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夺权野兽朱棣(套装1-3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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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放权,是为了权力更稳(3)

袁珙说:“我搬他回来,当然,我也不会沉默无言的。”

从朱棣回京,把太子属臣全部下狱治罪那天起,朱高炽也病倒了,得了很奇特的病,常常一个人发呆,欲哭无泪。肥硕的身体以惊人速度瘦下去,呆滞的眼睛四周多了一圈黑眼圈。朱棣居然一次都不来看他,他很伤心。

太子朱高炽卧病在床,太医在给他诊脉,周围围着太子妃和一些宫女、太监。朱高炽面色苍白,精神萎靡。忽然有人来报,道衍大法师从普济寺来看望太子了。

众人都很感意外,东宫与大法师向无来往,更何况,这一段时间里,他在普济修行得很认真,只有朱棣去探访他,道衍几乎足不出寺院。朱高炽勉强从床上坐起来,连说:“快请。”道衍仍是一身袈裟,表情平和地进来,他说:“我是来给太子开方子的。”

在场的太医忙说:“真是太好了,久知法师有回天之术,只是不敢劳动啊。”

道衍坐在床头,观察着朱高炽的脸色说:“你的病,病症在太子身上,病因、病根都不在你身上,要治你的病,需别人来服药才行。”

这不是疯话吗?在场的人,包括太子本人都感到莫名其妙。

朱棣并不知道道衍长老离开普济寺进宫来了。这次征漠北回来,大摆庆功宴,朱棣请他,他都不肯出佛寺一步。

朱棣一个人在谨身殿批奏折。铁凤和另一个宫女上来替皇上献茶。

朱棣看了铁凤一眼,说:“朕把你要到谨身殿来侍奉茶水,比在贤妃跟前如何呀?”

铁凤说:“回皇上,战战兢兢,不如干粗活好,犯不了过失。”

朱棣说:“有人巴结这个差事还巴结不到手呢。你好好干,自然有你的好处。”铁凤说:“是。”她先拿了一只杯子,从茶壶里倒出半杯茶,当着朱棣的面喝下去,朱棣点点头,铁凤才用另一只碧玉兽头杯替皇上斟了一杯。

朱棣喝着茶,说:“朕有心封你为美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铁凤说:“皇上说过不止一次了,奴婢长得像一个人……奴婢不想借别人光。”朱棣说:“看不出你还挺清高。”

这时李谦上殿来说:“纪纲来了。”

朱棣说:“宣。”李谦便面向殿外喊:“宣锦衣卫指挥使纪纲上殿。”纪纲上殿来,有意无意地看了铁凤一眼,跪拜后起立。

铁凤和宫女放下茶壶走到屏风后去。纪纲在向朱棣报告,东宫属官黄淮禁不住折腾,昨天死在锦衣卫大牢里了。这黄淮是太子东宫的重要臣子,是因为“助太子为恶”而下狱的,他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黄淮死不死,朱棣并不在意,他听了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喝了一口茶,突然问:“你带来锦衣卫的囚籍册子了吗?”

囚籍册子纪纲居然是随身带,朱棣不免称奇,这也可叫忠于职守。

他真的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名册,朱棣接在手里随手翻着,大多数名字旁都打了红杠。纪纲解释说:“打红杠的都死了,或处死,或瘐毙。”朱棣发现,在一片红色当中,有一个人名没打红杠,那名字是解缙。朱棣皱起了眉头很厌恶地问:“怎么,这解缙还活着呢?”

纪纲揣摩着朱棣的意图,解缙的罪名是鼓动太子与皇上分庭抗礼,私自觐见东宫,诋毁皇上,他早该死了,只因他是大名人,朱棣过去又一向器重,说不定什么时候想起来,他还会飞黄腾达,所以纪纲一直没敢让他死。听今天朱棣的厌恶口气,解缙不可能有死灰复燃那一天了,纪纲便暗示皇上,他活不过今天的。

朱棣没置可否,他似乎倦怠了,打了个哈欠,将囚籍丢到了一边。

纪纲从谨身殿下来,经过御花园时,与朱高煦不期而遇,纪纲说:“恭喜汉王。”朱高煦故意说:“喜从何来?”

纪纲说:“太子的属官全被逮入狱,在劫难逃,这对汉王来说,还不是大喜事吗?我看废太子是注定的,在所难免了。太子一废,皇上不册封汉王为太子,还能立谁呢?”

