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武侠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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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丧钟为谁鸣?

快乐的时光总是极为短暂的,当夕阳微倾的时候,我坐在山包上,眺望着某个在绯红色的余光里一蹦一跳的的窈窕背影,不知怎的,就连到嘴边的上好的竹叶青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看了一阵,我喟然长叹,她这一走,我这心中,好像都空了一块。

往周围随意的扫了扫,我的把酒葫芦往旁边一扔,清了清嗓子,扬声说道:“晋叔,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就出来么,老待在暗地里做什么?”

话音刚落,就只见得旁边一阵树枝摇晃,一个身穿锦服头戴小帽的小老头儿便利落的跳了出来,这不是晋叔是谁?

“少主!”晋叔朝我深深的鞠了一躬,恭敬得有些刻板的声音从它满是百花胡子的干枯嘴唇中缓缓吐出,“少主在此处歇息,老奴又岂敢擅自打扰?以少主的功力,自然是能发现老奴的,待少主休息好了,也自然就会唤老奴出来了。”

我用大拇指轻轻揉着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心中尽是无奈。

从我决定接替我师父的位置那一天起,晋叔就对我异常的恭敬起来,一直少主少主的叫我,我听着太过别扭,就对他说不必如此,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即可,可他却不同意,他极为严肃的告诉我,我师父是他的前主人,作为我师父徒弟的我,也就自然成了他的少主人,而仆人直接叫主人的名字,那是以下犯上的大忌,那是他深恶痛绝而且永远都不会为之的。

我恼这老头的顽固,同时也对他的顽固毫无办法,时间一久,也就听之任之了。

可让人恼火的是,他自己这样也就罢了,居然还把与我同岁的赵苑给教成了与他一个模样!用他的话讲,主仆之别,那是天堑,何人敢逾越?逾越者那是要遭天谴的!于是我眼睁睁的看着赵苑从一个懵懵懂懂的青葱少年,变成了如他一般的整天只会少主长少主短的木头人了!有时候真是恨不得一把火把这老头的胡子给烧光才好!

我低叹一声,或许,这也是我无法和他们进一步亲近的原因?不由得我又想起赵敏月来,又想起两人在树下吃饭的时光,心中不觉一暖。

轻轻的甩甩头,我凝声道:“晋叔你这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为了掩盖我的身份,一般除了我去接单之外,我与他们俩是不直接碰面的,此时晋叔来找我,怕莫是发生什么大事情了。

“少主。”晋叔朝我略一拱手,一张老脸上尽是如霜般的凝重,“我们在孙府的探子回报,孙府今晚在大院中聚集了众多的人马,怕是要对我辉夜不利啊!”

“噢?”我顿时一奇,扬起大拇指就笑了起来,“我们何时还有打探消息这种功能了?晋叔你这业务拓展得可以啊!”

没料到晋叔这******不变的刻板老脸上居然泛起红来,“少主说笑了,老奴只是觉得这次我们杀的是三大家族的重要人物,若是不做点防备,这心里总觉得不安稳,便擅自做主的买通了孙家的一个小厮。”

说着他又对我大大的鞠了一躬,疾声高呼道:“还请少主责罚。”

得,这老脸上刚刚才表现的万年一显的人性化表情,这下又被冲了个无踪无影了!

我跳将下来,两只手在脸上使劲的揉搓着,直到揉出一丝格式化的笑容来,我双手虚扶着晋叔的手臂,朗声说道:“晋叔何错之有?你瞧,这不是打探出重大的消息来了么?这是什么?功啊!大功!”

我拉长语调,挥舞着着双手夸张的表扬着,我十分期待着晋叔能重现那一瞬的奇观,可是他好似产生了免疫力般,任我如何口灿莲花,他始终都是冷着脸,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待我说得口干舌燥了,他才恭敬的说道:“少主谬赞了,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少主明示!”

好吧,我又一次熄灭了心中刚升起来的念想,要这老头发生点改变,真是比登天都难!

沉吟片刻,我忽然想起曾经在钱家听说过钱家有支秘密的卫队,三大家族在城中并肩而立,怕莫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今天正好探探孙家的底,管中窥豹,也能了解了解其他两家的虚实。

不过,这件事得好好谋划一番才成,若是阴沟里翻了船,那可是大大不妙了。

即是已经做了决定,我也就不在拖延了,我把晋叔打发了回去,回到竹屋里呆呆的想起万全之策来。

......

俗话说得好,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这一切的一切与今晚是那么的贴切,仿佛就是为孙府的行动天造地设的一般。

我百无聊赖的躺在辉夜总部对面酒楼的屋脊上,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这不可不是我想睡了,对于一个职业杀手来说,熬夜等机会这种事情,那是家常便饭的,所以该有的素质我还是有的。

可能是某个人在我脑子转累了?我歪着头,脑子里又浮现出那张刚刚消失的俏脸来。

忽然,一阵沉重而整齐的脚步声在这本应该是万籁俱寂的夜空中突兀的响起,来了!我心中一紧,赶紧匍着身子,集中全部精力,侧耳细听。

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变大,那整齐化一的步点仿佛踏在人的心脏上一般,让人压抑得简直要窒息了!步子在辉夜总部前停下,为首之人一挥手,“簌”的一声,两排火把瞬间点燃,把这条有些破败的街立马照得如白天般通亮!

