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韬晦十分重要。他这么想着,等待时机。于是,激动地说:“没有意见,没有意见,只是老夫智薄才疏,肩负考试院长重任,恐怕胜任不了啊!”他大笑一声,笑得山羊胡也翘了起来。
“谢谢王先生的真诚合作。”影佐满意地向王揖唐点点头,继续宣布说,“梁鸿志先生为监察院院长,温宗尧先生为司法院院长,陈群先生为内政部长,任援道先生为军事参议院院长。”
他将手中的笔记本放在桌子上,“对上述先生的任命,现在算是内定,将来提交中央政治会议通过。临时和维新两政府其他部长一级的官员,都做了妥善的安排,因为他们不在场,不在这里宣布了。”他以教训的口吻,进一步打预防针,“在会议中,希望诸位先生以日华和平为重,以和平反共建国为重,以团结为重,也要自爱自重。另外,三方会议,总得有人为首主持。遵照西尾总司令的意见,由汪精卫先生任会议主席。会议记录,汪先生指定罗君强、张仲寰二先生担任,并指定李士群先生负责会议期间的保卫工作。好,下面请汪先生讲话。”
“张仲寰先生是两个月以前参加中日和平运动的,我介绍一下。”汪精卫指着一个身穿藏蓝色呢料大衣的青年人说,“张先生毕业于广东中山大学教育系,过去从事教育工作,曾任上海第一私立小学校长,现为中央党部教育秘书。”
张仲寰起身,斯斯文文地向大家鞠一躬,恳切地说:“在座诸位先生都是年高德邵的长者,今后又都是我的直接长上,甚望多多指教。”
“主持会议的主席本应由影佐先生担负,但他感到有所不便,不仅不当主席,也不参加我们会议的各项活动。这样,我只好勉为其难了。”汪精卫惬意地微笑着,感到一种肉体上和灵魂上的舒适,“这次会议是四项议程:一是通过华北政务委员会组织条例,二是通过中央政治会议组织条例,三是通过国民政府政纲及组织机构,四是通过撤销临时、维新两政府的声明。”他停了停,为了宣传他的特工总部的神通,得意地笑着说,“下面,向诸位介绍一点情况。这回,如果不是我们的特工总部具有孙悟空的本领,在座诸君,包括我在内,恐怕这时候,都到了那个极乐世界见国父去了!”
“噢,噢!是怎么回事?”大家一齐用惊疑的目光望着汪精卫。
“详细情况,请李士群先生向诸位汇报。”汪精卫向李士群笑了笑。
李士群受到汪精卫的赞扬,一腔热血往上涌,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因为王天木不在场,在汇报中说了许多“我冷静分析”、“我当机立断”,“我实地指挥”一类的话,把功劳据为己有。
“噢!多危险。”温宗尧的声音听起来有惊诧,有喜悦,也有感激,“是李先生救了我条老命!”
