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旁人成亲,这个时候,都在干什么?”颜素问托着下巴问。
顾长风略微思索了一下,认真的回答:“新妇进门,这个时候,该去给婆婆敬茶了吧。”
“敬茶?”颜素问一下子弹立了起来:“对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怎么办?怎么办?老夫人该不会觉得我不懂规矩吧。”
“还老夫人呢,你应该改口叫娘了。”顾长风移了移身子,伸手握住她的:“放心吧,先前母亲已经让人带了话,说你不必遵守这些规矩。她呢,也清静惯了,更不喜这些繁琐的礼仪。”
“你没有骗我?”
“没有。”顾长风松开手,拍了拍床榻的一侧:“上来。”
“我不!”
“放心,我只是想抱抱你。”顾长风半合着眼睛:“有些累,抱着你,心里踏实。”
颜素问思索了一下,乖乖脱鞋,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的伤,躺到了一侧。原本以为,在这样清醒的状态下,挨着他,心里会如小鹿乱撞一般的“砰砰”乱跳,结果却是十分的平静,亦或者如他所说,是一种难得的安心。
意识到这点,她又往他身上靠了靠,脑袋也跟着蹭了蹭。听见一声自腹部传来的低笑,她抬头,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正低眸看着她。
“你不是累了?”
“是累了。”
“那干嘛还睁着眼睛?”
“因为我想看看你。”
“看我干什么?”
“你好看。”
“虚伪。”颜素问伸手在他身上戳了戳:“我知道我长得不难看,若是嫁了个寻常的丈夫,他这么夸我,我会觉得他是真心的,甚至会觉得他是有眼光的。可你不同,你是顾相,阅尽人间百花的顾相,不说旁的,但是你那个白家妹妹,我都比不上。”
“没听过那句话吗?”
“什么话?”
“情人眼里出西施。”顾长风搂进了一些:“旁人再好,终究是入不得我的眼。”
软绵绵的情话,竟似带有催眠的魔力,颜素问不知不觉也沉入了梦中。一觉醒来,看见满目的红色,有些恍惚。
“夫人,可是睡傻了?”
顾长风靠坐在床头,手在她眼前摆了摆。
“傻倒是没傻,就是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颜素问也坐了起来。
“没关系,再过些日子,你就习惯了。”
“以前,我从不觉得做男人有什么好的,可现在我知道了。”
“嗯?”顾长风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男人娶妻,不用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不用费尽心思的去跟自己原本不熟悉的人打成一片,不需要让自己努力去适应另外一个家庭的生活习惯。女人则不同,她的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顾长风的眸光闪了闪,却没有说话。
颜素问耸了下肩头:“还好,我不是盲婚哑嫁,至少在出阁前,我就见过你,也与你相处过,并且知道你会待我很好。所以,顾长风,我是幸运的。所以,老公,么么哒。”
“么么哒?”
“就是这个的意思。”颜素问凑过去,飞快的在顾长风的脸颊上亲吻了下。
顾长风看着他,唇线又向上扬了扬。
门外,顾云飞已经站了很久,听见房内有动静,思量再三,这才鼓起勇气在门上敲了敲。
“爷,刑部侍郎左大人求见!已经在前厅侯了一个时辰了。”
刑部侍郎左大人!左宗全?
“就是他。”顾长风起身:“刑部办事,从不会到府中找我,既来找我,必是有他们解决不了的事。”
“会与那件事情有关吗?”颜素问跟着起了身。
“不知道,我先过去看看。”顾长风一边穿衣,一边道:“幼白和尔容住在旁边的院子里,你若有事,直接唤她们过来就是。另外,管家也挑选了几个得利的,你若空了,就去选选,合心意的留下,不合心意的就让管家将她们带出去。若是全都不满意,你将要求与管家说了,他都会照着办的。”
“不用了,我有手有脚的,若不是祖母非得让她们两个跟着我,我一个丫鬟都不要。都是娘生爹宠的,人家凭啥就要伺候你吃喝啊。”颜素问一边嘟囔着,一边给顾长风系腰带。
她的话,一句不差全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虽觉得新鲜,却也并未放在心上。没有架子,没有尊卑观念的宰相夫人,固然是好的,却不是合格的。
带着顾云飞,还未进到前厅,刑部侍郎左宗全就脚步匆匆的迎了过来。
“相爷!”
“左大人可是有急事?”
“不瞒相爷,正是。”左宗全低头:“昨夜,有人在郊外成安寺发现了数具男童的尸体,因事情过大,不敢外宣。”
“成安寺?”
