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人生若只如初见
8406600000043

第43章 岁月如歌(7)

是啊!三十而立,过去的好时光像尘埃一样不足道;万里征程,披星戴月,历尽艰辛,都不必提及。而飘落的白发就是明证,凄凉和愁苦烙印在你的心里。不知不觉,你竟愁白了少年头。而你当年“谈笑凯歌还”的宏图大志,也随雨打风吹去。可谓:壮志未酬身先老,长使英雄泪满襟啊!在小城,你从青年走到了中年,这人生关键性的六、七年,你苍老了。无疑,小城的罡风吹老了你的岁月,吹白了你的青丝,但却吹不老你的责任和思念,曾经多少个夜晚,你梦回秦关。无疑,你到小城来,是想大有作为、大显身手的。无奈,你水土不服,关山难越,竟然被一天天的边缘化。小城的落伍,你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而你却无力回天,你没法不白了少年头啊!小城的冬日,数九寒天,你在破旧的小楼里跺着脚,徘徊复徘徊,你希望有人看见你思索的背影。但你太卑微了,没有人注意你的存在;凄凉的清晨,大雪纷飞,滴水成冰,你用刺骨的冰水使劲搓着脸,而不是为了锻炼,那是因为无奈。因为没有谁会关怀你。你到小城来是因为无奈。而你在小城的岁月更是无奈。青春蹉跎了,岁月苍老了,事业荒芜了,亲情疏淡了,忧愁扩大了。正像南宋李易安所说:“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1134年9月,金人南犯,易安居士由临安避难浙江金华,孑然一身,愁苦无比。但她还是有双溪那个佳丽地可去,而你在小城却连一个双溪这样的佳丽地都找不到。你比李清照还凄苦哦!“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多少次,你想找人倾诉,而身边却没几个认识的人,更遑论知己,你的泪水不禁又流了出来……

你的愁苦和无奈,印在纸上,写在脸上,小城的朋友也看得出来。忽一日,朋友见你鬓边已有白发,关切地说,你才多大?怎么就有白发哦!你说,人到中年,老大不小了,该有白发了。朋友说,咋不去染染发啊!你说,生老病死,这是规律,何必伪饰自己。朋友说,领导不都时兴染发吗?你咋不随大流呢?你倔强地说,还是顺其自然吧!忽一日,另一好友又如此这般地安慰了一番。你被他们说烦了,也去染发了。你又一次去了小城的理发店,看青丝夹杂着许多的白发从理发师的手中滑落,不禁喟叹:“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是啊,人生如梦,白驹过隙,你何不像苏东坡一样举杯邀月,祭奠这永恒的明月和长江呢?况且,你也正好在长江边上啊!正好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时辰啊!然而,你却没有东坡居士那样的豁达和豪情。你只能看着自己的白发慢慢增多,然后不断地咀嚼自酿的痛苦,品尝岁月的味道,体会人生的辛酸。

理发师很自然地剪落了你的些许白发,然后熟练地给你抹油,使你的白发一点点地变黑,最后看上去显得很年轻的样子。你暂时和众人一样,看上去是年轻了。可你的心却照样苍老。是耶?非耶?悲耶?喜耶?尽管染发是很正常的事,但你却并不这样认为。你虽然伪装了一回自己,你“装嫩”了一回自我,但你却失去了本色的自我,这可不是你率真性格的体现。你明白,你即使愁白了少年头,善良而真诚的人们是不会笑话你的,因为真实是人间最美的光芒,你没必要赶时髦去染发啊!

人们要笑话你的是,曾经意气风发、豪情万丈的你早生华发,却漂泊不定,无所寄托。“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你在小城已经憔悴得像一朵蔫了的黄花了。

东坡居士在《浣溪沙》中说:“难道人生无再少,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意思是说,难道人老了就不能有青少年时期吗?门前的流水还有向西流的时候呢?不要徒自伤白发,悲叹衰老啊!而你悲叹的不是早生华发,而是你在小城的岁月蹉跎。六、七年大好时光,悄然而过,却一事无成,能不悲乎?“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

一个人的旅程

你似乎生来就是孤独和忧郁的,上中小学时,你数学不好,语文却特棒,当恢复高考后,即使数学不好,也没能挡住你轻松迈进综合性大学的脚步。你念的是大学中文系,中文系的温香软玉是否培育了你的这种与生俱来的孤独呢?不得而知。大学是放飞青春和梦想的地方哦!况且,那个时代的大学生是天之骄子哦!照理,你不应该孤独,而你却照样孤独,经常一个人在青山湖边踽踽独行,或冥思或苦想,是为了写诗么?是又不全是;是为了寻觅么?也许是也许不是。那是为了什么呢?你自己都不知晓。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孤独和忧郁占据了你的心灵,就是说,从那时起,你开始了一个人的旅程。即便是你在首都北京笑傲群雄的时候,即使是你以20多岁的年轻走遍神州的时候,即便是你气定神闲地走在无比壮丽的纽约第五大道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改变。