“感谢李先生,感谢李先生!”大家异口同声地说。
“应该感谢汪主席!”李士群被吹得飘飘然,但他神志清醒,没有忘记汪精卫的地位,这正是他青云直上的成功之道。他情真意切地说:“因为汪主席先知先觉,预计到军统会捣鬼,他才派我来。”
“就算我有先知先觉,若没有李先生的多智多勇,也是枉然呢!”汪精卫感到李士群很可爱。
“共产党的情报这么准确,是不是我们的队伍里出了奸细!”王克敏感到可怕。
“应该引起警惕。”影佐说,“建议上海、南京、北平三方的代表先生回去之后,都认真地查一查。”
“对!不能大意。我们回去一定认真地查查我们的组织建设情况。”汪精卫首先响应。
王克敏和梁鸿志也跟着表明态度。
接着是一连三天会议。因为有影佐坐镇,王克敏和梁鸿志两方代表不敢调皮,由梅机关和汪精卫集团共同制订的《华北政务委员会组织条例》、《中央政治会议组织条例》、《国民政府政纲及组织机构》等文件一一讨论通过,授权汪精卫在适当时候召开中央政治会议,以及负责改组国民政府。
会议进行得很顺利,只是在一月二十六日下午的会议上,宣读临时、维新两政府解散的联合声明时,演出了一幕悲戚的活报剧。王克敏心情沉痛,将声明递给梁鸿志,要他宣读。“一则临时政府比维新政府成立在前,二则王先生年纪比我大,还是请你宣读。”梁鸿志同样很痛苦,把声明退回去。在主席台正中间的汪精卫,见他们推来推去,笑着对坐在他左边的王克敏说:“王先生你看,联合声明将‘临时’二字写在前面,你就宣读吧。”王克敏只好戴上老花镜,心情沉重地站起身来,难过而又难堪地念道:
“卢沟桥事变以来,临时、维新两政府先后成立,应时势之要求,倡导和平,作战败之善后,图秩序之恢复,努力从焦土之间拯救民众。”他吹嘘到这里,仿佛给死去的亲人念生死哀奠的祭文,心情悲痛不已,眼眶也潮湿了,“两年以来,吾侪心力交瘁,聊举微绩,仍未能贯彻初衷,乃切望以汪兆铭先生为首之中央政府从速成立,以轻责任。今经青岛三方会议决定,宣布临时、维新两政府解散。”他悲切的感情再也控制不住,热泪滂沱,哀哀痛哭了。
“呜,呜……”梁鸿志同病相怜,也失声哭起来。
坐在主席台对面的北平、南京两方代表,有的对汪精卫集团安排的职务不如意,有的感到大权旁落,有的对自己所经营的事业有着一种特殊感情,也都呜呜咽咽抽泣着。那悲哀的气氛,仿佛正将亲人的尸体塞进焚尸炉时那样痛断肝肠。
他们的哭泣有悲伤,有牢骚,也有愤慨,是有声无言的控诉。
汪精卫对此很反感,很想痛骂几句。如果真的要骂,那他就不是汪精卫了。他略一思索,即席讲话:“诸位之所以无限悲痛,皆因为对过去所从事之中日和平事业有着深厚的感情。今后,诸位以此种感情去建设华北政务委员会,去建设新的中央政府,必将为和平反共建国而建立显赫功勋。”他极力为他们涂脂抹粉,“自从卢沟桥事变以来,蒋先生因军事失败,先后放弃北平、南京等大片国土,政纲改组,民无所依。王叔鲁(克敏)、梁仲毅(鸿志)等诸位先生挺身离乱之际,相继组织政权,以与日本为和平之周旋,使人民于流离颠沛之余,得以喘息。苦心孤诣,世所共见。今后,临时、维新两政府虽然解散了,但它的声誉永存,诸位的政绩永存,将永远为我们的子孙后代所传颂。”
就这么一番话,竟收到了灵丹妙药的效果,居然使大家停止了哭泣。“谢谢汪先生对我们的深刻理解。”王克敏对汪精卫深深地点了一下头。
他擦干流在老花镜上的泪水,又戴上,继续念道:
“近半年多来,汪先生所发表之中日和平与改组国民政府之重要言论,悉为吾人所冀求望其实现者。全国贤达之士,亦必深谅其苦心,而冀助成此大业也!复兴在望,不胜翘待。特此声明,昭告有众。”
周佛海带头鼓掌,表示通过。掌声虽然不那么热烈,但各路诸侯总算归顺到汪精卫的麾下了。
三十日下午,汪精卫、周佛海和影佐等人,率领二十个投降者,怀着胜利的喜悦,乘坐同一艘轮船返回上海,真可谓满载而归。可是,他们一进入一一三六弄,丁默邨从香港带回的情报,使他们大惊失色,心中的喜悦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原来,丁默邨发现重庆正派代表与日本驻香港领事馆秘密会谈,蒋介石要求日本说服汪精卫,不要在南京成立新的中央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