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阿让很谨慎,白天从不出门。直到傍晚时分,才会出去一两个小时。这个时候,他总是带着珂赛特沿着最偏僻的几条小路散步。
他一直穿着那件黄衣服,戴着那顶破帽子,人家都以为他是个乞丐。但是当他看见真正的乞丐时,往往偷偷地塞给乞丐一个银币。这样,附近的人都称他“施舍的乞丐”。
住在隔壁的老婆子是个好管闲事的人,她经常偷偷地观察冉阿让的一举一动。有一次她亲眼看见冉阿让拆开那件黄衣服的衬里,并从里面抽出了一大叠钞票。这可把她吓了个半死。
除此之外,她还发觉冉阿让屋里有一些可疑的东西:长刀,假发套。好像他时刻准备应付意外情况。
有一个老乞丐,常蹲在教堂门口。经过时,冉阿让总要给他几个钱。
冬天的一个傍晚,冉阿让又经过了教堂。这次,他没带上珂赛特。
那个乞丐还在老地方蹲着,冉阿让跟往常一样,走过去,把一枚银币放在他手里。
乞丐猛地抬起了头,看了一下冉阿让,又迅速低了下去。借着路灯的光,冉阿让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可怕的脸。
“天啊!这不正是沙威吗?”他吓得倒退了一步。不过,长期的逃亡生活教会了他镇定,他平静了下来,回到家中。
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里。第二天,他又独自去了教堂,那乞丐还在那。
“你好,老伙计。”他又给了点钱,故意问道。
“上帝保佑你,好心的先生。”乞丐抬起了头,哪里是什么沙威。
“一定是我眼花了。”冉阿让的心终于放下了。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冉阿让正教珂赛特念书,忽然楼下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这座楼只有他和老太婆住着,没有其他男人。他赶紧吹灭了蜡烛,把珂赛特抱到了床上。
“不要出声,躺着!”
他悄悄地躲在了门后。只见一束光线从锁孔里透了进来,分明有人在外面举着蜡烛偷听。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走了。
第二天,冉阿让开门的时候,发现这座房子的一个空房间的门开了一点,借着晨光,他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背影,穿着长礼服,这不正是沙威吗!
这一天,冉阿让和珂赛特都没出门。到了黄昏的时候,他收拾了一些东西,和珂赛特悄悄地下楼了。
他故意在小巷绕来绕去,以甩掉跟踪的人。
珂赛特也意识到了危险,但她并不害怕。在她看来,冉阿让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最安全的地方。
已经很晚了,月亮爬上了屋顶,斜照着屋子,留下了长长的阴影。
冉阿让就躲在阴影里走着。
11点的钟声响了。
“太晚了。大概这回沙威捉不住我了。”冉阿让不禁松了口气。他又回头看了看刚穿过的十字路口。
月光下,站着4个人,个个人高马大,拿着粗棒子。他们聚在一起,不知在商量着什么。正好,月光照在领头的那个人脸上。
“沙威!”这下冉阿让明白了。
冉阿让立刻抱起孩子,跑到桥头。恰好,来了一辆马车,冉阿让借着马车的掩护,溜到了河对岸。
到了对岸,冉阿让边跑边回头看,四条阴影又像幽灵一样跟了过来。
旁边有一条小巷,里面黑乎乎的,似乎很长。冉阿让想都没想,钻了进去。
现在,冉阿让不是走,而是往前飞奔了。他希望能赶紧消失在黑暗中。
然而,这时,他撞上了一面墙。原来是条死胡同!
冉阿让慌忙后退。快回到巷口的时候,他看见了一群人影。一定是沙威和他的小分队。
冉阿让只好慢慢地往后退,他感觉沙威布下的网正渐渐向他收紧。
现在,他们已经退到了墙角下。这墙并不高,凭着他的力气和技巧,爬上去完全没有问题。
但是珂赛特绝对上不去。
冉阿让有点绝望了,他坐了下来,呆呆地看着天空。沙威小分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忽然,冉阿让的眼睛一亮!他看见了一条麻绳。麻绳吊在不远处的灯柱上,当时人们用的是油灯,而麻绳是当灯芯用的。
偏偏今晚没点灯,所以他刚才没发现那条绳子。
有了一条绳子,就可以把珂赛特吊上去。
这时,小分队的脚步声更近了。
“爸爸,”珂赛特小声说,“谁来了呀?”
“别出声,是德纳第他们!”
珂赛特打了个寒战。冉阿让又说:
“照我的话做,他们就抓不到你了。”
他拿到了绳子,再脱下领带,将它们和麻绳系在一起。最后,又将一端绕在了珂赛特的腋下。
他脱下了鞋袜,扔到了墙的另一边,然后像一只壁虎,熟练地爬上了墙顶。
“贴到墙边来。”他在墙上轻轻地叫着。
珂赛特照他说的做了。转眼间,她就被吊了上来。
冉阿让又背起她,爬过墙顶,接着把她抱上屋顶。
这时候,已经能很清楚的听见小分队的说话声。
“这是条死胡同。这回他跑不了啦!”像是沙威的声音。他们都冲到了胡同里。
冉阿让背着珂赛特,顺着屋顶滑了下来,跳到了地上。珂赛特一声未出,只是手上擦破了点皮。
小分队的声音由远而近,过了一会儿,又渐渐消失了。
冉阿让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座大园子中。园子中央有一片空地,似乎还有几畦菜地、一块瓜田。
冉阿让身后有一所房子,他刚才正从上面滑了下来。房子很破了,其中一间好像是仓房,里面堆满了杂物。
他找到了鞋袜,重新穿上,然后抱着珂赛特进了那个仓房。
突然,就在这一片寂静中,传来了一阵美丽的歌声,不知是哪里的女人们正在唱天主颂歌。
珂赛特和冉阿让一同跪了下去。
一老一少就在歌声中沉思着,直到一阵冷风将他们冻醒。珂赛特在冷风中发起抖来。
“想睡觉吗?孩子。”
“我冷。”珂赛特答道。过了一会儿她又问:
“他们走了吗?”
“谁?”
“德纳第他们啊!”
冉阿让这才记起刚才骗孩子的话。
“走了。没事了。”
珂赛特这才松了一口气。
冉阿让脱下外衣,盖在珂赛特身上。然后他独自摸了出去,想找一个更好的地方过夜。
他来到了一座大厅,自窗户往里望去。
大厅空荡荡的,没有一点动静,墙角点着长明灯。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见石地上放着什么东西,上面盖着白布。
他窥视了那东西好一阵,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下他出了冷汗,似乎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那分明是一具尸体。
“这是什么地方?”他边逃边想:“不会是地狱吧?”
他连滚带爬地回到了仓房,直到看见了珂赛特,才舒了一口气。孩子已睡着了,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了下来。
这时候,他听到了一阵铃声。
“会不会是沙威他们又来了!”冉阿让又紧张了起来。他想把珂赛特抱起来,准备逃走。
但是,他的手一碰到珂赛特的时候,他不禁叫了声“上帝”。
珂赛特浑身冰凉,没有一丝热气。
他害怕被捕,更害怕孩子被冻死。冉阿让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