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儿脸色异常,说明其夫张广恩的死是另有隐情。可这种事情,又不能明白着去问。
“张广恩是不是有个女儿,且出事时,与他是待在同一条船上的。”顾长风一边饮茶,一边默默提醒。
颜素问眼睛一亮,随找到了张广恩的母亲。经过一番望闻问切,且准确地说出了张广恩母亲身上的几处不适,且开出了对应方子之后,张广恩的母亲这才将小孙女唤了出来。
张巧巧六岁,正是孩童活泼好动的年纪,可眼前这个小姑娘,漂亮归漂亮,却像是失了魂一般,神情呆滞。
“姑娘,帮忙看看我这小孙女吧。”
“巧巧她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不是不是,以前的巧巧聪明可爱,乖巧听话。”张婆婆说着,抹了把眼泪:“我家巧巧命苦,不到周岁,她娘便染了急病去了。我一个老婆子,一边带着巧巧,还要一边看管这饭庄子。巧巧很听话,从来不哭闹,小的时候就乖乖的坐着,躺着。稍微大点儿,就知道帮我们的忙。四岁才过,就跟着他爹去湖里打鱼,帮着她爹拉网。一年多前,经人介绍,我儿子娶了现在的媳妇儿,巧巧也总算是有娘疼了。可这好日子没过几天,我那儿子就……当时,巧巧也在,被雷惊的落了水。打从水里上来,就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我也找过别的大夫,可他们都说没办法。”
颜素问点点头,走到巧巧跟前,轻轻蹲下,笑着问她:“姐姐厨艺很好的,巧巧除了吃鱼,还没有别的想吃的东西?”
张巧巧轻轻摇头,将头埋在了张婆婆的怀里。
“我这孩子,打小就是吃鱼的,这别的东西,她没吃过,也没尝过。”
“这好办。”颜素问拍拍手站了起来:“我做几样孩子们喜欢吃的,没准儿也合咱们巧巧的口味。”
“这吃得东西不着急,姑娘还是先给巧巧看病吧。”
“看病才是不能着急的事情。”颜素问对着张巧巧挤了下眼睛,问了厨房的方向,直接走了过去。顾长风尾随而来,进了厨房,见四下无人,这才开口问道:“为何不直接给那孩子看病?”
“病好看,心难解,若想知道那日在船上发生了何事,就必须要打开张巧巧的心结。除非这孩子愿意跟我说,否则的话,就算我问再多都是白搭。”
“你觉得张巧巧看到了真相?”
“看到是一定的。”颜素问在小厨房里绕了一圈儿:“我奇怪的是,凶手为何没有将张巧巧一块儿给杀了。”
“兴许是失手了。”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但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风林客栈的小伙计说过,张广恩出事那天,下了雨。这下雨天,湖上水雾很大,莫说没有几个像张广恩这样雨天出船的,就是有,也看不清对面船上发生了何事。凶手既选在这个时候动手,证明他确定自己所做的一切不会被外人看见。既确定了,又为何单单杀了张广恩而放过了张巧巧?难不成,这凶手笃定张巧巧不会揭发自己?”
“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张广恩就是被雷给吓死的。”
“被雷劈死的事情我听过,但被雷给吓死的,我当真是不信的。”颜素问说着,拎了一只砂锅出来,先将砂锅洗净搁在灶上,跟着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包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这是什么?”
“鸡骨草,有清热解毒,疏肝止痛的功效。张婆婆患有胃胀痛的毛病,将这鸡骨草与猪小肚、大红枣一起洗净炖汤,可缓解张婆婆的病状,若是经常服用,可汤到病除。我这鸡骨草得来不易,你别看这一小把,花了我很多银子的。”
“这鸡骨草很珍贵吗?”
“鸡骨草倒是不算珍贵,跟人参鹿茸比起来,那当真是平民百姓见了尊贵王爷。可这鸡骨草只生在山地或者旷野的灌木林边,且靠近南边儿潮湿温热的地方才有,咱们大魏就只有一个地方生有这鸡骨草,我爹是托了人才从南边儿带回来的。”
颜素问说着,已经麻利的将鸡骨草洗好,猪小肚整理好,并且还从布袋里挑出了熬药用的几枚红枣。
这边咕嘟咕嘟的熬着汤,那边挽起了袖子,将面粉做成一个个可爱的卡通形象。这点儿本事,还是她高三毕业那年暑假去一个面点铺打工时学的,没曾想,重活一回竟还有用得到的地方。
“这是——”顾长风看着颜素问,有些目瞪口呆,他知道自己的夫人擅医,也知道自己的夫人在解剖尸体时可以面不改色,更知道自己的夫人在面对敌人行刺时可以从容自若的进行反击,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夫人竟能将普通的面粉做成各式各样的小动物。
“眼睛。”颜素问以为顾长风问的是那些豆子,一个一个的指给他看:“这是绿豆,是给乌龟做眼睛的。这是红豆,是给小兔子做眼睛的。还有这个黑豆,像不像是小狗的眼睛。我告诉你,这些东西可受欢迎了,以前在面点铺子的时候,都会被那些孩子们一抢而空的。”
“面点铺?”
