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殿内,那股血腥味还未消退,周正先是将大孩子身上绑的布条给解开,看他虽有呼吸但却依旧昏迷不醒,不知是哪里受了伤?
于是便把他那破布衣服给褪下查看,可突然发现这孩子胸前竟缠了几圈布条,他眼角一抖,难不成这大孩子还是个女孩?
周正总共才来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月,但多少了解些这里的风俗习惯,基本可以确定只有女孩子才会缠这种东西,又想起这脱人衣服乃是打破男女关防的大忌,只粗略检查下女孩没有外伤便赶紧给她衣服穿好,又念了句罪过,勿怪。
还有一个事情他必须要做,那三个惨死的孩子必须要给入土为安了,周正一边念着净天地神咒一边收拢尸骸,用大戟在院外的老树下挖了个坑,扯掉一个死掉逃兵的衣服用来包裹残躯,将三个可怜的孩子安葬下去,但又觉得这尸身不全实是气愤,于是发着狠将那几人开膛破肚,取出胃来扔入坑中,算是勉强帮孩子们找回残躯吧……
念了一个时辰的净天地神咒,超度了这三个无端受难的亡魂,又打水清洗了大殿中的血迹,再把四个逃兵的尸体统统堆到了院外一角,一通忙活下来,周正只觉得是四肢剧痛、头晕眼花,勉强爬回大殿内,便昏睡了过去。
过了几个时辰,似是已经入夜,那香案上的大孩子悠悠转醒,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捆在身上的布条竟然不见了,坐了起来,又感觉身上衣物有些怪异,松松垮垮的好像被人解开过!
愣了一霎,便双肩抖动,眼中也泛出泪花,她一个刚刚十四的女孩子,懂的也不是很多,只以为是被那四个歹人给玷污了,又想起之前躲在床下看到五六名叛军撞开家门,将自己母亲和姐姐倒按在床边,轮番做了那档子事,最后还将她们一剑捅穿了的惨状,联想自己今天的悲催遭遇,便有了轻生之念。
黑灯瞎火的她也没看见周正就倒卧在一旁的茅草中,她怕那些歹人不肯就此放过她,便轻手轻脚的走到院子中,解下腰间束带,系成个圈挂在了一棵枯树上,又找了块石头垫脚,待一切妥当了,双拳紧握,似是在下定决心,慢慢将脑袋朝着那圈中伸去。
“喂,你要干嘛?”
她忽听得身后有人喊了一声,还以为是被那些人发现了,想也不想,脚尖一蹬,踢倒石头,挂在了树桠之上。
周正刚刚被她的声响惊动,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便跟在身后,借着月光发现这丫头竟然要上吊寻短见,吓了一跳,赶紧出言制止,可没想到却帮了倒忙,看着她被勒的四肢扭动,不顾腰间伤痛,赶紧跑了过去一匕首划断那树桠,把她接住。
女孩本来感觉一阵窒息,意识模糊,突然颈间压力一松,向后倒在一个人怀里,抬头一看,竟是那个对她们很好的那个道士,一下子心中苦楚全部释放开来,转身抱着他就是一阵痛哭,周正感慨,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啊……
但周正不知她所想,还以为是看了同伴惨死,伤心过度,连忙好言相劝。
“你不要太过伤心了,我已经杀了那几个逃兵给你们报仇,你那几个同伴我也已经收尸超度,转世投胎去了,这乱世生存不易,我给他们讼经一个时辰,但愿能投个好胎吧。”
见那孩子还在自己怀里哭个不停,周正一时头大如斗,不知该如何安慰。
半晌,那孩子也是哭累了,嗓音沙哑的说:“跟我一路从南阳县逃出来的一开始有五个小孩,一路饿死了俩,剩下的也都没能活下来…”
又道:“我又被那些歹人扒了衣服,侮辱清白,已存死志,请道长勿要阻拦。”
呃…周正赶忙解释:“那个…姑娘勿怪,你那衣服是…是我给解开的,我当时看你昏迷不醒,以为受了伤,想给你检查一番,本以为你是男孩子,没想到……”
那女孩也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又发现自己一时情绪激动,竟然扑在这人怀里,有些愠怒的推开了他,说道:“你这道士,我还当你是好人,怎么能行如此孟浪之事?罢了罢了,你替我等报了仇,又得了我的身子,便两两相清,今后各走各路。”
周正心说我只是看了你一眼,又如何得了你身子?这女孩怎么就认定被人坏了清白呢?
于是又解释道:“姑娘你还是清白之身,道士我发觉你是女孩后,便将你衣服穿好,没有做什么下流之事,再说…那女子破瓜,哪会像你这般行动矫健,你可感觉身体有何不适之处?”
“只是头有些痛…”女孩刚才也有点缺氧,思绪混乱,一听周正的话,想想也是,小脸微微红了,转过头不再说话。
“那就是了,道士我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谅解,天色还早,再歇息一会,明日再做打算吧。”周正打了个道揖,回去继续养伤了,他这肋骨是断了一根,又没什么解决办法,之能靠养,找块木板布条围腰缠了几圈固定,让这断裂的肋骨自然长和。
女孩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说清了来龙去脉,便很乖巧的跟着周正,回到了大殿内歇息,大殿内的血迹已经被周正取水清洗过了,但那几个逝去的小小亡魂却始终活在女孩心里,这种创伤不是一天两天能消除的,只希望同伴的死不要给她带来太大的负担吧……
又半睡半醒的迷糊了两三个时辰,天已微亮,周正打了桶水洗了把脸,煮了些饼子野菜,招呼女孩吃了些,便问她今后如何打算,是留在这破庙里还是逃往更远的西边,周正告诉她并州那边还算安稳,走个几天就能赶上其他流民,也是个活命的机会。
女孩却说,这破庙已不安全,能有一股逃兵就还会来第二第三波,肯定不会留在这里,又觉得逃难去并州也没有亲戚,她没有什么讨生活的本身,早晚要被卖进红楼里任人亵玩。
“道长,看我可怜,能否收我入道门,我想学本事,我不想被人欺负……”
女孩看周正心思正直,又有能立足的本事,思来想去纠结了一晚上,决定跟着周正当个游方道姑。
“那这样吧,我师门是玉虚宫阳泉门,我资历尚浅没法收你入门,但我此行便是回师门,你若愿意结伴同行,我自当照顾你一路,到了地方再由门中长辈决定是否收你入门,可好?”
周正本来就因为是自己离开采竹,来回耽搁了些时间,对那三个孩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总觉得自己要是取了竹子便回,说不定就能救下他们,而这仅剩下的女孩却成了他的一个心结,决定得要护她周全。
“多谢道长。”
“叫我周正大哥,或者明正道人便可,话说我还没不知你的名字呢?”
“周正…大哥,我今年双七…本还…待字闺中…爹娘在世时一直叫我悦儿。”
被个男人这么直来直去的问私事,悦儿有的儿不好意思,但一想自己在这世上没有依靠,周正这人倒是待她跟个大哥哥似的,便也没了那么多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