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风草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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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二姨的欠条

昨夜,赤兔回来时神情满足,枣红色母马平静安详,俩兽耳鬓厮磨。马骡竟真的走到了一起,真是羡煞旁驴。赤兔看到我的眼神友善了很多,看来我猜对了,这匹重色轻友的畜生,只是因为我没有兑现其不挑季节的邪欲,便对我这个久未见面的生死之交踢腿喷粪。现在,不知它以何种姿势蹂躏了枣红色母马,熄灭了仇恨之蹄,终于能跟我友好见面。

见我沉思淫笑,掌柜的低声堆笑道:“老板,赤兔满意了,您老满意吗?”

我听这句话歧义甚为恶心,但我确实满意,就不能发火。当老板的最忌讳脾气臭不讲理,我是个讲道理的人。当初心怀经商梦,立志要做个好东家,因此更不能发威。我点头笑道:“满意满意,非常满意。”掌柜的与小二才放心地走了。他们走后,我对赤兔说了一阵离开之后的遭遇,它虽还在不停磨蹭枣红色母马,但也在听,恰当的时候喷鼻子表达理解之意。

“老弟啊,你比我过得爽快,”我拍拍它的背,“你不会伤心失望,不会迷茫,不需要浪荡,你比我强!”赤兔眨眨眼,甩头将我推开,一个起身便趴上了枣红色小母马。赤兔爱恨分明,说要就要,不惜踢坏马厩;想干就干,不避他人目光。风格豪迈,直来直去,乃真壮士也!像我这般曲曲绕绕的人,活该单身。相较之下,我顿觉羞愧。

……

被赤兔用风格和实力打了脸,我惭愧地离开。约了二师弟文有仁去见师父,便往镇子西边走去。走到约见的地方,文有仁已经在等候。这个人,去见师父也不知道换身干净行头,还是那身破棉袄!再看他,脸庞脏污,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还倚着讨吃棍。我责备道:“大过年的去见师父,你咋是这打扮呢?”文有仁憨笑道:“大师兄,丐帮就是这样,越到过年越这样,免得忘本。”我无奈地跟他出发了。

到了拜会师父的老地方——文有仁学狼叫的土丘,我们点起火把。文有仁跟我耍心机,猜拳定输赢,输了的学狗叫请师父。他以前总赢我。我暗笑,老子天成派的武功难道是假的?再厉害的绝招都能猜出动向,何况是猜拳这种把戏?便痛快应了。运起神功,剪刀石头布!简直难以置信,文有仁这货似乎一点意念都没有,猜拳就是猜拳,毫不动心念来猜测我的意图,搞得我空忙一场,出手就输。

“汪汪汪!”我叫到。

“汪汪汪汪!”我又叫。

……

“汪……呜汪……”几十声过后,我叫累了,低声叹道,“师父她老人家一定是出门探亲去了,师弟咱们回吧,我汪不动了,赶明儿还得去剿匪呢。”

此时,一个白色人影出现在远处,语带责备,似在耳畔:“有智!你这孽障,为师等了一年,你才叫几声就不耐烦了?”话完,人到了面前。包碧莲气色不错,一年多时间没啥变化。她上下端详,眉舒目展,慈祥地摸着我的头:“唉,孩子你瘦了……”关心之意宛若亲娘在世,让我不由得心里酸苦,感动莫名,想到自己生生死死之际遇、甩来甩去之情路,方叫了半声师父,便已掉下泪来。文有仁把石板抚干净,请师父落座。包碧莲并未就坐,掏出洁白的手帕给我擦泪,见我哭的动情,也微微哽咽,并不理会文有仁。那憨货文有仁见我们师徒情深,也动了感情,哼哧哼哧地跟着哭。被他一哭,我跟包二姨母慈子孝的气氛立刻被打破。包二姨吸了口气,转身落座,冷峻地喝道:“文有智!你欺瞒师父,违背誓言,知错了吗?”

我被吓了一个激灵,偷偷看文有仁,见那家伙毫无吃惊之意,便立刻晓得他师徒俩早已安排了这一出。我现已武功盖世,但毕竟多亏师父包碧莲传授,屡次保住自己的小命,绝不能忘本,便跪地请罪:“师父,我知道错了。”文有仁立刻说:“师父,大师兄知道错了,请师父饶恕他吧。”包碧莲道:“饶他不难,他当初缺斤短两,没有给足你五成功力,让他照着誓言,娶一个世上最丑的女子,我便不再追究。”文有仁道:“师父,大师兄当初出走海外,已经带走了东岳城刘莹,我亲眼所见。”包碧莲问了故人之女刘莹的安危,我说她过得挺好的,包碧莲舒了口气,却还是不饶,说文有智又没娶刘莹,必须是明媒正娶才可以。

奶奶的,我已经很惨了,她怎么这样?这种残忍的师父,老子还跪个屁!我站起身:“干啥干啥?!就算是给畜生配种,也得讲究个门当户对啊师父,虎毒不食子,我是你徒弟啊!”我明明在感情上屡屡受挫,她他妈却还敢在我伤口上撒盐,还不如老子对赤兔好!

