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上已封大功臣二十馀人，其馀日夜争功不决，未得行封。上在洛阳南宫，从复道望见诸将[1]，往往相与坐沙中语。上曰：“此何语？”留侯曰[2]：“陛下不知乎？此谋反耳！”上曰：“天下属安定[3]，何故反乎？”留侯曰：“陛下起布衣，以此属取天下[4]；今陛下为天子，而所封皆故人所亲爱，所诛皆平生所仇怨。今军吏计功，以天下不足遍封；此属畏陛下不能尽封，恐又见疑平生过失及诛，故即相聚谋反耳。”上乃忧曰：“为之奈何？”留侯曰：“上平生所憎、群臣所共知，谁最甚者？”上曰：“雍齿与我有故怨，数尝窘辱我[5]；我欲杀之，为其功多，故不忍。”留侯曰：“今急先封雍齿，则群臣人人自坚矣。”于是上乃置酒，封雍齿为什方侯；而急趋丞相、御史定功行封[6]。群臣罢酒，皆喜，曰：“雍齿尚为侯，我属无患矣[7]！”
“注释”
[1]复道：楼阁间有上下两重通道而架空者。[2]留侯：即张良。[3]属：即将。[4]此属：这些人。[5]数：屡次。[6]趋：促。[7]我属：我们这些人。
“译文”
高帝已经封赏了大功臣二十多人，其余的人日夜争功，一时决定不了，没有得到封赏。高帝在洛阳南宫，从复道上望见将领们往往三人一群两人一伙地同坐在沙地中谈论。高帝说：“他们在说什么？”留侯张良道：“陛下不知道吗？这是在图谋造反啊！”高帝说：“天下即将安定，为什么要谋反？”留侯说：“陛下由平民起家，依靠这些人夺得天下。如今陛下做了天子，所封赏的都是自己亲近喜爱的故友，所诛杀的都是自己生平仇视怨恨的人。现在军吏们计算功劳，认为天下的土地不够封赏，这些人害怕陛下对他们不能全部封赏，又恐怕因往常的过失而被猜疑以至于遭到诛杀，所以就聚集到一起图谋造反了。”高帝担忧地说：“这该怎么办？”留侯道：“皇上平素最憎恶、且群臣又都知道的人是谁啊？”高帝说：“雍齿与我有旧怨，他曾经多次困辱我。我想杀掉他，但由于他功劳很多，于心不忍。”留侯说：“现在赶快先封雍齿，群臣就人人都安心了。”高帝这时便置备酒宴，封雍齿为什方侯，并急速催促丞相、御史论定功劳进行封赏。群臣宴后都欢喜异常，说道：“雍齿尚且封为侯，我们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啦！”
“点评”
开国皇帝面临着安置功臣的难题。处理不好，就会影响政权的稳固。果真如张良所言，诸将正在谋叛，哪能等高祖看到才提出来。这不过是张良借危言以耸听，阻止高祖滥杀功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