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好的哑口无言,齐天笙并不希奇,他只是在后悔,自己为何要自取其辱地问出这白痴问题。
白龙马那混蛋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她不过是借住在你家,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已?而且人家不想要你的孩子,兴许这回子人家是自愿去幸书那儿的,你一个小外甥又何必自做多情去闯皇帝寝宫院落,这可是要命的死罪。”
“我何时碰过她?小爷有没有爽到,自己会不知道吗?”
“哦?可是三姑娘对白某说,你有碰过她。所以,她现下要摘了这要不得的孩子。”
“……”
“你该感谢人家识大体,如若有了孩子,你可难对太皇太后交差,你的后台可不能倒,对吧?”
辅政不留子。
这是他与太皇太后的约定。
这种无关痛痒的条件跟权倾朝野的势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他毫不忧郁地点头应允,也的确从未有留下子嗣的意思。
可为什么是这样?如此堤防他,没有同他提过一句,就擅自地拿药方子药孩子,连知会他一声都吝啬,他还要谢谢她该死又混蛋的识大体?
绳索儿从她手腕松下,唐三好急忙翻身爬下床,可腰间被梁幸书牢牢地扣住,她生怕弄醒了他,六目相对会尴尬,轻手轻脚地扳开他紧握不放的手,蹑手蹑脚地下了床铺。
抬脚要走,可瞥眸看到梁公子熟睡间也皱起的眉头,她不免涌上愧对。若不是当初她没用,便不需要有人半推半就地撮合他们俩,若不是当初她孬种,误会早该好好解开,若不是当初只图自己私欲,随意耍弄了别人的感情,他也不必如此梗梗于怀。
见他熟睡间毫无所觉,心头一软,她随手拉来软被替睡着的人盖上。
“这么心疼他,就留下来陪他睡好了。”
这算什么?他生怕她被占了便宜,争分夺秒地赶过来,就是为了像个多余的东西似地杵在这里,看她轻柔体贴地照顾一个书呆子吗?
她被酸刺的话一堵,急忙缩回手。
他厌恶这个房间里的氛围,快步走出去,她急忙追着他的步子跨了出去,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开口跟他提那张药方子。
他知道了那方子,也好也好。他也许不会像姐姐那样叫她去打掉小猴子。他也许会拍着她的脑袋说她想太多。他也许刚好很喜欢小孩子,侍剑和奉鞭不就是吗?
对,一定是这样,只要她不孬种,大着胆子说出口,他会给她满意的答案。
“小猴子……我……孩子……”
“你不想要就算了吧,小爷根本不稀罕。”
她跟在他身后,看不到他说这话的表情,只觉得浑身一阵冰凉僵在原地。
“反正你也是怕小爷有了孩子,就没了荣华富贵,这才想药掉它的吧?”他一顿,鼻腔发出凉凉地一笑,“干的好啊,若我什么都不是了,你姐姐不会派你来勾搭我,你也不会心甘情愿地姐姐伺候我。我倒不知道,原来你是个这么识大体的好姨娘。”
他寒气森森的话让她腹下满涨的沉坠感越来越重,她额际飚起斗大的汗珠,头顶越发伤人的话却没停止砸下来。
“我早同你说,我不会娶妻生子。对你,小爷只是偶尔无聊,打发时间玩玩闹闹罢了。你不会当真以为,你在我眼里已经特别到想娶回家了吧?你们姐妹本就不该打小爷的主意。反正梁书呆那儿还有一条后路,你若想要随时可以……”
“咚”
身后沉沉地倒地声让齐天笙回过头去。
那块软绵绵的豆腐抱着肚腹歪在地上,痛得龇牙咧嘴,却是咬紧牙关闷声不啃,就是不肯唤他一声,殷红的血迹从罗裙上透出色来,他心上一痛,咬牙将她抱起来慌了步子往外奔去。
唐三好从洞洞的黑幽中缓过神来,再睁眼,她已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不……不是自己的床,是齐南王府,她暂住的房间的床铺上。
姐姐在床边吹着药羹,见她转醒,略暖的手抓起她的,轻轻问道,“傻孩子,你怎么没告诉姐姐这个月葵水没来?”
“什么东西?”她转头木呐地看向姐姐。
“大夫说你经期跑去外头吹了寒风,这才又吐又涨不舒服,害姐姐吓了一大跳。齐天笙压根没碰过你,是不是?你怕姐姐不高兴,所以不告诉姐姐?”
