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剩下的两天能安生度过,不料今天凌晨还在被窝里睡觉时,却被不速之客拨浪鼓吵醒了。
牢饭老头大清早,嘎吱嘎吱踏雪来。拨浪鼓走到门前,伸掌拍拍:“文有智?”
“还没起呢!”
拨浪鼓推门进来,斜了右屁股坐到炕头,用很有深意的眼神看着我,等我问话。仿佛在说:“知不知道为什么不戳穿你?”
老子偏不问,闭上眼扭过屁股接着睡。突然后脖一凉,老家伙冰凉的手伸到被窝里,捏着我的脖子把我揪起来:“小子没良心,见了救命恩人也不磕头。”
我使劲挣脱,白他一眼:“老丈你要咋?要钱给钱,要命一条,劫财劫色随便挑!反正我也打不过你的绝心掌。”
拨浪鼓不悦:“这么个倔驴,不能好好说话?!小子,把你的宝贝拿出来,我救你一命,你还我一物,咱俩扯平。”
“你救我啥了?不就是给我送了几天饭,前两天没揭穿我呗?这能叫救命?就敢要我的宝贝……你你你要什么宝贝?!”
拨浪鼓神秘地皱眉:“中秋夜死那么多人,就你一个幸运?要不是我,你能活着?”
“他们发现我了?”我不以为然。
“废话!别人做酒鬼,就你是酒仙?当夜除了牢房里的人,一个不留。武士们连狗都杀绝,你凭啥能活?”
“凭你老人家!”我明白了。
问他为啥不杀我,他说:“你尊敬我,我就饶你一命呗。嘿嘿,没想到屁也不是的文老六,竟然弄出这么大动静,有意思,没有白留你的性命!不说了,把你的宝贝儿给老头掏出来瞧瞧!”
我努力甩开脑袋里不伦的思想,怯怯问道:“老丈?你到底要我拿出什么东西来?”
拨浪鼓挪动屁股,翘腿上炕:“他们要的宝藏,我才不关心,我只要《断云掌》。”
“吓我一跳,”我的贞操再次安全,长舒一口气,“吁……既然老丈救了我的命,也不揭穿我,那我实话相告,那本书在一个女子手里,而那个女子被荆景雄掠走了……他把画给你们,宝贝秘籍却私吞了!老丈,快去一掌拍死他。”
说的是正事,拨浪鼓不开玩笑,寒声低喝:“少跟我打哈哈!你说的那本我看了,是假的!给我书的姑娘说,只要文有智活着,就能弄到真的,你快说,你有没有拿到真本?!”
他竟然见过莲花姑娘?我激动地问:“给你书的姑娘,叫叫……叫什么名字?!”
拨浪鼓想了想:“什么个花?好像姓白,哦,白莲花。”
暗夜划过一道闪电!数月苦思追寻,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我立刻爬起,眼睛放光:“她在哪儿?!”
“穿上裤子说话!”拨浪鼓是个正派人。
我裹紧被子:“老丈,快告诉我她在哪儿,她还好不好?你要的秘籍,我给你就是了。”
“先把秘籍拿来!”拨浪鼓是个买卖人。
我琢磨生意:“老丈,秘籍可以给你,不过嘛,你得用莲花姑娘来换。”
“我先看看真假。”拨浪鼓是个精明人。
我闪电般思索,若是假的,他会不会杀我?若是真的,他会不会杀我?让他带着莲花来换?我是不是太幼稚了?这老头武功阴狠,让他看完,无论真假,万一老头都要杀人越货,我能有什么办法?连师父刘博中都打不过他,我能有几成胜算?逃走的话,莲花姑娘咋办?
唉……只怪咱武功不济,乖乖拿出秘籍,努力煽情好了。
我掏出秘籍给他:“老丈,这秘籍是真是假我也不懂,小辈拿着也浪费,孝敬您是应该的。恳求老丈念在小辈跟您相识一场,帮我救出莲花姑娘……若实在为难,小辈也不敢劳动您大驾,我自己再想办法就是,那姑娘是我妻子,小辈愿意一命换一命,不知老丈可否在中间牵线作保?小辈给您磕头了!”
拨浪鼓才不听我唠叨,他早已拿着秘籍凑到烛台下眯眼看了起来。才翻几页,眉头紧皱,一言不发,像是读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东西。嫌我磕头的声音烦,挥手让我起来:“去去去,你的事儿不重要,不要打扰我。”
我沉浸在莲花姑娘还活着的希望和喜悦里。心想,若是拨浪鼓不肯帮忙救出莲花姑娘,我拿迷茫山地下以及北崖的通道作为秘密跟荆景雄谈,换莲花姑娘自由,这笔买卖也划算。
拨浪鼓翻书越来越快,那悟性当真让人佩服的很。不料他“嗖嗖”地翻到末尾,勃然大怒,把书一摔:“怪不得一窍不通!黄明柱这个狐狸,又弄一本假的!后头还带着广告呢!哇呀呀呀呀!火大,真的火大!”
我心说没拿差错啊,捡起一看,《断云掌》后面的广告是从刘莹所赠的《迷踪腿法》后面撕下来的,划着媒婆“马二姐”的名字。怪不得拨浪鼓认为是假的。我心里偷笑,是你太笨看不懂罢了!当然,我是不会立刻提醒他的,不着急嘛,买卖慢慢做:“老丈息怒!黄明柱的真秘籍绝对在迷茫山,老丈在山头呆的久,但不一定进过密道。我对迷茫山的密道却是门清,他的藏宝都在里头,迟早让咱们找到。老丈,你先告诉我,莲花姑娘在哪儿?到时候我拿到真本,咱们当面结算,人货两清。”
拨浪鼓对武学犯迷糊,做买卖却不失误,没把握的生意他不做,扔下个布包:“不用说救不救的事儿啦,那姑娘好得很!你很快就能见到她,她能不能给你当媳妇,那得看你小子命里有没有。我不掺乎你们的事儿。”说完,呼啦一声不见了。我探头往外看,他已经走远。
我没心情被他的轻功震撼,赶忙拿起他扔下的布包拆开一看,是莲花带走的那本假《断云掌》。我将两本对比一番,着实真假难辨。断云掌本就十分晦涩,跟正统武学差异很大。我跟秦老叫花子研究过真本,大概知道其中的诀窍,不然自己都无法分辨。
收起两本《断云掌》,我穿衣起床。早饭后,练了一会腿法。心烦意乱,没有感觉,便收了功。对于营救莲花毫无把握。我想,要不拿着秘籍去找荆景雄换莲花?可万一他不感兴趣,或者也不识货呢?拿着迷茫山通道的秘密跟他换莲花,他在山头安插过奸细,可能人家已经摸清楚了。关键,我现在是韦无常的义子张明达,我他妈凭啥身份去跟他谈买卖?
我摸着赤兔的脑袋:“老弟,不知道明天晚上我能不能活下来,你清晨见不到我,就去西关镇找我大哥,把这封信带给他!”我把一封亲笔信系在赤兔的尾巴上,用拂尘遮住。
赤兔喷喷鼻子,蹭我的脸,依依不舍。
我到后院,去刘老伯坟前磕了几个头:“师父!杀您老人家的仇人来过,我没给你报仇,还把武林秘籍给他看,还给他磕头,您老别生气!因为我有个心上人……不,不是刘莹,你想错了,我跟刘大姐见过面了,她过得好着呢。我说的是莲花姑娘,我宁死也要把她救出来!师父若不高兴,就冒烟骂我。”
他没有骂,只是拂过一阵清风,仿佛在说:“孩子,春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