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资治通鉴》故事500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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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文采治罪

“原文”

隋主不喜词华[1],诏天下公私文翰并宜实录。泗州刺史司马幼之[2],文表华艳,付所司治罪。治书侍御史赵郡李谔亦以当时属文,体尚轻薄,上书曰:“魏之三祖[3],崇尚文词,忽君人之大道,好雕虫之小艺[4]。下之从上,遂成风俗。江左、齐、梁[5],其弊弥甚: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6],积案盈箱,唯是风云之状。世俗以此相高,朝廷据兹擢士。禄利之路既开,爱尚之情愈笃。于是闾里童昏[7],贵游总丱[8],未窥六甲[9],先制五言[10]。至如羲皇、舜、禹之典[11],伊、傅、周、孔之说[12],不复关心,何尝入耳。以傲诞为清虚,以缘情为勋绩,指儒素为古拙,用词赋为君子。故文笔日繁,其政日乱,良由弃大圣之轨模,构无用以为用也。今朝廷虽有是诏,如闻外州远县,仍踵弊风:躬仁孝之行者,摈落私门[13],不加收齿[14];工轻薄之艺者[15],选充吏职,举送天朝。盖由刺史、县令未遵风教。请普加采察,送台推劾。”又上言:“士大夫矜伐干进[16],无复廉耻,乞明加罪黜,以惩风轨。”诏以谔前后所奏颁示四方。

“注释”

[1]隋主:即隋文帝杨坚。词华:华丽的辞藻。[2]泗州:州名。今属安徽。[3]魏之三祖:指魏武帝曹操、魏文帝曹丕、魏明帝曹叡。[4]雕虫之小艺:指文学。扬雄谓辞赋为“童子雕虫篆刻”。[5]江左:指东晋以来。[6]月露:月光下的露滴。[7]童昏:童年无知。[8]贵游:王公子弟。总丱(ɡuàn):即总角。成年以前,扎双辫,谓之总角。[9]六甲:六十甲子。古代,儿童入学,先学六甲、五方等事。[10]五言:五言诗。[11]羲皇:伏羲氏。神话中人类的始祖。[12]伊、傅、周、孔:指古代的圣人伊尹、傅说、周公、孔子。[13]摈落:黜落。私门:权豪之门。[14]收齿:录用。[15]工:精通,擅长。[16]矜伐干进:自夸钻营。

“译文”

隋文帝不喜好华丽的辞藻,诏令天下公私文书都要写得符合实际。泗州刺史司马幼之的文章奏表浮华艳丽,隋文帝把他交付有关部门治罪。治书侍御史赵郡人李谔也因为当时人们撰写文章,文风崇尚轻薄,而上书说:“以前曹魏的三位君主撰写文章,崇尚文词,忽略治理万民的大道,喜好雕虫小技。下面起而仿效,遂成一种社会风尚。东晋、齐、梁以来,这种文风的危害更加严重。追求一韵的新奇,竞逐一字的巧妙。连篇累牍,不过是刻画了月下露滴的景致;积案盈箱,也只是描写了风起云飘的情景。世俗以此而互相标榜,朝廷据此来选拔官吏。以此求取利禄的道路既然已经开通,人们偏爱华丽文风就越发厉害。因此,不论是乡闾孩童,还是王公子弟,不是首先学习六甲,而是首先学做五言诗;对于羲皇、虞舜、夏禹的典籍,伊尹、傅说、周公、孔子的学说,不再关心,未曾入耳。把虚诞放纵当做洒脱高雅,把缘情体物当作功勋劳绩,把有德的硕儒看做泥古迂腐之人,把工于辞赋之士当成君子大人。所以文笔日益繁盛,而政治日益动乱。这都是由于统治者抛弃了上古圣贤制定的法规,造作无益于治道的文体来使用。如今朝廷虽然颁布了禁绝浮艳文风的诏令,但是我听说一些外州远县,仍然踵袭前代的衰败风气。躬行仁义孝悌者被私门黜落,不加录用;擅长浮华之小艺者,则被选拔充任官吏,保举荐送朝廷。这都是由于这些州、县的刺史、县令没有执行陛下的诏令。请求陛下普遍派人加以调查,送御史台推劾治罪。”后来又上书说:“有些士大夫自夸功绩、钻营求官,没有廉耻之心,请求明示其罪,加以黜退,以矫正社会风气。”隋文帝诏令将李谔前后所上的奏章颁布天下。

“点评”

隋文帝和苏绰喜欢朴实的文风,可以理解;可是,他们想利用行政的法律的手段来强行地消灭一种文风,推行一种文风,却是愚蠢而徒劳的行为。历史上有许多迷信行政手段、法律手段的统治者。行政的法律的手段并非万能。语言的由质朴而转向华丽是历史的必然,不以人的爱好而转移。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李谔这篇声讨华文的文章本身也很有文采,其中充满了对偶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