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湶受刘晔所托辅导顾翘翘,在考察过她的水平之后,又考虑到没几天就艺考了,不知道短短几天该教她些什么。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本着认真负责的原则她把自身的体会告诉了顾翘翘:要想演得好,就要多想,多说,多看。
所谓的多想,就是塑造人物的时候,努力的去想象怎样表演更真实,更能深刻的表现人物形象,努力挖掘自身和人物的契合点,并把这方面放大。
所谓的多说,指的是台词。荧幕人物形象是视听形象,其中的“视”指的是观众看得到的人物形体动作,“听”指的就是人物的语言和声音。演员的演技不仅仅表现在表情、肢体动作、仪态等方面,台词和表演密不可分,它本身就是一种表演。
台词要求的是演员的感情诠释能力,是表达角色内心世界和思想感情的重要手段。因此要求演员创造的人物形象必须和声音形象高度统一起来,角色才能栩栩如生,艺术形象才能完美动人。从某种意义上说,台词也是对演员扮演的角色的一种重新塑造,不管是从人物的灵魂,还是到性格。一个好的演员,扎实的台词功底是必不可少的。而想要有好的台词功底,没有捷径可走,就是一个字——说!
袁湶觉得顾翘翘的台词水平很好,但是并不意味着就没有提高的余地了,不过在这方面她也给不出太好的建议,只能要求顾翘翘每天完成十篇千字以上的文章朗诵任务,并多听评书,学学那些说评书的是怎么播讲的。什么时候台词能做到像评书一样,观众不看表演,只听台词,不仅能够听出愤怒、悲伤、喜悦……这些情绪,并且还能掌控节奏,并将观众的情绪带入其中,跟着喜而喜,悲而悲,算是大成。
所谓的多看,简单的分为两看,其中的一看是看其他人的表演,但是在看的同时,并不是要求照着这个去模仿,要去想,想人家为什么要这么演?书画界的白石老人有一句话说的好呀,‘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其实不单单是学习书画如此,表演也一样。
另外一看是看周遭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从这些普通而又真实的百姓身上找人物感觉,真挚的表情。比如说,工厂里女工和坐办公室的,这是两个不同的人物形象,在表演的时候,就要抓住这两个人物的特点,不用特别说明,哪怕是一模一样的打扮,但是看了演员的表演,观众就知道哪个是哪个。这是一种生活积累,而这种积累就需要日常多看。
既然要多看,自然要到人多的地方去看,所以袁湶带着顾翘翘到火车站、天桥或商场这样人流密集处去看人。
中戏本科生在大一大二的时候,除了上文化课、理论课、和形体课之外,剩下的时间大多泡着排练室中拍小品。他们日常排练的小品内容来源,一种是从各大名著、戏剧、电影等成品中摘取一段,进行演绎;另一种,就是纯粹原创,自编自导自演,出处来自各个学生的观察手记。所谓的观察手记,就是到人多的地方,观察人物,并对其进行分析记录,回到学校之后,作为平时作业的一部分交给老师。
招生考试考的是声台形表,临近考试,声乐、形体和台词这三方面临阵磨枪已经没什么用了。想到顾翘翘在中戏进修班学习,因此袁湶将其它三项放到一边,带着顾翘翘去火车站看人,写观察手记。
京城火车站一角,顾翘翘捂得很厚实,因为穿了一条耐脏的黑色运动裤,所以她直接坐在石阶上。但是这个季节,石阶太凉了,坐了一会儿之后,她感到嗖嗖的凉气顺着尾巴根往肚子里钻,怕回头肚子疼,忙不迭的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找到带她出来的袁湶的身影,朝她走过去。
袁湶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的到来,并没有抬头,一面低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一面问:“你这次的观察手记中写了几个人物?”
顾翘翘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观察手记又没有数量限制。哪怕只写一个,老师也不会嫌少;写上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只要你有这个能力,他们也不嫌多。我写了两个,一个是怀里抱着小孩的年轻妇人,还有一个明显就是正处于热恋中的青年女子。”
只写了两个?两人来了有两个小时了,到现在,她竟然只写了两个?袁湶虽然没有细数,但是也知道自己记了大概七八个人。将手上这段内容的最后几个字写完,停下笔,伸手,“将你的观察手记拿给我看看?”
