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的车灯照在傍晚的路上,速度缓慢地往前移着,左间凌黑亮的皮鞋在马路上发出不小的踏步声,两只手抓着手机发着一直不曾间断的消息,仿佛完全没有注意走在身边推着车跟着前行的萤一二。
他也没在意,没去看她一直忙个不停的手,只是将点燃的烟夹在指间,推着车跟着她前行。
“你很想马上回家?”她略压了压声音,发着短信的手完全不曾停过,盯着屏幕的眼睛也不曾挪开,仿佛是在对着手机说话。
他只是勾勾唇,不回话,任由指间里燃烧的烟灰掉落。
“你还在生我的气?”她的语气没提高,发消息的手略微地停了停。
“没。”他简短地丢出一个字,将手里的烟放在唇间。
她停下了前进的步子,站定住,将手机拽在手里,转过头来盯住他:”你是不是想跟我分手?”
他挑起眉头来,仿佛觉得她说得是个笑话,嘴角提了提:”不会。你知道我多胆小的。”
“看来你真的很怕我告诉那家伙,你有多阴险。”左间凌丢出一个嘲弄的笑,将手机塞进口袋里。
“阴险啊。”他念着这个似乎让他觉得满意的形容词,只是将烟踩熄在地上,”你不怕威胁我这个阴险的人,会被报复吗?”
“你会吗?报复我?”她直视着他。
“你还真当我很闲呢。”他从胸腔发出一阵闷笑。
“那也是,你忙着赎罪,赎都赎不完。”她唇角嘲弄的弧度越发饱满,”一一姐看起来过得不错,就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她装的,对吧?她不是有和你舅舅交往过么?怎么,因为家里关系分开后,就这么超脱了?要不是你妈妈坚持要结婚,再加上你出生的话,大概,他们现在会在一起吧?”
“……”他微微眯了眯眼,带着几份警告瞥向她。
“一谈这个问题,就翻脸的习惯还是没变?”
他将手里的烟丢在地上,脚轻轻地在烟身上一旋,熄灭了一屡烟雾,只是用冰凉的眼神,斜视着站在一边左间凌:”等你把自己的伤疤收拾好了,再学着揭别人的伤疤比较好。”
“……”她被他的话刺得一窒,咬了咬唇,从鼻子发出一声冷哼,”人不都是这样的吗,自己倒霉的时候,只有看到比自己更倒霉的家伙,才会心理平衡点,怎么,不是我男朋友吗?让我找点心理平衡,这点义务都不愿尽?”
“我以为我已经算是个称职的男朋友了。”他将手插进口袋里,”至少……我没送一顶绿帽子给你。”
“那么,来吻别吧,然后我就放你回去继续赎你的罪。”她向他张开双手,微微踮起脚尖,等着他靠过来。
他站在原地,只是任由她的手攀上的肩膀,然后在他的脖后交握,他伸出右手将她碍事的长发一边撩倒脑后,托起她的头,微微弯了弯手,将唇隔在她冰凉的唇上,停留上一阵。
“……称职的男朋友,你打算这样停留多……唔……”
她的抱怨还没吐完,就被全数淹没,对于他的称职,她一向都该无庸置疑……
半响后,她抚着有些肿的嘴唇看着那辆已经骑远的摩托车,一边掏出手机,回着已经振动过好几次的手机,撇了撇嘴角:”根本就是在咬人,竟然拿这个报复我。”
当萤一二飚着车往家赶的时候,却看见他的姐姐和那个刚刚在家用哀怨的目光盯得他移开视线的家伙提着塑料袋走在街道上悠哉地闲逛,他将车减了速度,刹了车,直接横在街道中间,等着她们磨磨蹭蹭地走过来……
“她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某人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却似乎料定以她的小心眼肯定不会搭理他,只得问自己的姐姐。
“水煮咩,刚刚路过水煮摊,那个老板差点感激涕零,因为你没出现咩。他今天生意好得不得了,都没时间跟我八卦了咩。”
“那大概是他老婆在旁边拿着洗衣板等着他吧。”他笃定地分析到,瞥了一眼某人,却见她立刻故意挪开视线去关心她的水煮盒是不是洒了汤汁,他只得轻笑一声,转而问自己的姐姐,”你这就回去了?”
萤一一点了点头:”啊,要回咩,你姐夫打电话来了,会开车在路口接我,你不用送我了咩。”
“……”他将摩托车随手丢在路旁,”我送你到路口。”
“不用了咩,你就把车这样丢这里咩?”