你说过,孤独是一种大雅。你孤独不起。实际上这只是你的谦辞。过去可能是那样,因为那时候,你正在上升,就像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红日是不会孤独的,因为有许多无名的小星星仰慕它。所以你孤独不起。可是,自从你一人流落到小城,一切都变了。你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忧愁、烦恼、落寞、孤寂缠绕着你,使你不得开心颜。在小城,你举目无亲,常常是一人从宾馆到办公室,再从办公室到宾馆,周而复始,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独行在落满枯叶的小径上。看见枯叶,你想到了一叶知秋,想到了自己,想到了人生之秋,想到了《红楼梦》中的林黛玉:“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林黛玉寄人篱下,不堪落寞,忧愤成疾,撒手西去,令人动容。而你是真实的,客居小城,把栏杆拍遍,吴钩看了,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终是天真了。你终是融不入小城的山山水水,宁愿“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你终不肯越雷池一步。你也曾反思,你为什么就不能“随乡入俗”呢?你为什么就不能融入小城呢?仅仅因为曾在首都北京放飞过你的梦想吗?仅仅因为你跟美利坚、加拿大有某种牵连吗?仅仅因为你曾在省城的风光和红火的日子吗?是,又都不是。你想不明白,你咋就成了小城的局外人呢?只能终日与书做伴,与音乐为伍呢?你是无可奈何,还是乐而忘返呢?你内心有许许多多的煎熬,嘴里有无穷无尽的苦涩,眼里有或多或少的迷惘,都是自然的,你是咎由自取哦!没谁请你来啊!对此,你想到了孔子说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你多想小城一夜之间变成文明之城、文化之都哦!可你是凡人,你改造不了小城,你只能独善其身了。于是,你一个人背起简单的行囊,行走四方。你一边走,一边哼着:“走四方,路迢迢,水茫茫,孤独的心不知在哪儿飘荡。”你一个人在新疆伊犁赛里木湖泛舟,你偶一抬头,看到了被清朝流放在这里达4年之久的民族英雄林则徐的塑像,你禁不住沛然泪下。你想到了你自己,想到了远在大洋彼岸的妻儿,是否也像林则徐一样的孤单寂寞。在云贵高原彩云之南泸沽湖畔,你和摩梭女倾心交谈。你不明白,接近原始,身处大山之中、大湖之畔的摩梭女为什么那么快乐。你过去不明白,现在还不明白。其实,你是聪明人,你应该明白哦!摩梭女心静如水,她们能临泸沽湖而居,能天天看见碧绿的泸沽湖水,就心满意足了,而你不能哦!哪怕你天天看见壮丽恢弘的美国黄石国家公园、夜夜览尽洛杉矶的不尽灯海,你的心仍想飞哦!你在青藏高原的青海湖,看湛蓝的湖水,碧蓝得像白人女郎的蓝色双眸,看一拨又一拨的美丽海鸥在青海湖畔飞来飞去。你忍不住在想,海鸥和青海湖为什么会如此和谐哦?你是多么渴望这种和谐哦。面对此景,你想到了一位作家说的话:“唯有内心真正达到和谐,才有静心,也有深情;才有相守,又有自由。内心和谐是一种素质,内心和谐如乐音飞翔于空中是没有边界的……”。你看,你离作家所说的境界差得太远了。面对物欲横流、熙来攘往,你不也心浮气躁吗?你不也想跃跃欲试吗?从某种意义上说,你不是孔老夫子所说的真君子啊!在云南丽江大研古镇,你一个人坐在小桥流水人家发呆,看身边熙熙攘攘的人流和大研古镇的沧桑。古镇历经800年的风雨,依然“静如处子”,而凡俗的人们却“动如脱兔”。在溪水边,高原的清风吹动着杨柳枝条,轻拂你的面庞,你看着这些有上百年历史的柳树,伤心不已。你想起了《枯树赋》:“昔年移柳,依依汉南。今看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是啊!昔年移栽江南的杨柳都已衰老了,何况你一凡夫俗子呢?你正以不可阻挡的步伐老去哦!你看见今日“80后”的成长,你就知道自己老了。你想起了美国大作家海明威的话:“一茬人逝去了,一茬人又成长起来了。”可中国孔夫子的教诲也一样言犹在耳哦!孔夫子是这样说的:“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而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对照孔圣人的话,你的修炼还差得远哦!不光如此,孔夫子还说:“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你看、你看,你还是太在乎个人的得失,整日怨天尤人,抒发的都是个人悲悲戚戚的情感,小布尔乔亚的思绪,离真正作家的社会责任感和“天塌下来擎得起,地披靡兮扶之直”的气概差远了。于是,朋友们对你说,你不该这样活啊,你心里应该有阳光有海水哦,应该少阴霾少悲戚哦!可你却一意孤行,置若罔闻。咋不叫爱你的人心疼啊!

范仲淹在《御街行》中说:“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你顺手推开窗户,今夜的月色多好哦!可亲人却在万里之外。关山遥隔,离愁别恨,对景难排。你唏嘘不已,你终是哭了。你哭了,是因为你有爱,你有情,你有义。没人笑你,更没人怪你。要哭,你就痛痛快快地、淋漓尽致地哭一场吧!

