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碑林集刊(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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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玄秘塔碑》与《回元观钟楼铭》(3)

银青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上柱国彭阳郡开国公食邑二千户令狐楚撰翰林学士兼侍书朝议大夫行兵部郎中知制诰上柱国赐紫金鱼袋柳公权书礼之乐记云:钟声铿,铿以立号,号以立横。言号令之发,充满其气也。春秋之义,有钟鼓曰伐,言声其罪以责之也。而道人、桑门师,亦谓为信鼓,盖以其警斋戒勤惰之心,时朝礼早暮之节。故虽幽岩绝壑,精庐静室,随其愿力,靡不施设。京师万年县所置回元观者,按乎其地,在亲仁里之巽维,考乎其时,当至德元年之正月。前此,天宝初,玄宗皇帝创开甲第,宠锡燕戎。无何,贪狼雎盱,?豕唐突。亦既枭戮,将为污潴。肃宗皇帝若曰:其人是恶,其地何罪?改作洞宫,谥曰回元。乃范真容,以据正殿,即太乙天尊之座其分身欤。贞元十九年,规为名园,用植珍木。敕以像设,迁于肃明观名。辇舆既陈, 绋将引,连牛胸喘而不动,群夫股眎以相视。俄尔,或紫或黑,非烟非云,蓬勃窗牖之间, 阶砌之上。主者惶恐,即以状闻,德宗皇帝骇之,遽诏如旧。而廊庑未立,鼓钟未鸣。入者不得其门,游者不知其方。大和初,今上以慈修身,以俭莅物,永惟圣祖玄元清静之教。吾当率天下以行之。由是,道门威仪、麟德殿讲论大德、赐紫郗玄,表冲用希声,为玄门领袖,抗疏上论,请加崇饰。其明曰:内锡铜钟一口,不侈不蒁,有铣有于。而带篆之间,元无款识,今之人其罔闻,后之人其罔知。四年夏,有诏女道士侯琼珍等,同于大明宫之玉晨观设坛进,遂以镇信、金帛、刀镜之直,并中朝大僚、外舍信士之所施舍,合七十万,于大殿之前少东,创建层楼。栾栌既构,??既设,合大力者扛而登于悬间,鲸鱼一发,坑谷皆满。初拗然而怒,徐寥然而清。沉伏既扬,散越皆黜,终峰辀以振动,观台廓而开爽。闻其声者,寝斯兴,行斯归。贪淫由是衰息,昏醉以之醒悟。虽三涂六趣之中,亦当汤火沧寒,?梏解脱。钟之功德,可思量乎?余与威仪,有重世之旧,闻其所立,悦而铭之。其词曰:钟凭楼以发声,楼托钟以垂名。钟乎楼乎,相须乃成。盘龙在旋,蹲熊在衡。

百千斯年,吾知其不铄而不倾。

观主太清宫供奉赵冬阳 上座韩谅

监斋任太和 前上座王辩超 大德郭嘉真

道士田令真 直岁田令德

开成元年四月廿日立 邵建和刻

四、《冯宿神道碑》

西安碑林还有一通柳书之碑——— 《冯宿神道碑》,陈列于第二室西侧。碑题: “大唐故银青光禄大夫检校礼部尚书使持节梓州诸军事兼梓州刺史御史大夫充剑南东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观察处置静戎军等使上柱国长乐县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赠吏部尚书冯公神道碑铭并序”。王起撰文,柳公权书并篆额。螭首龟趺,高320厘米,宽106厘米。碑文41行,行83字,楷书。额题“大唐故剑南东川节度使赠吏部尚书冯公神道碑”,篆书。

此碑漫漶已甚,碑文大部已不可读,碑末之年款已全泐,然尚可辨识的碑文开首部分,恰好述及冯宿之死及其归葬:惟唐开成元年岁在执徐十二月三日,检校礼部尚书东川节度使长乐公享年七十薨于位……其明年五月克葬于京兆万年县崇道乡白鹿原,从先人茔,礼也。

冯宿卒于开成元年(836年),岁在丙辰,而岁在辰曰“执徐”。作为神道碑,此碑应该是下葬的第二年即开成二年所刻,最初自然是立于冯宿墓前,即长安城东南、灞二水之间的白鹿原上。

碑主冯宿(767—836),字拱之,碑云冀州长乐(今河北冀县)人,史称婺州东阳(今浙江东阳县)人,前者应是其族望,而其五代祖、高祖均官婺州,后者应是其著籍所在。贞元中登进士第,碑文记述冯宿家世、生平及仕途经历颇详,可补正两《唐书》本传所未及,只可惜留下的碑文太少了,不然会是一篇很有价值的史料。