“是的,就是那个传闻中闹鬼的寺院。这寺院建于前朝,也曾是香火鼎盛之处,可就在寺院建成的第三年,有香客留宿时,听见了小孩儿的哭声。他循着哭声,到了后院的一处孤房间,结果见到一名僧侣正搭着火,在锅里熬着什么。这名香客本是好奇,就站在窗外多看了那么一会儿,可随着那小孩儿的哭声越来越大,那锅里飘出来的味道也越来越香。客人忍不住推门,那僧侣回过头来,竟是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再看那锅里,熬着的分明就是一个孩子。
之后,寺院闹鬼吃小孩儿的事情就不胫而走。官府派人去查,发现成安寺的后院里的确有间孤房,但房内堆着的都是干柴。搬开那些干柴,竟真看到了一个坍塌了一半的灶台,还找到了一口破烂的铁锅。在距离灶台和铁锅不远的地方,找到几根幼小的尸骨。前朝皇帝大怒,派人抄家了这成安寺,并且责令将寺中僧侣全部处死。这就是前朝史上有名的食婴案。
前朝覆灭时,这成安寺也曾被一帮地痞占据,寺内屋舍毁损严重。据说,也有几名地痞不明不白的死在里头。再后来,我大魏立朝,这成安寺,也就荒废了。”
“发现此案的是何人?”
“一个乞丐,老乞丐,疯疯癫癫的。”
“老乞丐?”
“下官查过,不是乌衣帮的人,就是个寻常的疯癫乞丐。”左宗全拱手:“此人是我邺城本地人,姓李,名李茂,外号李三元。没有发疯前,在西城长乐街的街角处经营着一间茶寮,为人极其刻薄,对待妻儿也是非打即骂。”
“他是如何疯的?”
“约是在五年前吧,她的妻子柳氏患病在家,他便将唯一的孩子带去了茶寮。只一个转眼的功夫,孩子就没了。这李三元心大,以为孩子是跑出去玩了,可直到天黑,这孩子都没有回来。一个当爹的,孩子不见了,最先想到的不是出去找孩子,而是喝酒解闷。可怜他的妻子柳氏,拖着病体,走街串巷到处找这孩子,一找就是大半宿。”
“那孩子可曾找到?”
“找到了。”
“在哪里找到的?”
“如来客栈外的马厩里。孩子软绵绵的躺在马厩的一旁,身上沾满了马粪。经仵作勘验,那孩子是被马生生给踏死的,身上的骨头都给踏碎了。柳氏经不住这样的打击,当即抱着孩子,撞死了如来客栈的马槽上。因为这件事,如来客栈的掌柜也被收了监,如来客栈也变成了现在的迎来客栈。”
“那孩子多大?”
“三岁多点儿。”
“三岁大的孩子,如何跑到客栈的马厩里?”
“从当时的调查来看,这孩子不是自个儿跑到马厩里的,而是在茶寮附近被马踏死之后,又被人抱到如来客栈的马厩里给遗弃的。因说不清这孩子的来历,又找不到那个真正骑马踏死孩子的人,为了给李三元一个交代,这才将那如来客栈的掌柜给收了监。毕竟,这孩子的死虽与他没有关系,李三元娘子柳氏却是实实在在撞死在他的马厩里的。”
“这案子是你办的?”
“不不不,不是下官。五年前,下官还未进京,也未做到侍郎之位。”左宗全抹了把脑门上的冷汗:“下官也是着手调查时,才看到的这份卷宗,故而才知道的这些事情。”
“继续。”
“这件事没过多久,李三元就因为喝醉酒跌落到了一口枯井里,亏得遇见了一只狗,他才被路过的人发现给救了上来。人是救上来了,可这脑子像是被摔傻了。自此后,就变得疯疯癫癫,人也从当初的茶寮掌柜变成了现在的老乞丐。偶尔,他也会想起他那个儿子,到处翻找。”
“他是如何去的成安寺?”
“这个……”左宗全摇摇头:“不清楚,他脑子不正常,人也疯疯癫癫的,问是问不出来了。”
“幼童尸骨在哪儿?”
“回相爷的话,已经趁着昨个儿夜里运到了刑部的尸房内。一共七具,都是男童,年龄却各不相同。还有,他们的死状,有些怪异。”
“死状怪异?”
“是,这些幼童,都是被谋杀的,但谋杀他们的凶手,似乎是个神经不正常的。”左宗全的表情极为纠结,他摆弄着自己的手跟脚想要努力还原其中一个孩子的姿势:“就像这种,手脚都被折断,还被折成了很奇怪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