“……我不知道。”她只觉得头晕脑涨肚子痛,什么也不愿多想。
“好了,你不愿多说话,把这暖身药喝完,姐姐就出去,不吵你休息。”
她顶着腹痛坐起身,举起药碗乖乖地喝下,反正她什么也不懂,这是暖身药也好,打胎药也好,毒药也好,她喝下就是。
“不苦吧?里头加了不少红糖。”
她抿下药汁,搁下药碗,是甜是苦分不出来,只是拉着姐姐的衣袖开口道,“姐姐,我不要勾引齐天笙。我不喜欢他。”
“……”
“我不喜欢他。从没喜欢过。我讨厌他。”
一句比一句否定的话,一句比一句肯定的语气,听在齐天笙的耳里一声响过一声,心口的空洞一圈大过一圈,正要推门的手悬在空中,僵了好一阵,撤了回来,他转头离开。
血流如注的唐三好安分地躺在床上静养,血亏体虚,她嗜睡如命,不用下床,不用跟大家用膳,她一个人窝在房间好不惬意,几乎快要分不清白昼黑夜。
也不知睡了第几觉,她被窗外唧唧喳喳的鸟儿闹醒,转了个身,迷朦间看到床前晃过一个欣长熟悉的身影,他坐在床边,看着手里的书卷,广宽锦袖,霜色长衫,棱角分明的薄唇,精巧细秀的下巴,她本能地颤了颤身,正伸手想要靠近,又咻得抽手回来。
那人见她转醒,搁下手里的书本,抬手拉上她滑下的被单。
“三姑娘,别仗着女儿家的毛病就一直赖床哦。”
调侃的柔音让她胸口一沉,这才敢睁大眼朝来人看去,“白公子?你怎么来了?”
“呵。我是受人之托,听说你身子不舒服,来看看你。”
她急忙从床上坐起身子,勉强地笑了笑,“是姐夫托你来看我吧?我没大碍了,就是懒得下床。”
姐夫?
白龙马挑挑眉,不以为然地笑笑,她家姐夫可不像她认为的那么关心她,不会想来不敢来,想见不敢见,更不会抱着个明知道没碰过没怀孕的女娃,吓掉了魂似地跑去找太医搭脉,还警告别人保不了娃娃就摘了脑袋。
太医院的太医们面面相觑,无辜皱眉,来葵水的女人哪来的娃娃?九千岁脑袋抽风了?
把葵水当女人小产流的血水,想起当日那猴头失魂落魄,尴尬难堪的样子,他还是忍不着笑出声来。
“瞧你刚刚脸色一僵,怎么。看到是我很失望?把白某错认成猴头了?”
“……不。怎么会。白公子怎么会跟他一样。”
“对啊,我怎会和他一样。我可是生多少个娃娃都没问题,开多少条枝散多少片叶都没人管呢。所以,我才说,咱们都别喜欢他了,三姑娘也同我一样移情别恋吧。”
“移情别恋很难吗”
“这应该是世上最简单的事吧?”
“是吗?好好好。我要学起来。”
她知道白公子又在逗弄人了,捧场地点点头,她也想没介怀地呵呵一笑,可唇角一牵酸意就上了鼻头。
几滴压集了好久的眼泪争先恐后地往外掉,头一点竟挥撒出去。
白袖抬起,粗糙的指尖落上她的颊边,白龙马启唇淡笑。
“三姑娘,男人对女人的眼泪很没辙的,你一哭,白某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被暖暖的软语一安慰,不禁涩意更涌上眼睛,伴着吸鼻声,泪珠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我以为他会喜欢小猴子,我以为他不讨厌小孩,我以为我已经特别到能和他一起看红叶发疯了,我以为他没有再那么想我。”
“……”
“他不是对我好,他只是玩玩而已。为什么要喜欢那种人,我不要喜欢那种人。”
“……”
“他只会仗势欺人,他是混蛋,牲口,臭猴子,我不稀罕他,我不要稀罕他!”
纯白的胸膛突得放大在她眼前,顶住她的控诉。
一触碰到依靠,她再难抑制,放肆地揽住他的肩头哇哇出声。
那颗圆滚滚的脑袋在他胸口窜动,从未听过女人在他面前哭着说她被另一个男人伤得有多痛,她有多喜欢另一个男人,他很难说清楚这是什么感受,只当是最简单的安慰抬手拍拍她颤颤发抖的头,眸儿一斜,睨向虚掩的门外。
好半晌,白龙马从唐三好的房里踱步出来,侧目一抬,就见一道银红的身影斜倚着门阴郁地盯住自己胸口大片湿漉的痕迹。
他满不在意地拍了拍胸口的痕迹,并不在乎齐天笙是否会看见。
三姑娘是趴在他胸口哭了。烦躁么?嫉妒么?这可是他亲自拜托的,有种就别怕被人丢枕头,砸被子赶出来,自己进去见她啊?
不过他怕的应该不是枕头和被子,而是那五个字吧。
“她还好吗?”齐天笙不自在地开口。
“我以为你都听见了?”
“……”
“若是没有,我可以重复给你听。”简单的五个字而已。
“……”
“她放弃你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