包碧莲怒了:“孽障,反了!”这包二姨明明内力都送人了,竟然还这么爆裂,说打就打。我轻松闪躲,嘴上不落下风,把自己苦尽甘不来的凄惨叙述了个淋漓尽致。文有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左右不能帮衬,上手拉架又被无情地合揍,便只好蹲在一旁挠头。

待我缩头缩尾地说完自己的凄惨,包二姨停了下来,愣愣地说:“孩子……你也遇到了无情之人?”我装作疲累,在地上打个滚,以狼狈增加悲怆:“是啊师父,而且不止一个……师父,咱师徒俩真是瞎了眼了!”包二姨叹道:“唉!也算咱师徒俩……罢了罢了,你已经受了惩罚,娶个丑女对你死心塌地,倒让你称心如意,罢啦。”我引人同情的一番苦诉,顺利地撕碎了那张为刘莹而写的卖身契。文有仁见状,赶忙喜道:“师父您老人家不生气了?”包碧莲冷冷地瞟他一眼:“你这窝囊废!还有脸说话?!”嘚啵嘚啵,上了年纪的孤独大娘又把文有仁数落了一通,骂他烂泥扶不上墙,没一点气概和手腕,将个丐帮搞得乱七八糟。

文有仁唯唯诺诺地应声,不敢回嘴。我在旁观瞧了一阵,待包碧莲重复的话骂到第三次,插嘴道,师父息怒,弟子决意带着师弟前去平定叛乱。包二姨听罢,欣慰地点头,对我很是赞赏,夸我有胆有识,侠义心肠,不枉为师教你一番,然后转脸又去骂文有仁。尽兴之后,包碧莲让我再说说蓬勃岛的见闻。我挑了点有关的,说刘莹当了野人山的七星娘娘。她听罢,惊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又问起天成派武功的来头。我说到马天成这个名字,她眯缝着眼回忆,说好像当年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昙花一现,还以为死了,没想到去了蓬勃岛。又听我说完前后练功的苦难经历,包碧莲语重心长道:“有智受苦了,为断云掌舍身取义……孩子,你听为师的劝,天成派那种邪门武功,少练的好!”我心说包二姨你这是贼喊捉贼,包家那淫邪功夫也不咋地,哪儿来的信心责骂别人呢?骨子里都沾个“日”字,人家那是光明正大的太阳,你家那是见不得光的苟且。人家天成派的武功是追逐思想,你家断云掌的武功是琢磨肉体。这差距,还批评别人!

但我连连点头,感谢师父的关怀挂念。文有仁那怂蛋在旁边孙子似的憨笑,一点儿也不觉尴尬。此时,包碧莲正襟危坐道:“有智,有仁,你师兄弟给为师演绎一下武功,切磋切磋,点到为止,师父看看你们的长进。”我觉得包二姨看我顺眼,看文有仁来气,或许想让大师兄教训教训师弟,便点头应了。文有仁撇下讨吃棍,躬身道:“是,师父,请师父教诲,请师兄点拨。”说罢,撸起袖子摆好架势等我。我谦虚道:“师弟,我学的杂,内力不纯,请指教,师弟不必相让。”为了让包碧莲看到我有多牛逼,摆架势之际使出内力一跺脚,震地作响。

文有仁见状,兴奋起来,生了好胜之心,抡胳膊抬腿,虎虎生风,做个起势,还没等我先喂一招,便已攻了过来,出掌带烈风,甩头跑虱子。我闪躲三招,正要还手,却听包碧莲打断:“停!”我跟大哥都停了下来。包二姨叹道:“有仁啊有仁!怪不得秦大有说,你的武功是越来越不济!你你你,没被内力憋死?!上几次见面也没验证你武功,那脸儿脏的,都看不出气色!后来你又躲着不见我,这次多亏你大师兄回来了,不然还不知道你这个草包货!看看你师兄,为了练功,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都能破身,你却还是个雏!”不说我当初兢兢业业破身练功的事被包二姨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令我多么不快,只说我大哥被人看穿底细,黑污的脸霎时红了,不好意思地挠头发笑:“哎嘿嘿,师父见笑,有仁一直忙于帮中事务,没有来得及婚娶。”我悄声责问,当初你还跟我说,破了身才能好好练功,怎么大哥你自己却守身如玉呢?!

我大哥脸红脖子粗,一声不吭,被包碧莲怒骂:“就说你是烂泥扶不上墙,命都快没了,还在说什么娶媳妇!幸亏你师兄当初没传多少内力给你,不然更憋死你啦!还笑!给我过来!”大哥上前,师父给他号完脉,神情冷峻地说,有仁你脉象紊乱,随时可能走火入魔,届时你适得其反,会变得淫心大发,人畜不分!

听了这番话,我一个激灵,文有仁也笑不出来了,他为难地说:“可是师父,有仁身为一帮之主,总该明媒正娶才是啊……”包碧莲恨得直摇头,懒得理他,扭头对我说:“有智,他是你的师弟,也是你亲大哥,什么明媒正娶的,我管不着,我把你大哥的命着落在你身上,带他尽快破了身去!”我心下不喜,老子他妈当年筹集内力、费心破身的时候,谁照顾老子来的?那都是豁出命、扔了脸,机缘巧合才实现的,最后还被甩,惹了一通骚。你文老大,讨伐叛逆的大事老子替你干,破个身的屁事也要落在我头上?!到底咱俩谁是大哥?!到底谁他妈长兄?谁他妈如父?!

心下不爽但脸上不能显出,我满口答应道:“师父放心!有我在,绝不让师弟有性命之忧!”

文有仁还想说话,包碧莲已经转身走了,远远扔下一句话:“有仁,就你那样还敢讨贼?破身之前,不许出去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