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之人,大都是贪得无厌之辈,擅于结党之流。李义府也不例外。显庆三年(658年),得宠于上的李义府,将其诸子、甚至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都封列为官。如此荣宠豪贵,李义府仍不满足。“惟贿是利”,他与其母、其妻及诸子“卖官市狱,门口沸汤”,足见其贪婪之至。同时,李义府不惜施用各种手段培植亲信,多树朋党,其势可“倾动朝野”。
李义府如此得意忘形,胡作非为,自然惹起一些朝臣的不满。中书令杜正伦,乃一元老重臣,对李义府的所作所为甚是厌恶;李义府依仗恩宠,也不把杜正伦放在眼里。杜正伦便暗地与中书侍郎李友益商量,想要设法搜集李义府的罪证,然后将其除掉,不料,李义府却得知了这一消息,便来个恶人先告状,想到反诬杜正伦。于是,俩人在高宗面前争辩不休,相互指责。高宗虽然宠幸李义府,无奈杜正伦乃太宗重臣,又言之有理,然而高宗又不想光处罚李义府,便各打五十大板,对双方都做了惩罚:显庆三年(658年)十一月,贬杜正伦为横州刺史,李义府为普州刺史。当时朝中舆论支持杜正伦,而武后则褊袒李义府。高宗作出这样的决定,表面上看是“两责之”,实际上只是对杜正伦的惩罚。因为,李义府本该惩处,贬为刺史就算高抬贵手了;而杜正伦刚正进谏弹劾奸佞,理应受到赏赐,却反遭贬谪,岂不是黑白颠倒?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杜正伦死在了横州,而李义府不到一年又官复原职。显庆四年(659年)八月,高宗诏令李义府为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其余官封如故。
这期间,朝廷内部发生了一次大变动。唐太宗皇后之兄长孙无忌,因反对高宗立武昭仪为皇后,深为武后所怨。武后伺机陷害长孙无忌。经过一番谋划,许敬宗诬告国舅长孙无忌乃“今之奸雄”,意欲谋反。于是高宗将其舅父长孙无忌放逐黔州,其子秘书监驸马都尉长孙冲等被除名,流放岭南。同时还斩杀了贬在外地的韩瑗等,受牵连的大臣达十多人。就连中立不言的燕公于志宁也被贬为荣州刺史。这是武后势力对唐朝元老派的一次毁灭性打击。从此,朝权进一步被宫中势力所控制。没有这个变故,李义府官复原职恐怕不会如此之快。经过这个变故,李义府重入朝廷也就更加胆大妄为了。
李义府既已显贵,总觉得自己的家族世代未能列名人志——贞观时所修的《氏族志》,是一大缺憾,应予更改。他的这一想法,与武后是不谋而合的。因为武后家族也未入《氏族志》。于是李义府和许敬宗奏改《氏族志》。有武后在高宗面前鼓动,高宗自然准奏。新订氏族志更名为《姓氏录》。李义府借此机会,终于跻身于名门望族了。李义府曾说他本出于赵郡李氏,并与诸李氏叙亲疏。“无赖之徒藉其权势,拜伏为兄叙者甚众。”给事中李德崇开始与其叙同谱,待其被贬普州,李德崇便将其从赵郡李氏族谱中删除。李义府听说后十分恼怒,重新为相后,便唆使亲信罗织罪名诬陷李德崇,将其下狱,并逼其自杀。由此可见,李义府报复心极强,且心狠手辣,稍不如意,便想尽办法以达到复仇的目的。
李义府的家族挤进了《姓氏录》,他又觉得先祖的坟墓实在寒酸、有失体面了。于是,李义府要将其祖父改葬于永康陵旁。李义府大兴土木,示意附近各县都派丁夫、车牛参加修建。三原县县令李孝节趁机竭力讨好李义府,私下征集众多丁夫、车牛,昼夜不停地输土筑坟。见三原县令如此大张旗鼓,附近七县的县令惟恐自己稍有怠慢而得罪了李义府,便迫不得已地带领人丁、车牛去供役。高陵县县令张敬业一向忠厚老实,迫于压力,终日劳累,活活累死在工地上。助役者七县之多且不说,就连王公以下的各级官吏也都争先恐后地为其送礼,赠送安葬所需用品。送葬那天,高宗下诏令“御史节哭”。送葬的马车,以及祭奠供帐等物,从灞桥到三原70里,浩浩荡荡,络绎不绝。“辖辅刍偶僭侈不法人臣送葬之盛典无与比者”,成了唐朝以来王公大臣们未曾有过的豪华葬礼。这既是他贪得无厌、盘剥百姓的充分表演,又是他权倾朝野的一次炫耀和示威;为祖父迁坟,竟有这般举动——上至高宗下诏,中至公卿送礼,下至县令供役,达此者能有几人?足见我李义府权高势重,谁人能奈我何?可以说,李义府的移葬祖坟之举,既是想光宗耀祖,更是玩弄阴谋诡计的十足暴露。
李义府越发得势就越加钻营奸佞之道,不仅自己肆无忌惮,就连整个家族也无所顾忌,“专以卖官为事”。久而久之,高宗也觉得他的所作所为未免有些过分,劝他说:“听说你的儿子、女婿不以法行事,多有过失,朕已为你多加掩盖,你应该劝他们少为之。”可以说,作为一国之君的高宗,这番话说得相当客气了。然而,李义府自恃有武后撑腰,揣摩众臣无有敢上谏其罪之人,便勃然变色,慢慢地问:“是谁向陛下这么说的?”高宗说;“何用问我,是你自己所为嘛!”李义府无言以对,但并未对高宗谢罪,只是慢慢退去,惹得高宗满心不悦。李义府之所以敢于如此对高宗不恭,就是因为他有武后这个靠山,而武后的宫中派又是朝中最有势力的。李义府利用皇帝的软弱无能,有时居然不把皇帝放在眼里,可见其骄横无羁到了何等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