务员开始收拾完卫生,老大我们准备回去,张玲说等她一会儿,拢完账和我们一起走。回来的路上老四问:“老大,打架你不害怕?”
“打架谁不害怕,都害怕,整不好就把自己搭进去,尤其是这帮小崽子,根本不会打架,下手不知道轻重,就知道往死处打。”老大说:“现在有名有号的都是老皮子,有几个动手的,就他妈的这些二不茬儿子敢,想靠打架出名。”然后骂了一句:“二虎吧唧的,没打呢,打出事来都老实,没哪个大哥敢兜着。”
“刚才挺吓人,我以为能打起来呢。”老四说。
“打啥?打谁去?越是这样越打不起来,都是喊口号的。”老大说:“有事别怕事,没事别惹事,动手的时候你越是不怕越打不着你。”
说完看了看我,问:“老三,刚才你一直在那站着,没看着你害怕?”
“根本就打不起来的事,有啥怕的。”我说。
“千万别打架,把谁打了都不好。”张玲小声说。
第二天周末,中午的时候赵姐来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长发,化着淡妆,高挑的身材站在大厅里让服务员都黯然失色。
把买好的围巾给她,她很惊喜。
“给我买啥围巾,我家里有。”
“那不是你的吗,这是我给你买的。”
“这围巾挺贵的吧?”
“不贵。”
“还不贵?看这款式和做工就知道便宜不了,你真敢花钱。”她责怪道,但脸上是开心的笑容。
她围上围巾,比那个老板娘好看多了。
张玲看到赵姐围上围巾,从吧台冲我竖起大拇指,看她的口型是“漂亮”,冲她笑笑。
“弟,你还挺会买东西的,姐喜欢。”赵姐高兴的说。
“我是看卖围巾的老板娘围着挺好看,她和你个子差不多,省思你也一定好看。”我说。
“你是不是看人家长得漂亮了。”赵姐开玩笑道。
“不是,没你漂亮,也没你有气质。”
“姐可没气质。”她说,摸着围巾麦穗道:“这围巾质量好,还宽,今年新款,谢谢老弟了。”
“别跟我客气。”
“过年了还想着姐,姐都没给你买啥。”
“你给我买的够多的了。”
“我不是你姐吗。”
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条烟给我,说道:“就给你买条烟。”
“你还说没给我买东西呢,这不是吗。”
“其实真不应该给你买烟,抽烟有啥好的,把肺都抽坏了,干脆戒了得了。”她笑着说。
我俩儿唠了一会儿,她说过完年不准备做服务员了,去五爱市场她同学那卖服装去。她一说卖服装我心就一紧,马上想到了李艳华,感觉一个朋友又要失去似的。她说卖服装就是一上午活儿,下午没啥事,有时间就过来看我,还说以后不要自己买衣服,想买啥告诉她,她在五爱市场买,便宜。
“回家过年给你买东西了吗?”她问。
“买一双鞋。”我说。
“对,出来一年了,回家的时候给你妈买点啥,叫她高兴高兴。”
我点点头。
“你要是能领个对象回去就好了,那你妈得老高兴了。”
“可惜没那个能耐。”我挠挠头说。
她往吧台那看了一眼,张玲也正好往这边看,看到赵姐看她赶紧躲开。
赵姐笑了,对我说:“我看她对你有意思,不行你把她领家去得了。”
“我倒是想,人家不同意,我俩儿不是一路人。”我说。
“啥不是一路人,你是不是嫌乎人家岁数大?”
“想哪去了。”我说:“她早晚得回到她家那边干去,她家就她一个孩子,她爸妈不可能叫她在外面找婆家。我家就我一个小子,我也不可能给人家当上门女婿去。”
“看样你是有这想法。”赵姐笑着说。
“没有,一点没有。”我说:“不可能的事从来不想,要想就想点可能。”
“弟,你知道你有啥毛病不?”她问。
“啥毛病?”
“太理智了,把什么都分析的透透的。”
我笑笑,其实不是太理智,是一直摆脱不了内心深处的那个自卑,总觉得自己跟别人比差点啥,感觉一些美好的东西对我来说是奢侈品,不可能拥有。这是自己的阴暗面,一直在克服,在改变。如果不把这个克服掉,将会影响以后的发展。
看看快两点了,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来的时候到张姐那了,张姐在家烙馅饼,叫我喊上老大一起去吃馅饼。有这好事不能错过,到厨房喊上老大,和她一起去了张姐家。
到张姐家的时候张姐已经把馅饼烙好了,还整了几个小菜。
“谁叫你来了,哪有好吃的往哪跑。”张姐冲老大道。
老大说:“这不想你了嘛,我不吃馅饼,喝点酒就行。”
“没有酒。”张姐没好气的说。
“自带。”说着老大从怀里拿出一瓶酒来。
张姐看见赵姐脖子上的围巾,上去用手摸摸,然后说:“这围巾挺好,哪买的?”
“好吗?我弟弟给我买的。”赵姐很骄傲,嘴角翘了起来。
张姐看我,我点了下头。
“这还让人活吧,我也找个弟弟去。”张姐夸张的大声说,说完看着老大,“看着没,看着没。”
“看着了,主要你看看,那么长的围巾你能撑起来吗,就你那个头儿,我给你整个红领巾。”老大说。
就见张姐一拖鞋甩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