袁湶将顾翘翘的笔记本拿到手,看着上面清秀工整的字迹写着:“这是一位结婚不足三年的少妇,身上的衣服款式虽然新颖,但是质地一般,做工很粗糙,是便宜货。身下什么也没垫,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坐在广场上,身边放着不少行李。
怀里的孩子约莫一周左右,身上的军绿色薄棉袄和母亲身上的衣服比起来,质量看起来稍微好一点,但是也贵不到哪里去。外面包裹着的很有乡土特色的红花绿叶包被,以及身边编织袋里装着的行李,和几个廉价的包装礼盒,透露出了她此行,大概是坐车返乡,回家过年。
虽然丈夫没有陪伴在她身边,但是她眉眼间很是舒展,没有来大城市打工回乡时,没有拿到工钱的那些打工者脸上的迷茫、疲惫、担忧……带着这么多的行李,还有孩子,可是她的脸上依然透着满足,看着怀中入睡的孩子充满了温暖和慈爱……为了怕冷风吹到孩子,将自己围在脖子上的碎花围巾摘了下来,一半围在包被,一半半盖在孩子熟睡的脸上。”
观察得很详细,写得也很详实,袁湶在心中暗自点头,目光移到下一行:“这一男一女处于还在上大学,又或者刚刚参加工作的年纪。家境一般,两人身上的服装不仅颜色相同,连款式都相同。身旁男子生得很普通,属于丢进人群中就湮灭不见的那种,但是那女子看向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世间第一帅一般。特别是两人对视时,目光仿佛被胶水粘到了一般,怎么也撕扯不开,浑身上下都在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尽管这位女孩相貌平平,但是沉浸在热恋中的她整个人都好像发光一般,光彩动人,眉眼中都透着喜悦……”
袁湶将笔记本还给她,“不错,你的观察手记抓住了人物主要特征,条理清晰,拿回去就可以做为排练生活小品的内容。艺考时,谁也不知道让你表演的小品是什么内容,说不定你今天看的就能用上了。只是中戏和北电,你想好报考哪一个了吗?”
“这两所学校应该没什么不同吧?不过我倾向中戏,但是保险起见,这两所学校的艺考都会参加。”
“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我们学校严格规定,大一大二时,不允许学生外出拍戏。北电这方面要宽松的多。”
其实顾翘翘口中的不同,是指中戏和北电在艺考时,考试内容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都是声台行表这四方面,但袁湶误解了她的意思。
顾翘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一规定,讶然,“啊?大一大二的时候不允许接戏?”态度急切的追问,“连寒暑假都不可以?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难道就没有例外吗?”
袁湶摇头,“不可以。学校为了让我们安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在学校里学习,制定了这一规定。在寒暑假拍戏,难道就不是拍戏了?或许有例外,但是我不知道。”无奈的叹了口气,“若是有通融的余地,我的同学梅葶就不会退学了。”
“你的同班同学梅葶退学了?”顾翘翘忙忙的追问道,“怎么,梅葶退学和这条规定有关系?”
“对呀,学校规定,我们在大一大二期间,不允许外出拍戏。梅葶大一时被之前曾有过合作的叶大噟导演看中做电影《红色恋人》的女主角,合作的演员是港城的张国嵘。她向学校申请外出拍戏,但是学校无论如何都不批,最后梅葶选择退学去拍戏。”
顾翘翘怔住了,在她记忆中,似乎后世中戏管得并没有那么严。不过二十年之后各大选秀节目层出不穷,做艺人的门槛越来越低,非科班出身的艺人越来越多,娱乐圈竞争越发激烈,中戏跟随市场变化调整规定也不无可能。况且梅葶退学,可能也不仅仅单纯是学校严格遵守校规,不允许她外出拍戏这一理由。
不过如果中戏有这个规定,并且没有半点折扣可打的话,她可能无法去中戏了,毕竟,她身体和灵魂之间存在的这点小毛病,让她无法安安静静呆在学校两年不拍戏的。当下,她决定回头赶紧问问身为中戏校长的徐爷爷,看看这个规定是不是严苛得一点都没有变通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