你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至多是走了一半。孤独落寞还要缠着你。夜深人静的时候,淫雨霏霏的时候,月光朗朗的时候,你经常会摇头晃脑地吟诵起蒋捷的《虞美人》:“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是啊!少年的你充满着青春快乐;中年的你,流落到小城,水阔云低,秋风萧瑟,孤雁哀鸣;老年的你,啥样?你不知道。但愿不要与暮鼓晨钟为伴,听雨于僧庐之下啊!

你总是一个人,总是在路上,总是默默地孤行;一个人的旅程,没有风景的旅程,寂寥的旅程,你还要走多久啊!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午夜,你从酒吧喝酒回“家”,一个人听着窗外的雨声,躺在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进而唏嘘不已。你想起了辛稼轩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是啊!君不见昔日繁华的歌舞台榭,英雄的业绩风流,总被历史的风雨吹得化为乌有,一抹斜阳映着丛密的草甸,这平常的巷子就是你曾经的住处。气冲霄汉、称霸一方的孙仲谋如此;雄才大略、不可一世的辛稼轩亦然;一介书生的你,更是这样,这是历史的规律,谁也逃脱不了……

你曾经风流过,那是一个文弱书生的风流,一个自命不凡才子的风流。在暖风熏得游人醉的日子,你是何等的得意,青春奋发的你在鲜花和赞语声中成长。17岁不到,便轻松迈入了综合性大学的门槛,在强者如林,才子涌现的大学校园里,你凭着一支秃笔,写散文、写诗歌,声名鹊起。你洋洋得意,胸怀大志,那识愁滋味。大学毕业,别人为分配愁白了头,你却轻松地迈入了省委的大机关……真是“谁家陌上年少,足风流”。

你少年得志,春风得意,那时的你太嫩了,你对人生的况味不甚了解,你以为一路有阳光,有海水,你会永远风流。你错了,自从流落到小城,你便由前台到了幕后,由主动变为被动,由被人羡慕到被人遗忘。最后,龟缩到一小破楼里聊度中年,你过多地识尽了人间的愁滋味,过早地尝到了人生的况味,你对前途不抱信心,你的心像一潭死水,甚至连微澜都没有,真有点像“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一天算一天,过了今天不知明天的味道。你不光是伤感,甚至还有些颓废;你不光忧愁落寞,甚至还有迷惘;你不仅仅自怨自责,甚至还怨天怨地;你不仅悔青了肠子,甚至还熬白了头发。当你在小城破旧的小楼里,像一个小老头似的,回首前尘往事,禁不住沛然泪下的时候,谁也想不出你曾经叱咤风云的那份英武;当你在摇晃的书桌前,吃力地写出那些熟悉的方块字,写出你心中的无限寂寞和悲伤时,谁都想不到,你曾经是那样的快乐,幸福得像一个天使;现在,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真个是:“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你想不通,也得想通,多少比你优秀的人才都被埋没了,你终是冬日草甸上的一棵枯萎的不起眼的小草啊!即使你明年春上不再泛绿,春天照样来到人间。

你弄不明白,也得明白。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有歌声有鲜花,有掌声,也会有暗礁,有险滩,有急流。趟过去你便灿烂,你退缩了,你便被淹没了。大浪淘沙,物竞天择,古往今来,莫不如此。

你退一步想,你便会怡然自得,你衣食无忧,温饱不愁,这世上还有不少人,食不果腹,衣不御寒。你比他们强多了,你只是从人生的喧闹处归于沉寂,从人生的中间点,回到了起点。30年前,你一翩翩少年,本来就一无所有啊!是啊,真像一个哲人所说:“如果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如果人全面退出了心灵,而变成了具体,如果人变得还不如一岁一枯荣的草木,那么在这个变化万端的世界,怎样进一步的询问,那么在黑夜来临之前,是否可以问一声,人是什么?”叔本华说,人是一团燃烧的欲望,在痛苦与无聊之间摇晃,故从本质上说,人是悲剧的动物。智者名言,说的就是你哟!你怀恋过去的岁月,就是对今日悲凉的不满。你想昔日重来,你想再显身手,再铸辉煌,但只是你的一厢情愿。你感叹,如果你仅仅是追求一般的幸福也就罢了,难的是你实际上追求的是比一般人更多的幸福。所以,你被历史所淘汰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苏轼说:“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想当年,风度翩翩的周公瑾手执羽扇,头著纶巾,从容谈笑间,80万曹军如灰飞烟灭,那又怎样?一切都过去了。你一凡夫俗子,此景此状,那又如何啊!

你的“风流”来了,来如春梦不多时;你的“风流”去了,去似朝云无觅处。现在,只剩下凄苦的你在寒风中战栗。在回味你的前尘往事时,你终于明白,繁华,如三千东流水,你只能取一瓢;风流,如早春暖烟,只能吹一阵。风光也罢,凄苦也好,都是一生。

我成了“井底之蛙”

近翻成语词典,对“井底之蛙”的解释为:“井底下的青蛙只能看见很小的一块天,比喻见识浅陋的人。”多少年过去后我为什么要查这个词条的确切含义呢?我认为自己已经成了“井底之蛙”或者说正在变成“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