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一手托住她的头冠,一手小心翼翼的将缠绕在头冠上的发丝拨开,再轻轻将头冠连着红盖头一起取下。
红烛灼灼,颜素问对着那双眸子,极为认真的问了句:“洞房之内不是也要行礼的吗?”
顾长风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炙热起来。
颜素问心说坏了,他一定是误解我的意思了,忙摆摆手说:“我说的不是行周公之礼。”
颜素问不开口解释还好,这一解释,顾长风的眼神更加热烈,甚至倾身上前,直接将她扑倒在了榻上。
“夫人说的不是周公之礼,又是何礼?”
“就是掀盖头,喝交杯酒那些啊。”
“夫人的盖头为夫我没有掀吗?”
哦,好像是给掀了。
“那还有交杯酒呢?”
“你想喝?”顾长风起身,走到桌前,拿了两杯酒过来:“白酒太烈,还是果子酒更好一些。”
果子酒……回想起上回喝醉酒闹出的那些事情,颜素问的脸“唰”地红了。
“一杯即可,不许多喝。”顾长风将酒递到她手里。
“你们邺城的交杯酒都是怎么喝的?”颜素问端着酒杯,轻轻问。
顾长风眉头微皱,说了句:“为夫也是第一次娶妻。”
“那……你想怎么喝?”
“夫人想怎么喝?”
“如果大人不介意的话,用我们家乡的方法可好?”颜素问说着,将顾长风的手给拉了过来:“这是我们家乡的方法,以前看旁人成亲的时候学的。”
“旁人?旁人洞房也是可以观礼的吗?”
“呵呵……”颜素问干笑两声:“当然是不行的,只不过我那个情况特殊。嫁人的是我一个远房表妹,但自小也是养在我们庄子里的。她性子柔弱,胆子还小,对我这个姐姐比较依赖。”
“你十六岁,那你妹妹嫁人的时候多大?”
咳……果然说一个谎,是要用另外很多个谎来掩饰的。
“十五,十五岁。”颜素问嘿嘿笑着:“她跟她那个未来夫婿也是自小定的娃娃亲,因为她夫家要去很远的地方,怕婚约到时来不及迎娶,就提前了些。要不,我也不能留在洞房里观礼是不?但是,我发誓,我保证,我真的就只是看了他们喝交杯酒,随后发生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
“也不一定有事。”颜素问继续心虚的笑着:“毕竟,我那个妹妹年纪还小,妹夫就算再着急,也不能摧残花骨朵是吧。好了好了,不过是喝个交杯酒,大人何必追根究底的去问。”
“生气了?”
“没有。”颜素问说着,用空着的那只手戳了戳他的手背:“我们的交杯酒还喝吗?”
四目相交,一饮而尽,果子的清香带着酒的甘醇,从喉咙淌过,留下一丝清甜。
“你的家乡,可还有什么规矩?”
“规矩倒是没有,但是有个夫妻之间互用的比较私人的称呼。”
“什么称呼?”
“就是……”颜素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就是妻子称呼丈夫为老公,丈夫称呼妻子为老婆。合起来,就是一对儿老公婆。”
“老公?老婆?”顾长风蹙眉想了一下:“比起大人来倒是亲切了些。”
“那……”颜素问眼波流转,眼尾再那么轻轻的一勾,试探着唤了声:“老公?”
她的声音软糯,又带着一股果子酒的气息,竟叫得他心里痒痒的,骨头都有些酥了。
烛光摇曳,映照着颜素问莹白玉润的脸庞。颜素问微抬下巴,看到顾长风那被烛火照亮的黑瞳中,只容纳着她一人的影子,心里突然就涌动起一股异样的情愫来。她轻轻的,握住他的手,然后凑过脸去,在他的唇上,轻轻吻了下。
“你既娶了我,日后便不可以再辜负我。”
“好,我答应你。”反手握住颜素问纤细的手腕,轻轻用力,将她揽进怀里,似再也不愿意放手那般。
颜素问缓缓合上了眼睛,就那么静静的侧耳靠在顾长风的怀里,双手更是紧紧的楼主了他的腰。在来邺城之前,她从未想过嫁人。在遇到顾长风之前,她也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如小女儿般的依偎在一个人的怀里。现在,她竟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然,好像她与他之间,原本就该是夫妻的一样。
听见耳边那稳健的心跳开始絮乱,颜素问缓缓睁眼,调皮的问了句:“大人的心,可是乱了?”
“夫人说呢?”顾长风反问着,手臂一紧,颜素问的身子就已经紧紧贴在了他的身上:“日后,在闺房之内,不许再叫我大人。你,要叫我老公!”