朱高煦倒不忘恩,他说这多亏纪纲和陈瑛两大功臣了,他们及时把太子的事情侦察报告,才让朱高煦抓住了太子的把柄。

纪纲问:“汉王这是从哪里来呀?”朱高煦说:“去东宫探病啊。”纪纲阴笑着说:“汉王这是要三气周瑜呀。”朱高煦不怀好意地笑着,太子病了,总不能不看在手足之情分上去看看他呀。

纪纲说:“我真没想到,皇上在浦子口发那么大天威。”

是呀,皇上一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连黄淮这样的开国老臣都下了大牢,再加上午门贴出的皇榜,对太子来说是最大的不信任和羞辱,这等于向百官和天下宣告,他的太子当到头了。

朱高煦说:“有件怪事,除了逢年过节,父皇派人去普济寺探望道衍法师外,人们早把他忘了。他今天怎么也来看太子病了?我刚离开东宫,听说他就去了。”

纪纲一愣,说:“这有点不寻常啊。”

朱高煦却并不在意:“他不过是棺材瓤子而已,还有什么用处。”

给太子的药方是权力

朱高煦被召到皇帝上书房见父皇。

朱棣问朱高煦:“你去看太子的病了吗?”

朱高煦说:“刚去过。”

朱棣问:“病得怎么样?是什么病啊?”

朱高煦说:“儿臣看他没病,是心里有鬼,他干了那么多坏事,一一败露了,自知必被废,想用装病来打动父皇,让父皇心软。”

朱棣皱起眉头说:“谁说朕要废太子?岂能轻言废立之事?”

朱高煦张口结舌,后悔自己说得太直白了。

朱棣教训地说:“你不要推波助澜,你不要有非分之想,勤勤恳恳地做事,才能得人心。”朱高煦只得说:“谨遵父皇教诲。”随后便离开了,他真琢磨不透父皇是什么心思,既不想废东宫,又把他弄得那么难堪、那么狼狈,今后这太子还怎么当?也许,父皇是不想事先透露,怕朱高煦张扬?这么一想,朱高煦又放下心来。

这时有一个人未经通报就上殿来了,李谦还试图拦阻:“请等等,我去奏报。”这个人根本不理睬。朱棣一看,竟是仙风道骨的道衍上殿来了。李谦可惹不起他,只得大声通报:“道衍大法师上殿见驾!”

朱棣惊喜地离座迎上来,说:“是道衍长老啊,你在空门,朕不敢打扰你的修行,朕征漠北归来,正要到普济寺去看望长老呢。长老春秋已高,一定要多保重身体呀。”

道衍双手合十,作了一个揖,说:“老衲老了,本不过问天下事,今日是偶发凡心,故破门而出,来故地走一趟。”李谦给他找了个坐垫,放在龙案前面,道衍便盘腿坐了上去。宫女上了茶。

朱棣问:“长老必是有教而来呀。”

道衍说:“方外之人很难判断人间是非呀,哪敢言教?”

朱棣已经猜到他是为何而来了,就说:“长老客气,你这有点打上门来的意思呀,朕看得出来。”

“是吗?”道衍冷笑道,“那老衲就直言,老衲是看这来之不易的江山又将崩坏而心痛,特来进一言啊。”

在朱棣听来,这话很有危言耸听的味道,他显然极反感,但这表情转瞬即逝,又换上了谦和的笑脸:“长老未免言重了吧?朕靖难登基以来,匡正纲纪,恢复祖制,减赋税、惩贪官,疏浚运河、三千名士修《永乐大典》,派三宝太监下西洋,朕统五十万大军亲征漠北,如今北方平定,万国来朝,哪一个不是盛世大举?长老何故如此耸人听闻、杞人忧天?”

道衍说:“皇上这一席话是封门了?那老衲真是多此一举了,告辞。”说罢真的要起身离去。

朱棣又一次离坐致歉:“长老别生气,朕对长老的话过去言听计从,如今也一样。”

道衍说:“说什么言听计从!当年南京城破前,老衲只求皇上一件事,不杀方孝孺,你也是满口答应的,可皇上还是杀了他,而且灭了他十族,灭十族,真是旷古奇闻啊!”他又翻起了老账。

朱棣说:“长老还记着这事呢。这是朕的一块心病,当时在气头上,过后也很后悔。”

道衍说:“皇上自靖难以来,正一步步成就汉高祖、唐太宗一样的大业,天下安定,人心敬服,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但世间的事不怕外力而怕自身先烂。强风暴雨不易把一棵参天大树吹倒,但树心烂了,会无风自倒,因为它自己早已枯死了。这道理是不言自明的。”

朱棣知道他何所指,一时无言。道衍单刀直入地告诉朱棣,他方才去东宫看了太子的病。朱棣说:“长老还惦记着他。对了,长老是懂医术的,你看他面相如何?是什么病啊?”

道衍说:“太子面色青紫,是惊扰之症,并没有别的症状。”

朱棣说:“那朕就放心了。”

道衍说:“皇上说反了,这病症恰是最重的,又无药可医的。”

朱棣却说:“我去北征,他留京监国,有什么惊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