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希腊神话和传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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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阴间的王国

———俄底修斯继续述说他的故事

不久日落大海。一阵劲风将我们的船舶送到大地的极边———铿墨里俄人的地

方,这里终年为大雾所包围,永远没有阳光。这里有俄刻阿诺斯,这是围绕大地周边的河流。我们来到两条河流汇合的地方,来到山岩那里,按照喀耳刻所吩咐的那样献祭。羊颈上的血刚刚流入我们掘来作献祭用的土坑,死者的阴魂就纷纷从岩罅里走出。男女老少都有,且有战死的英雄们,带着裂开的伤口和血染的盔甲。他们哽咽着拥挤在我们的周围,并在土坑上面徘徊。我几乎吓坏了。我命令我的同伴们尽速将羊仔焚烧,并向神祇祈祷。然后我拔剑挥退这些阴魂,使他们不能来舐食鲜血,因喀耳刻曾经告诉我应首先向忒瑞西阿斯提出我的问题。

但忒瑞西阿斯还没有来,我的朋友厄尔珀诺耳的阴魂却已来到,他的尸体仍然在喀耳刻的岛上没有埋葬。他满脸流泪,悲诉着他的惨祸,请求我回到埃埃厄岛去,并郑重地将他埋葬。我答应他我愿意这么做,于是他坐在我的对面。就这样,我们悲愁地坐着交谈,一方是厄尔珀诺耳的鬼魂,一方是执剑卫护着献祭的血食的我。不久,我的母亲,美丽的安提克勒亚的阴魂也来了。我离家出征特洛

亚时,她还健在。现在她默默地坐在一旁,注视着那一摊血。她从没有抬头看我,看一看她自己的儿子。

现在忒瑞西阿斯的阴魂出现了,右手拄着一根金杖。他立刻认出我,并对我说:“拉厄耳忒斯的儿子哟,你怎么离开阳间来到这死人的国土呢?现在你既在这里,就请收起你的利剑,使我可以在土坑里吸食鲜血,然后告诉你未来的事情。”

听到这话我就离开土坑,并将宝剑投掷在土里。这阴魂一面吸食鲜血,一面开始说道:“啊,俄底修斯,你希望我将告诉你可以归回故乡的可喜的消息。但在路途上有一个神祇会阻拦你,你不能逃脱海神波塞冬的迫害,因你刺瞎了他儿子波吕斐摩斯的眼睛,使他深深地感到恼恨。但最后你仍然可以归回,所以你不必失望。最先你将登陆于特里那喀亚岛。如果你希望回家,就请你不要动那些养育在那里的太阳神的神圣的牧群。假使你损伤它们,你的船舶和你的朋友们便得毁灭。即使你个人可以逃出,那也要经过许多年以后你才可以由外乡人的船舶载着回到伊塔刻,孤独而贫困。甚至到那时你也毫无幸福,而会遇到骄横的人,他们在挥霍你的财产,并向你的妻子珀涅罗珀求婚。你将公开地或秘密地将他们杀害。在这些事变之后不久,你又得重新航海,漂流又漂流,直到你来到一个地方,那里的人不知道有海,没有船舶,也不用食盐调味。在这遥远的地方,你会遇到一个人,他将说你背上所背的是一具风扇,这时你就将船桨插在地上,并对海神作一献祭,然后再度回家。你的王国将从此繁荣,你也可以活到老年,最后在距海很远的地方寿终正寝。”

这便是他对我所预言的话。我感谢他,并请他再为我解决心中的一个疑问。

“请告诉我,我母亲的阴魂默坐在那里,我如何能使她认识我呢?”

“让她吸些鲜血,她就会开始说话了。”这预言家回答。

于是我让我的母亲走近并吸食鲜血。突然她看到我,满脸流泪向我说话:“亲爱的孩子,你还活着,怎么会来到这死人的地方呢?俄刻阿诺斯和别的河川没有将你挡着?自从特洛亚陷落以后你就在海上飘零了么?你不能回到伊塔刻去么?”

当我回答了她向我问起的事以后,我就问她是怎么死去的,因为我出征特洛亚时她还健在。然后,我怀着悸跳的心,打听家中别的人的情况。她告诉我:“你的妻子坚贞不渝,且日夜想念你。你的儿子忒勒玛科斯保护着你的财产,没有人敢夺取你的王杖。你的父亲拉厄耳忒斯在乡下过农民的生活,从不到城里来。他没有

居住在王宫里或睡舒适的床榻。像一个奴隶,他躺在炉边的灰土上度过隆冬,他的衣服也极褴褛。夏天他在树叶堆上露宿。他所以这样做,都是因为悲伤你的命运的缘故。我也是为了想念你而死的,亲爱的孩子哟!并不是普通的疾病使我离开了人间!”