碑文撰者王起(760—847),字举之,其先太原人,因其父为官扬州,遂家焉。贞元十四年(798)擢进士第。他是个活到88岁的高寿之人,历德宗、宪宗、穆宗、文宗、武宗等朝,武宗朝官至吏部尚书,拜左仆射。大中元年(847) 卒于兴元尹、山南西道节度使任上。

《冯宿神道碑》不见于宋人金石著作,就连专门著录长安及附近碑刻的元代骆天骧《类编长安志·石刻卷》,也没有著录它。冯宿之墓就在长安近郊,此碑又是大名鼎鼎的柳公权所书,如果它一直立在墓前,不会这么长时间无人发现,一定另有原因。最早著录此碑的是明代赵- 《石墨镌华》,成书已至万历年间,其卷首目录该碑条下已称“在西安府学”,即此碑已在西安碑林。其入藏碑林的时间,应在《类编长安志》成书之后,《石墨镌华》成书之前,而从碑林藏石发展变化的全局看,明初入藏碑林的可能性更大。

比赵-稍晚的顾炎武《金石文字记》也著录了此碑:“今在西安府儒学,其文后半已漫漶,不辨年月……” 看来,其入藏碑林时碑文后半已经漫灭不存,那么在此之前它遭遇了什么?为何会残损至此?前人没留下任何可资考证的线索。此碑的碑文很长,如果完整,应该有三千余字。王昶《金石萃编》的录文,可句读者是前半部分一千五百余字,这是清乾隆年间的状况,能保留至今日的碑文就更少了。

因为碑文字多,所以此碑字体比较小。从现存文字看,此碑书法应是柳书中上乘之作。赵-虽然对柳书多有诋贬,仍承认“此碑柳书结字小,差胜玄秘塔”。刘青藜对此碑评价较高,且对赵-诋贬柳书颇不以为然:“此碑字与苻瞞碑大小结构相同而精采过之……而赵子函谓其筋骨太露,不免支离,凡遇柳书,无不力诋,吾不解其何说也。” 毛凤枝则曰:“此碑结构苍秀,局度方严,尤为柳书经意之作。”人们在欣赏和赞美此碑书法的同时,又会对它的残泐剥蚀而惋惜。孙承泽《庚子销夏记》该碑条下有一段话,道出了那些酷嗜金石者的惋惜之情:冯尚书碑今在陕西省下。诚悬小书精严而冲夷,如崔太师碑,柳书中之最佳者,且文字完好,当是百余年前所拓。秦人王宏度酷嗜古墨,余问:如此妙迹,近在省会,何以不多见拓本?王云:碑已剥尽,不可复拓,每扪碑石,辄欲涕流。余亦为之怃然。

孙承泽见到的是《冯宿神道碑》的早期拓本, “文字完好”,所以才有与王宏度的问答。他在同书中“阳令曹全碑” 条下,还谈到使古碑遭受破坏的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秦人王宏度,字文含,从余游,酷爱古刻。每向余言:秦中石刻自经寇乱祸,焚荡无余。间有存者,州县惮于上司之索取,乘乱捶毁。恐此后秦无石矣。

地方官吏苦于上司对碑拓索取无厌,竟然捶毁碑文字迹。《冯宿神道碑》碑文后半漫灭不存,是否与此有关,不得而知。

让酷嗜金石者痛惜涕流、为之怃然的,又何止这一块《冯宿神道碑》!将《冯宿神道碑》与《玄秘塔碑》一比便知,能否得到有效的保护,对古代碑刻来说是多么重要。

如果没有北宋初长安城的好古之士们搜集保护前代碑刻,如果没有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碑林,如果没有历代有识之士不断对碑林加以修葺和扩充,我们今天很可能就看不到《开成石经》,看不到《颜氏家庙碑》、《多宝塔碑》、《集王圣教序碑》、《不空和尚碑》、《大智禅师碑》、《玄秘塔碑》……即便看到了,也会像看到《冯宿神道碑》一样,充满惋惜,为之怃然。为此,我们由衷地感谢那些为保护民族文化遗产作出贡献的前贤们,同时也谴责当今社会打着各种冠冕堂皇的旗号,为了局部利益或一己之利,破坏和毁灭文化遗产的行为。

(责任编辑:王原茵 张蒙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