“哦,是,面点铺,我们颜家庄上的面点铺。”颜素问心虚的给掩了过去:“十三四岁的时候贪玩,就跑到人家馒头铺子去了。那家馒头铺的老板特别会做这些东西,我觉得好玩,就跟着学了学。好多年都没做了,没想到手艺还在。”
“能吃吗?”顾长风看着那些活灵活现的小动物,有些不敢相信,它们前一刻还是软踏踏的面团。
“能吃,而且很好吃的,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夫君你的口味。”颜素问捧起一只小兔子:“孩子们普遍喜欢吃甜腻的东西,所以我在这面粉里加了一点东西调味儿。”
“甜的?”
“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甜的。”转身,将做好的动物馒头一个个放在笼屉里盖好,“学这些东西的时候,我还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我落魄了,没有爹娘可以依靠了,我就出去摆摊儿卖花样馒头,只要有孩子们,我这生意不难做。”
“夫人打算卖多少钱一个?”
“多少钱?”颜素问皱眉想了一下,犹犹豫豫的伸出一个三来:“三文钱吧。”
“便宜了。”
“便宜?不便宜了,我们颜家庄上的馒头才一文钱,馒头铺子老师傅亲自捏的也才卖三文钱。”
“偏不便宜不在于这东西原本的价值是多少,也不在于做这个东西的人手艺好不好而在于身份。馒头铺子的老师傅亲自捏的又能怎样,他也不过是馒头铺子里的一个老师傅,他卖三文钱,贵了。你不同,你是我顾长风明媒正娶的夫人,是我宰相府的女主人。这相府女主人做出来的馒头,能只卖三文钱吗?”
“那我应该卖多少?三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而且每人只能买一个。”顾长风看着颜素问的眼睛,期待着下一刻从她的眼睛里迸发出财迷一样的吸引人的光泽。
他的夫人似乎很贪钱,但这个贪钱,与那些贪官污吏不同,她的夫人,从不在赚钱这件事上动歪脑筋。
“一品夫人特色馒头,三十两一个,每日限购三十个。”颜素问大概算了一下,眼睛里当真有了更多的光,“那个……麻烦问一下,平时与夫君你一起上朝的大人们有多少位啊?”
“看来夫人是算明白这里头的账了。一品夫人馒头,这名字不错,等回去了就让云飞给你置办。”
“置办?置办什么?馒头铺子吗。”颜素问眨眼,再眨眼:“那个夫君大人,我什么时候说我想要开间卖馒头的铺子了?”
“夫人没说,但为夫知道夫人爱钱,正好为夫也缺钱。一个人三十两,一天三十个,十天三百个,一个月又是多少呢?倘若这满朝文武都来光顾夫人的馒头铺了,夫人觉得那些王公贵族,富商们会落于人后吗?”
“宰相大人就是宰相大人,我瞬间觉得我可以依靠着这门手艺走上人生巅峰了。”
“人生巅峰?”
“就是开连锁的馒头铺啊。忘了夫君大人不知道连锁是什么意思了,这连锁,从字面上理解就是将很多的锁栓在一起。放在这句话里的意思是开很多家铺子,掌柜的都是我,也由我统一管理,教会他们做馒头的技术,然后我就清等着收钱。”
“夫人不怕旁人学了去吗?”
“不怕,我可以让夫君将我做好的馒头先带到宫里去给皇上尝尝,不管皇上喜不喜欢,夫君大人都可以给我求幅字或者请皇上亲赐匾额,这东西一旦挂上,就等于宣告全天下,这小动物造型的馒头是我颜素问的。谁学,就灭了谁。当然了,旁人想要开铺子,学技艺也行,但得交钱,交开分店的钱。大概,三百两银子吧。”
“夫人当真只会医术吗?”
“不,我还会经商赚钱,至少我想的挺美的。”颜素问眨了下眼睛:“此事,就交由夫君大人全权打理了。夫人我现在得去笼络巧巧的心,顺便问问她,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