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中共首任总书记陈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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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三次被捕

1922年8月9日上午,陈独秀新居上海法租界环龙路铭德里二号闯进了一帮不速之客,这些人是法总巡捕房特别机关探目长西戴纳、督察员黄金、探子程子卿、李友生和包探曹义卿等。他们以陈独秀家藏有违禁书籍名义,将陈独秀逮捕。同时,将在陈家抄查的书籍一起带到上海芦家湾总巡捕房。记讯问笔录时,他们还量了陈独秀的个子:一米六三。高君曼高一米五八。

8月11日,法公堂预审时,法国探长说:“我们接到探报,陈独秀家中藏有违禁书籍,现已查出违禁书籍、鼓吹过激主义书刊报纸多种。”替陈独秀辩护的是巴和帮办和博勒律师,他们说:“巡捕房称陈独秀私藏违禁书籍和过激书刊,我们尚未研究,请法官延期审讯。”法官宣布陈独秀仍拘留在押,七天后复审。

陈独秀被捕后,上海《晨报》刊登“大法律家谓其无罪”短讯,引用一位大律师的话说:“陈独秀著作中对共产主义谈及甚多,但他认为中国目下的情形,还没有到实行共产时期,实与鼓吹共产者不同。”

在北京的胡适8月13日收到汪孟邹快信,说陈独秀案11日开庭,法捕房呈出许多证据,公堂不准交保。夜里,李大钊打电话给胡适,谈陈独秀的案子。隔日,《晨报》刊出了“马克思列宁主义研究会”等十个团体《为陈独秀被捕事敬告国人》的宣言。

8月16日,大雨终日不止。胡适为陈独秀的事,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给顾少川。他根据汪孟邹提供的材料,详细说明陈独秀案内的证据,并说法国人近年作的事,实在大伤中国青年的感情,请他以此意劝告法公使,请他们不要如此倒行逆施,惹出思想界“排法”的感情。他写道:“我并不是为独秀一个人的事乞援:他曾三次入狱,不是拍坐监的人,不过一来为言论自由计,二来为中法两国国民间的感情计,不得不请他出点力。”给顾少川写过信,胡适请蔡元培和法使约谈一次。

8月18日,继续法庭辩论。博勒律师说:“捕房讲陈独秀是共产党,证据不足。陈独秀在著作中提到共产党,只是说说而已,并无共产党之实……陈独秀家中确实有《新青年》杂志,但他家仅有此书,并无印刷设备,因此也不违背法租界条例。”这次,在陈独秀家搜查到了陈独秀写的四万元收条,法庭要陈独秀说清此款用途。博勒说:该款是广东政府用来办教育的,陈独秀是原广东省教育委员长,由他经手拨给学校。最后,法官判罚陈独秀大洋四百元,由保人保出,所抄书籍,一律销毁。

这张四千元的收条因广州战乱,写好后没有寄出,也没有毁掉,因为是很平常的公务,陈独秀不当一回事。没有想到法国巡捕房横插一杠子,闹得他与陈炯明关系不干不净。

陈独秀出狱这天,外交总长顾少川的秘书打电话告诉胡适,陈独秀已经放了。放下电话,胡适给顾少川写了一封信,感谢他出面营救陈独秀。

陈独秀被捕,全国舆论沸沸扬扬,身价再次提高。汪孟邹抓紧时间编辑了陈独秀的几十篇文章,准备出版《独秀文存》。去年,汪孟邹出版《胡适文存》第一集,以后数次劝陈独秀出版《独秀文存》。但陈独秀总觉得胡适是教授,是专门著书立说的,自己的东西虽说不少,却没有文学价值,也没有著书传世的价值。但汪原放认为,仲叔的文集谈的多是民主与科学话题多,同样有印行的价值。

8月,陈独秀写《独秀文存》自序说:

我这几十篇文章,不但不是文学的作品,而且没有什么有系统的论证,不过直达我的种种直觉罢了,但都是我的直觉,把我自己心里要说的话痛痛快快的说将出来,不曾剿袭人家的说话,也没有无病而呻的说话,在这一点,或者有出版的价值。在这几十篇文章中,有许多不同的论旨,就此可以看出文学是社会思想变迁底产物,在这一点,也或者有出版的价值。

这次被逮捕,法庭为什么在这四千元收据上大做文章呢?后来,陈独秀才知道,自己的逮捕,与旅沪湖南劳工会分子王光辉、谌小岑和几个无政府派造谣说自己拿了巨额卢布有关。去年年底,上海华探杨某听信了王光辉、谌小岑等人的谣言,向陈独秀的朋友董、卣二人示意,要敲竹杠。陈独秀哪里有钱?穷人被敲,只有挺身就捕一条路了。

陈独秀被捕后,王光辉、谌小岑等人诈骗不到钱,就在《四民日报》造谣,说陈独秀假借工人名义,向俄罗斯骗钱。但王光辉、谌小岑二人始终不肯承认自己曾造此谣言。

因陈独秀被罚四百元,9月24日,登蔡元培、李石曾、蒋梦麟、胡适、邓仲澥、刘仁静、张国焘、高尚德、李大钊、林素园、范鸿劫、黄日葵、蔡和森、缪伯英在《晨报》刊登《为陈独秀募集诉讼费启事》。签名的人中,主要是共产党人。这个启事含有另一层作用,即告知天下,陈独秀(以及中国共产党)很穷,没有收到俄国人给的所谓巨款。

半年后,胡适写《这一周》短评,谴责了法国人随便罚款的事:

《新青年》不被禁于北京,不被禁于广州,而两次被禁于上海法捕房!陈独秀在北京虽曾被捕,然北京军警拘捕独秀于亲见他布散传单之时,而后来安然出狱,不曾受半文之罚金。而陈独秀在法界两次被拘,罚金与讼费使他破产还不够。这种比较不够使我们反省吗?

三年后,陈独秀在《向导》周报发表《我们对于中伤者止答辩》:

说我们得了俄罗斯的巨款。这个谣言远在二三年前,造谣言的人,本是旅沪湖南劳工会分子王光辉、谌小岑辈和几个所谓无政府派,王、谌二君虽然不承认曾造此谣言,而无政府派的宋仙却有一封致郑州工人的信可以作证。我前年在上海被法捕房逮捕时,华探杨某曾于年前向我的朋友董、白二君示意要敲竹杠,就是因为听了他们的谣言,穷人无钱被敲,我当时只得挺身就捕。

陈独秀的话有分寸,不说完全没有得到俄罗斯的援助,只说没有巨款援助。中国共产党成立后,1921年10月到1922年6月,共产国际的确援助了16655元,但这显然不是巨款,而且,这一万多元早就用光,其中,这年5月在广州开劳动大会,就花了一千余元。

6月30日,陈独秀给共产国际写报告,汇报了收支情况:

自一九二一年十月起至一九二二年六月止,由中央机关支出一万七千六百五十五元,收入计国际协款一万六干六百五十五元,自行募捐一千元。用途,各地方劳动运动约一万元,整顿印刷所一千六百元,印刷品三千元,劳动大会一千余元,其他约二千余元。

同一天,陈独秀给吴廷康(维经斯基)写信,希望共产国际继续援助:“今后国际协款究竟如何,也请示知,以便早日设定计划,我们希望明年(一九二三)中国共产党能自行筹款,但本年内尚望国际有所接济。”有所接济”说明,陈独秀对共产国际是否支援,心中无底。对于援助的额度,更无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