“没关系,没人敢拿的。”
“那也是,这附近人大概都知道,你的车是危险物品,爆胎,刹车失灵的机率都比别人高几倍咩。”
“姐姐,你可以再直接一点没关系。”他调笑着,伸过手去,几乎自然地要去帮一直站在一边不说话的胡不动提手里的塑料袋。
她看着那只朝她摊开的手,几乎立刻就知道这就是他所谓的道歉,虽然连她都不知道他干吗突然要跟自己道歉,只是当那只手摊在她面前时,她看着他一边忙着装着没事,一边和姐姐讲着话,一边还想来帮他一把,让她觉得,她莫名其妙地该原谅他。他总是不愿意解释太多,太多事,都要她去猜,还不一定能得到最后答案,猜对了,没有奖励,猜错了,将错就错……
她半天没有动静,他却微微一弯身,将她手里的东西提过来,拎在手里……
“你买这么多做什么?姐姐做的东西没让你吃饱吗?”
“还说咩,全部倒光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对我,我的厨艺明明进步了咩!竟然都不相信我,还在我面前买外带咩!”
“对,进步了,至少保住了厨房的全尸。”他一手提着塑料袋,一手插进裤袋里,毫不留情地戳姐姐的脊梁骨。
她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那塑料袋在他手里轻轻地晃着,只是微微提了提唇角……
“我都跟你说,不要在我背后偷笑了。”他转过头来,似乎早就算到她就是这么好哄的家伙,于是,得寸进尺地伸手过来拖她,她的手垂在那里,懒得自己多动一下,只想等着他来帮忙,把她拖到和他们平行……
“咣铛”
一块玻璃从高空直接砸在地面上,碎得七零八落,她被吓得一身冷汗,看着那松动的螺丝在地上打着滚,再抬头看着那快要松掉的窗户框岌岌可危地挂在四楼的阳台上……
“姐!你没事吧?”他猛得收回正要拖她的手,转身去还愣着神的萤一一,那块玻璃从她的肩膀擦过去,溅起来的玻璃渣打在她的手背上,明显刺出几条红痕。
“有没有搞错咩,明知道这两天有风还不把窗户关好咩,这不是逼着人去买保险咩!”萤一一抬起头,看着那家没有人出来道歉的阳台,伸脚踹开了玻璃碎片。
“我口袋里还有OK绷。”她颤了颤唇,好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抬起脚步想要去看萤一一的伤势,把口袋里总是为某个倒霉人士准备好的OK绷拿出来,却被那只刚刚还向她讨好的手拦了下来……
“你先回去吧。”他的声音不似刚才那般轻快,连降了几音调,让她都觉得哑然……
“……我……想一起送……”
“你先回去。”他急急地打断她的话语,仿佛让她再说一句,头顶上又会掉下什么更恐怖的东西……
“……”她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咬着唇角,皱起眉头,为什么?为什么叫她先回去?
“一二,这只是巧合咩,就擦破点皮,没什么咩。”萤一一出声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把东西还我!”她伸手向他索要他手里的塑料袋。
“……”他垂手看了一眼自己手里提着的袋子,将它稍稍提了起来,递到她的面前。
她使劲地咬住下唇,一把将他手里的塑料袋扯过来,转身就走,才走两步,就觉得眼睛里的湿漉漉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往外跳,于是,跨出的步子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一个踉跄,她急忙稳住自己,终究不受控制地狂奔起来……
“……一二,你这样,小心遭报应的……”萤一一皱起了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扯起唇角,转身继续往前走,”我以为我已经被报应了。走吧,姐姐。”
“……你确定不去追?”
“姐姐是在试探我吗?放心,姐姐在我心里,比任何人都重要的。”
“你少来咩,肉麻话说得比唱得好听,要是我这么重要,我讲的话,你还敢给我当耳边风咩?”
“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
“那我叫你来公司帮我和爸爸的忙,你干吗不听咩?”
“……”
“……你是男生咩,将来公司迟早要交到你手里的,你还不给我过来好好学习,天天跑出去乱混咩?恩?”
“……看样子,我得去自宫了。”他翻了一个白眼,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你嘀咕什么咩?我已经跟爸爸商量过了咩,他也同意让你来熟悉环境咩,你看什么时候有空,就给我过来公司一躺咩!”
“姐姐很想看我们家因为我倒霉而破产么?”他看了一眼已经停在路口的轿车,车窗打开着,一只夹着烟的手从车里伸出来,轻轻地弹着烟灰,他皱了皱眉头,几乎立刻就认出那是他伟大姐夫的车,”他来接你了。”
萤一一看了一眼对面停着的车子,又转过头来:”人总不能倒霉一辈子的,你不要太潜意识了咩。”
“谁说的,倒霉一辈子,听起来就很刺激的样子。”他微微一笑,转身朝她挥了挥手,”不送你过马路了,我怕姐夫的车突然走火入魔会把咱俩都撞飞了。”
“你就是乌鸦嘴多了,所以才倒霉的,竟然还怪到人家头上去。”
“没关系,反正,我迟早要遭报应的,不是吗?”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头也不回地走回那条只剩他一个人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