“老公!”颜素问乖乖的顺着他的意思,却感觉自己胸中的空气被压迫的越来越少,刚想挣扎,就听见“啪”的一声。
两个人循着声音看去,看到一本摊开的画册,而那本画册,赫然就是颜素问之前藏在袖笼忘记拿出来的春宵图。
尴尬,绝对的尴尬!
瞧见顾长风射过来的那道眸子,颜素问赶紧解释道:“不是我的,真不是我的。”
“是夫人的也无妨。”顾长风瞄了一眼那画册的内容:“只是……夫人这是信不过我,还是打算学了这个讨好我?”
“没有,都没有。”颜素问连连摇头,脸蛋越发的红了:“这个真不是我的,是临出门前,祖母身边那个望秋让尔容她们硬塞给我的。你也知道,我爹我娘都在颜家庄,大伯母又刚刚过世,府中虽说还有个姨娘,可姨娘又不好意思教我这些事情。估摸着,是祖母担心我嫁过来之后会出丑,给了这个册子,让我自学用的。”
什么叫越描越黑,越是解释就越暧昧,颜素问这会儿算是深有体会。
更可怕的是,顾长风竟松开了她,弯腰将掉在地上的那本册子给捡了起来,然后一本正经的问她:“夫人这一路没少翻吧?大约学会了几样?”
这个问题,她要怎么回答?
咬咬牙,她说:“没看,一页都没看!”
“无妨,时间还早,我且陪着夫人好好演习演习。”
“不要!”颜素问连连摆手,连鞋子都顾不得脱,便爬上锦榻,躲到了墙里头去。
“夫人说的不要,是不要看这个册子,还是不要做别的什么?”
“都不要!”颜素问拖过一床被子,紧紧拥住:“大人说过的,十八岁之前,不会下手的。”
顾长风眼眸一暗,有些恼恨自己当初为啥要说那些话。
“过来!”
“不过去。”
“过来!”
“就不过去!”
“看来,为夫只能用强的了。”顾长风说着,一把将颜素问连人带被子全都拖了过来。就在颜素问以为自己会见到一只饿狼时,这只饿狼却只是抬手在她的身上重重拍打了两下。
“再说一遍,只你我二人时,不许再叫我大人。”
“老公,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十六岁了,还被人打,颜素问真心有些委屈。
“知道你累了一天,早些睡吧。”顾长风叹了口气,松开手,将她平放在床上:“尔容与幼白就在外头,你可以唤她们进来为你宽衣。”
“你生气了?”颜素问抓住顾长风的衣袖。
在这个世界,她的确只有十六岁,但她的心智却远不止十六岁,她心里清楚,也明白,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在这个时候噶然止步意味着什么。她不是不想给,只是觉得在这么小的年纪做这种事情太过伤身。她既嫁了他,便想与他长久的在一起,一生一世的在一起,保重自己,爱惜自己,才能让他没有丝毫的后顾之忧。
“没有!”顾长风拍拍她的手:“睡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虽然不能,但是我可以……我可以……”
“这么多年我都等了,再多等两年也没什么。你是我的夫人,是我打算一生都珍爱的女人,我不会让你委屈,也不忍让你委屈。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可是今天……”颜素问咬了咬唇:“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若是被人知道,会不会认为是我把你赶出去的?”
“这里是相府,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的。”顾长风将喜袍的外袍褪下,挂在一旁的屏风上:“我出去办些事情,晚些时候回来。你先睡,留着门就行。”
颜素问看着顾长风穿在喜袍下面的那件夜行衣,瞬间觉得自己想多了。她的这位新婚丈夫,似乎原就没有打算对她怎么样。
“云飞跟你一起吗?”
“不,他要留下来待客。”
“那……还有别的人吗?”
“放心,我的身边不止云飞一个。”
“危险吗?”
“不危险。”
“骗人!”颜素问嘟着嘴爬了起来:“如果不危险,你又何必借着咱们成亲的日子行动。我不管你有没有带别的侍从,这几样东西,你得给我拿着。”
颜素问专属小药箱,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即便出阁也是被当做必备嫁妆送过来的。找到小药箱,从里头拿出五六个瓶瓶罐罐来,一股脑全都塞给了顾长风。
“白色的那瓶是毒药,见血封喉,无色无味,适合群战的时候丢出去。黑色那瓶,是解药,只要不是特别稀罕的毒,基本都能解,即便不能解,也能临时保命,让你活着回来等我救。绿色那瓶就厉害了,是化骨水,虽然不能真的化成水,但我试验过,化个面目全非还是没有问题的,适合毁尸灭迹。因为太厉害,所以瓶盖是双层的,千万别忘了。红色那瓶是万能的金疮药,是经过我跟我爹改良的,可瞬间止血保命。”
颜素问一瓶一瓶的做着讲解,顾长风却听得头皮有些发麻,心说,还好他是我的夫人,还好我之前没有强娶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