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怕三更子,女怕午时辰。
这是旧年间的老话,其实我觉得没有什么依据。
旧年间因为医疗手段的低下,基本都是在家生孩子,而且营养也没有现在这么好。
再加上本来国人又重视生辰八字,觉得缺什么要补什么,于是不知道怎么出现了这么一句老话。
老祖宗们分出了天干地支二十四节气十二时辰,又结合阴阳五行之说,男人是由阴魂阳魄所成,在阴气极盛的时候出生,会收到阴气的侵袭,导致身体、也就是阳魄受到影响。
同样女子是阳魂阴魄,在正午时分阳气极盛的时候,阴魄也会受到影响,导致身体不好。
——这都是旧年间的“封建迷信”了,现在连我们这种圈内人都不甚在意,这佘老太看起来年纪高大,莫非对此深信不疑?
做阴阳行当各有各的忌讳,这我们能理解,但这老太太看样子就直接不想做我们的生意,她说要女纸人明天来拿,要是明天她直接闭门不出、或者连夜走了,我们上哪儿找人去?
我哥是绝对不可能放弃的,太爷爷那里等着一个女纸人呢,拖一晚上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佘老太,我们是慕名而来,开了好久的车了,好不容易才找到您这儿,我们愿意奉上十倍的辛苦费,您看看赶紧给我们做一个女纸人,我们立等,做好了就马上带走。”我哥急促的说道。
老太太嫌弃的哼了一声:“你说做就做?少年人,这行是有忌讳的……我家不在夜里扎纸人!”
“为啥?难不成您就上午扎个女的、下午扎个男的?来得及吗?”我哥不明白这老太太怕什么。
老太太眯着眼:“家有家规,多说无益……我家的纸人,不在晚上做……你们走吧。”
如果这是个男人,可能我哥还会粗暴些,可这家似乎就是一老一小,这老太太垂垂老矣、刚才那小孩子看起来又瘦弱可怜,总不能上门欺负人家,我哥冲我使眼色,意思是让我来软软的求一下。
“那个……老太太,我们是一位熟人介绍来的,因为事情紧急,不能再等明天了,如果您有什么忌讳,不妨直说,我们不在意这点儿承负的。”我低声说道。
老太太眯着眼盯着我的脸:“丫头,你语气不小啊,别以为你身上气场异于常人就了不起……你不在意承负、老婆子我在意!”
我看她生气了,忙说道:“您别生气,我们后生晚辈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请您多多包涵,主要是家里长辈指定说要来找您,我们也只好缠磨您,不然没法回去交差……”
老太太皱了皱眉:“我不问世事多年,只是做些纸人糊口,你是哪家的后生,还有长辈指引?”
阿奇一听忙带着几分得意的说道:“我们是慕家的!”
“慕家?”老太太皱眉:“……哪个慕家,怎么没听过?”
“呃……可是我们家老太爷说了要来找您求个女纸人啊……你们难道不是旧识?”阿奇不解的问。
我哥把阿奇推开,示意他闭嘴,转身对老太太客气的说道:“您到底有什么忌讳不妨直说,实不相瞒,我们也不是啥都不懂的普通人,您说出来给我们开开眼界,也好给家中长辈回话。”
老太太见我们堵门不走,她也有些无奈,凭力气她肯定没法跟我哥比,推不动门板、也没法拉外面的防盗闸门。
只好气呼呼的说道:“既然是懂行的人,就进来吧!”
我们生怕她反悔,立刻挤进门去。
“呜哇!!”阿奇胆子比我还小,一进去就吓了一跳。
屋里只有一盏不太明亮的暖光台灯,放在铺满了各种工具的木桌上。
整间屋子里都是……纸人。
仔细看,这些纸人活灵活现,有些穿着夹袄,有些戴着小帽,有些跪在地上,有些坐在长凳上。
他们的脸色或灰败、或蜡黄,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真的很像人。
而且屋子的角落里,还有纸马、鸡犬、甚至还有那种刽子手形象举着大刀的纸人。
这看起来像一间惊悚小屋,如果房梁上再吊着几个……那就是游乐场里面的鬼屋地狱造型了。
灯火晦暗,那个小孩子站在阴影中警惕的盯着我们,我哥想缓和一下气氛,开玩笑道:“小朋友,你站那么远不怕么,要是纸人突然动了怎么办?”
小孩似乎有些不忿,低声嘟囔道:“我家的纸人本来就会动……”
佘老太回头瞪了小孩一眼,小孩立刻闭嘴不言。
“童言无忌……我这里没有给客人坐的地方,因为早就坐满了‘人’……你们有话快说——”老太太很嫌弃我们。
我哥才不管这么多,他看工具桌旁边放着几个破旧的坐垫,就抱着坐垫发给我们,他自己扔了一个在地上席地而坐,一副“我就不走”的态度。
江起云袖手站在门口,他的气场冷寂而肃穆,我恍惚觉得这屋里的纸人在微不可见的发抖。
咯啦……
老太太不小心碰掉了手边的一把小小篾刀,我哥微微挑眉,伸手捡起来,双手递过去道:“老人家,您紧张什么呢,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那佘老太偷偷瞟了我一眼,像见鬼一样,目光警惕的很。
我回头看了看江起云,该不是这老太太感受到江起云的气场了吧?
“……你收收,别吓着老太太,这么大年纪了……”我抱着破垫子,没敢坐下,倚在门边悄声对江起云说。
江起云不以为然,扫了一眼屋里的陈列,不屑的说道:“这老妇人又不是寻常人,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阴灵,见到本座自然逃遁,她还怕阴气?她是怕你身上沾染的气息。”
我皱眉道:“我身上沾染什么了啊……不就是之前你和殷肃白对峙的时候的气场吗……”
江起云皱眉道:“殷肃白……他很奇怪,若论神职地位他或许不如我,但他的权力比我大的多,他没有这么多束缚,在魔界一方独尊……不明白他为什么宁愿约束自己的法力,甚至散去一部分法力,也要入世……他现在力量很难控制,所以不会轻易出手。”
“……他为了一具干尸找阿奇,会不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就连去世了也割舍不下?”我猜测道。
江起云勾唇笑道:“慕小乔,你别这么感性,对神魔来说,凡人不过是……凡人而已。”
我微微愣怔,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我也是凡人啊,你会不会觉得我可有可无?”
“说了多少次。”他皱眉道:“你是我的妻子,凡人?几个凡人有你这样的礼遇,本座还得给你收拾善后。”
“咳咳,你俩打情骂俏回家再说,看把老太太都吓到了。”我哥提醒了我一句。
果然,那佘老太看我的目光更加惊恐了:“姑娘,你、你……你在跟谁说话?你身后跟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