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谦靠到墙壁上假寐，不在乎他的言语。
“当日二哥入王府之时，二娘，并未冻死在雪中。”
“你说什么！”尹谦攸的张开眼，双目圆瞪，脸上布满不可思议，“不可能，当日本王亲眼望见娘冻死雪中……”
“想知道吗？”尹慕萧一脸坏笑，砸着舌，“这是只有大哥与本王才知道的秘密，大哥若是想知道，是要付出代价的。”
尹谦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度隐瞒着自己真实面目，成功欺骗每一个人的男人。
他的眼中充满玩味，冷酷，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像盯着宠物。
尹谦心一寒，入王府第一日起，他从未把尹慕萧放在眼里，温文儒雅，人畜无害，这是他一贯的形象与作风。
即使杀了他全部的亲人，毒害了他的腿，他依然能满面春风不露半点痕迹，眼神清澈的喊自己一声，二哥。
他错了，此时眼前的人，像猎豹一般的眼神，嘴边隐带残忍的笑。
眸光中对自己闪现出的，是恨，是报复。
“你有什么目的？”尹谦定了神质问。
“二哥的问题太过频繁了，要本王一个个儿的解答吗？”尹慕萧从怀中，拿出一颗药丸，“吃了它之后，本王将一切答案告诉二哥。”
尹谦接过，迟疑，又笃定，曾被背叛过落得如此田地的他，还在乎什么。
他的目的，一定不是杀了自己，既已宣布秋后处斩，他没有多此一举的必要。
尹谦思量片刻，药丸送进口中，咽下喉，并无任何反应。
等这一切过程完成，尹慕萧忽然笑了，仰天大笑，谁都未听过的抒怀大笑。
笑声回荡在牢房里，异常诡魅。
尹慕萧薄唇张开，附向尹谦耳边，轻言细语。
道出了长长的一段话语，待他站直了身子，离尹谦远些的时候，他满意的望见尹谦一脸的惊悚、骇然。
尹谦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事实。
不可能！
他张大嘴，想大喊出声，喉咙却如同被锁住一般一字也发不出，只能徒劳张嘴。
他挣扎着身上的锁链，狂乱的挣扎，乱发飞舞着，用身体全部力量去撞向锁链。
手流血了，头皮撞破了，锁链挣扎不开，心却疼了，剧烈的疼痛。
他执起一双大手，止不住的颤抖着，用力的将这双手砸到墙上，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月娑白衣的尹慕萧，远远立在面前，抱着双臂，冷眼旁观，欣赏着眼前的景象。
眼神冷冽，嘴角却荡开开畅怀的笑意。
“二哥，秘密的代价，就是永远不再说出去。”
“本王生性善良，不喜伤人命，所以，二哥就做一回哑巴吧。”
“三弟不会害二哥，这药效，秋后便解了，免得二哥到阴间里，也只能做个哑人。”
仙华长相一般的男子，面容残忍，笑容猖狂，迈着大步向牢外走去。
直听到外面有熟悉的女子声，瞬间转变了脸色，换上一张笑脸。
对着前方轮椅上的人儿，唤了一声，“离儿……”
“慕萧？”
轮椅上身着淡黄衣绸的苏离讶然抬头，昏暗的灯光下衬得她雪肤凝脂，凤目含愁，“你怎会来了，何时醒的？”
先前他曾拒绝与她一起来探望尹谦，不禁一脸不解。
“二哥他……”尹慕萧面露愁色，“今日发狂，有人前来通报，本王便来看看发生何事？”
苏离一手跨着提篮，美目攸圆，“他怎么了？”
摇头。
“恐是秋后问斩，难以接受。”
苏离沉默着，尹慕萧走至她身后，“本王推你过去。”
她温婉点着头。
几步路，便到了牢门口，尹谦躺在地上，手脚全被拷上锁链、丝毫不能动弹，此刻已是昏厥了过去。
“为了防止二哥自残，本王只好如此。”
尹慕萧解释着，打开牢门，悄悄站到黑暗处。
她头轻点着，滑动轮椅，带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进了牢门，抬起眸子，道：“离儿答应慕萧之事，不会忘记。”
“有劳离儿。”
尹慕萧转身向外走去，踏出牢门那一刻，眼中光泽流动，带有几分狠决。
大权夺回，仇并未报，今日今时，方算开端。
“王爷，王爷……”
苏离柔丝细雨的声音，徐徐不缓唤着尹谦，想把他从昏迷中唤醒。
他一直垂立着头，混沌如浆的脑中已没了思考能力，不想醒来也不愿醒来，怕一醒来去思考太多，如千针刺脑的问题。
他是个罪人，对不起她的罪人。
有声音唤她，温暖如絮，像千万支手在他伤痕上温柔抚摸。
“王爷，上次的蜜饯，带来好多给你品尝，您好歹睁眼看一看。”
“想是我现在这副模样，话也说不好，腿也残了，王爷嫌弃了。”
腿……残了？
尹谦听到这句话，猛的睁开眼，望见苏离笑颜如花坐在轮椅上，秀丽淡雅，双手执盘，品着蜜饯，见他醒了，露出抒怀的笑。
“芷吟特意带来的蜜饯，王爷要不要尝尝？”
尹谦一直盯着她的腿，眼神骇人。
她的腿怎么了？为何坐上了轮椅？尹慕萧对她做了什么？
他张大嘴，想询问，想发怒，想告诉她离开那个危险的男人，却一字也道不出，喉中如灌了铅，越想发声，越觉堵塞。
他哑了，被尹慕萧毒哑了。
苏离见他张开嘴，芊指拿上一颗蜜饯，放到他嘴中。
“蜜饯香桃，早些日子就许给王爷拿给您吃的，如今终于达成了。”
尹谦凝滞一般看着她，将蜜饯含在嘴中，他们二人靠的如此之近，鼻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檀香味，令人沉迷醉醺。
这是危险的味道，他警告着自己，她越靠近，他只会越痛苦。
他别过头不去看她，远离他，不敢与她靠近，手脚在锁链的禁锢下，难以移动范围，闭上眼睛无视她一切的动作。
“腿只是一时意外，过两日便会无碍。”
他眼中的关怀一览无遗，苏离脸色缓缓暗下，”今日，我是来向王爷道歉的……只求王爷不要永远对我带着恨意。”
“是我对不起王爷，虽然我早已没有脸面说这些话，但有些事，还是希望王爷知道。”
“我，并非苏芷吟，真实名讳为苏离，是苏芷吟的姐姐。苏离只是苏府里庶出，也许庶出也算不上，只被示为婢一般与娘亲一起活在苏府里，那日起了怜悯之心，相信了苏府老爷与大小姐演好的戏，代嫁进了王府，认识了慕萧，还有王爷。”
“从入王府那刻起，苏离只想过护夫，未想过其他，所以，负了王爷的情，弃了王爷的意……”
“倘若。”她正视着他，“倘若你我只是偶然遇见的二人，倘若你我并非陷入今日之局面，倘若没有权利之争，你我之间不会是现在这番情景，也许王爷会成为苏离心中最信任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