她说话的时候,我满怀思念。但当我企图去拥抱她时,她却如梦幻一样地消失了。现在又出现别的阴魂,有许多且是世界上有名的妇人。她们都吸食我们所杀死的祭品的鲜血,并向我们诉说她们的历史。她们散去以后,另一种景象使我大为激动。我看见伟大的阿伽门农的阴魂!他慢慢地走向土坑并吸食鲜血。然后他抬头看,知道是我,即开始哭泣。他向我伸出无力的手,但不能达到我。接着他回答我的热情的询问。“高贵的俄底修斯哟,”他说,“也许你以为是海神将我溺死,或者是在饮宴时我的敌人用阴谋将我毒毙了。但事实却不如此。克吕泰涅斯特拉和她的情人埃癸斯托斯乘我入浴时将我谋杀了,正如屠夫在牛棚里杀死一头牡牛一样。他们在我对妻子儿女满怀热爱远道归来时杀死了我。为了这个原因,我劝告你,俄底修斯,不要太相信你的妻子。不要太热情地将你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但是我忘了!珀涅罗珀是贤淑而聪明的。当你我离开希腊时她所养育的孩子忒勒玛科斯,现在当已长大成人,能够怀着充分的敬爱接待他的父亲了。克吕泰涅斯特拉在刺杀我之前,甚至没有让我看一看我的儿子俄瑞斯忒斯。总之,我劝你秘密地回去,因为没有一个妇人是能够完全相信的呀!”

说完这些丧气的话,阿伽门农的阴魂就转身消失了。在他之后来到的是阿喀琉斯和他的朋友帕特洛克罗斯、安提罗科斯和大埃阿斯的阴魂。阿喀琉斯首先吸血。他看到我很吃惊。我告诉他我是如何到这地方来的。我对他说,他是所有阿耳戈斯英雄中最负盛名的人,死后亦当是最伟大的鬼魂,在地府里享受幸福。这时他却悲痛地回答:“俄底修斯,不要对死者说这样安慰的话。与其为地府里的君王,不如作人间的奴仆。”接着他请求我告诉他关于他的儿子涅俄普托勒摩斯的情形。他听到他的英勇和辉煌的功业时,显得满意。大步离开我,渐渐消失了。

别的阴魂们吸了祭品的鲜血以后,也愿意向我说话。只有埃阿斯,因为我在同他争夺阿喀琉斯的武器时,我得到胜利,他因此丧命,所以现在他冷冷地站在一旁,切齿愤恨。我温和地对他说:“忒拉蒙的儿子哟,死后你还不能忘却关于阿喀琉斯的武器的仇恨么?神祇将阿喀琉斯的武器赠给阿耳戈斯人只是使我们蒙受

灾害。由于这些武器,我们才丧失了在战斗中像一座堡垒的你。我们对于你的死不能负责!那是命运女神的事。所以请你宽恕,高贵的王子哟,并请你说话吧!”

但这阴魂默不回答,却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现在我看见那些久已死去的英雄们的阴魂:弥诺斯,死人的裁判官;伟大的猎人俄里翁,仍然执棒追逐他身边的狮子和山豹的阴魂;提堤俄斯,因为冒犯天条受到雕鹰啄食肝脏的惩罚;坦塔罗斯浸在水中,水到唇边仍然得忍受焦渴。当他低头就饮时,水即退去;他身边长着结满果实的果树,但当他要摘取时,树枝就高扬上去,他的手徒然在空中乱抓。我也看见西绪福斯在永远滚转巨石上山。

他全身用力,手足并用,刚要转到山顶,巨石又从山头滚下,于是他只得重新开始工作。他遍体流汗,头上尘土飞扬如同云雾一样。在他的附近则是赫剌克勒斯,但这不过是赫剌克勒斯的阴魂,因他本人已升到俄林波斯圣山,并与一个永久年轻的女神结了婚。只是他的阴魂如同黑夜一样阴暗,并在弯弓搭箭,准备射向一个敌人。他肩上挂着一根黄金的剑带,上面有着各种兽形的装饰。

他消失以后,别的阴魂们便拥挤到我的身边。我本来想看看忒修斯和他的朋友庇里托俄斯。但突然这些阴魂们都拥来,使我感到十分恐惧,就好像墨杜萨转过可怕的头在看着我一样。我即刻和我的伴侣们离开,回到俄刻阿诺斯的岸上。

于是我首先实行我对厄尔珀诺耳的诺言,回到喀耳刻所居住的海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