火把之下,竟是两排肃然站立的军士!

起先我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偏远地方,连战争是什么都不知道,又从哪里来的军士呢?可细看之下,乌黑狰狞的钢铁盔甲,静默威严的站姿,还有那背上的精钢大弩以及腰间那泛着幽幽蓝光的冰冷箭头,这种装备,甚至比外面皇帝的兵都显得精良!

弓箭兵?我暗暗惊叹,这便是孙府的实力么?若是起先我还不那么在意,现在却有些重视了,要知道弓箭兵即使是在外界那也是极为强悍的兵种,若是运用得当的话,在战场上能起到以一当十的作用,三大家族,底蕴果然非凡!

为首者轻打一个手势,后排兵士把手中的火把交到前排兵士手中,拔弩,抽箭,上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没有一丝余赘,一切准备就绪,前排士兵轰然半跪,后排士兵举弓瞄准。

大战将起,气压抑得几近黏滞。

还未等为首之人下令攻击,“吱呀”一声,酒馆原本紧闭的大门悄然打开,一个白衣少年从里面信步走出来。

“诸位不请自来,不知所谓何事?”

白衣少年缓缓走出,举止从容,神态淡然,他怀中抱着一把白壳长剑,就这么在阵前静静站立着,仿佛他此刻面对的不是万千劲弩,只是这黑夜中轻轻的拂过的微冷的凉风。

那为首兵士仿佛也被这少年的风度所折,一时之间竟迟疑不前起来。

不过他终究是经过严酷训练之人,深深的看了少年一眼,他高扬的手臂在空气中狠狠一挥。

仿佛是把点了火的火折子丢到了浸透麻油的稻草上,又仿佛是把清水倒进了早已沸腾的油锅里,那是一瞬,却又好似千年!

“哒哒哒......”密集而紧促的机括撞击声不断响起,万千攒射的冰冷的精钢长箭好似一只远古的恶兽,张着它的血盆大口,呲着它的青色獠牙,向着前方看似孱弱的身躯吞噬而去。

“诸位深夜到访,便是如此做客的么?”

少年声音依旧不起波澜,只是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分毫,“呲啦”一声,长剑出窍,少年右手握剑,手臂极快的上下翻腾,长剑画圈,竟把手中的长剑舞成了一个明晃晃的大圆盘来!

“叮叮当当”,剑身与箭头的碰撞声不绝于耳,空中不时绽放出一朵朵转瞬即逝的璀璨火花,而少年的周边,被打飞的羽箭如同雨点般不断的飞射,柱子上,屋顶上,地上,到处都是一片如刺猬拱起的背上那般密密麻麻。

不知过了多久,飞箭破空的呼啸声终于停下了,而那为首军士的脸上阴沉如水,几轮箭雨下来,他们竟然连白衣少年的衣角都没摸得到!

“诸位全副武装的到此来,必然是当恶客的,这恶客么,我们自然也有应对恶客的方法。”

少年冷冽的声音如同九幽刮来了一阵彻骨的寒风,在场所有人的身体不由的浑身一颤,为首的军士面色苍白,他赶紧下令,又是一波密集的箭雨。

少年也不恼,只见他举着长剑左右劈砍,形如一道白色的闪电,竟把这密不透风的箭幕给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而白衣少年,也趁这机会欺身而入,撞进了那已经惊呆了的人群之中。

屠杀,完全就是一边倒屠杀!

少年宛如一个白色的死神,每一次挥剑,都会带走一条原本鲜活的生命,为首军士看着他手低下的士兵一个个的倒下,目眦欲裂,几欲癫狂!

“噗通”一声,最后一个士兵的身躯应声而落,少年长剑轻收,又抱回怀中,他转过头来,幽深不见底的眸子映射出他前面那满面痛苦的之人的面孔,他静静的看着,却并不言语。

为首军士惨笑一声,他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命运,深深的朝着少年鞠了一躬,“唰”的一声,他豁然拔刀,长刀轻横,刀口向内,他眼睛猛地一闭......

那一瞬,在空中绽放出了一朵美绝人寰的鲜艳红花!

少年在这满地血泊中默默地站立着,静静的看着那倒地不起的首领,良久,他低低的叹了一声,轻搂长剑,缓缓的朝着屋门走去。

悠悠而来,悠悠而走,少年宛如一朵在净水中幽幽绽开的白色水莲花,无论尘世如何,都不惹一丝埃土。

屋门缓缓关闭,黑暗,渐渐吞噬了少年的身形,待到屋门完全关闭时,好似黄粱一梦,一切都不曾发生过,只有地上还未熄灭的火把与空气中不断扩散的血雾,在静静的诉说着先前的一切。

片刻后,钟声,在整个城市的上空回荡,这是我们辉夜敲的,丧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