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侯擅蛊?”
“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闽侯擅蛊的事情,即便是南蜀王室知道的人也不多。毕竟,他做蛊师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人,只知道闽侯在南蜀有些不可撼动的地位,只知道他的门人众多,且关系盘根错节,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摧毁整个南蜀。没有人敢去冒整个险,也没有人敢去试探闽侯的底线。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南蜀王庭之所以忌惮闽侯,不是因为他的那些关系,而是因为他极擅用蛊。
这个人,年轻时,就已经十分厉害。他又多活了这么些年,谁知道他的蛊术已经修炼到了一种神秘可怕的地步。”
东阳王说的闽侯跟冷娇调查出来的闽侯似乎不是同一个人。她抬起眼眸,盯着那个已经被打破的棺材,棺材里的臭味儿已经覆盖了整个院子。
“死了的闽侯,还会一样可怕吗?”
“也许吧。”东阳王也盯着那个棺材:“反正,那些看起来很可怕的纸兵,畏惧闽侯府,畏惧闽侯的这个破棺材。”
“我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王爷你不喜欢东阳王妃,是不是担心王妃也会蛊术,也会给你下蛊啊。”
东阳王瞥了颜素问一眼,没有回答。
颜素问抿嘴一笑,寻个了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抬头看着闽侯的那个破棺材说道:“其实,在我的家乡,也有关于蛊的传说。据说,有一种蛊,是女人给男人用的。只要施蛊的女人对她爱慕的男人使用了这种蛊,男人就会死心塌地的留在她身边。即使走了,也会自动的回来。”
“真有这种蛊吗?”
“应该是有的吧。据说,姑娘们会将这种蛊炼制好,放在一个香包之中,佩戴在身上。如果她遇到的那个男子与她两情相悦,她就将这个香包取下,藏起来。反之,如果她喜欢的男子不喜欢她,她又舍不得放弃,就会将这种蛊用在男子的身上,这样男的就会一辈子都离不开她。”
“当真离不开吗?”
“不是离不开,而是离开了就会死。这种蛊,是一种子母蛊,相互之间互有感应而且生死相随。一般情况下,姑娘是不会轻易向一个男子施展这种蛊的,除非她真的特别喜欢那个人,喜欢到了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在乎。一旦用了这种蛊,而男的又背叛了自己,或者有了其她的女人,蛊毒就会发作,使男的痛苦不堪,甚至全身溃烂,口吐污物而死。
一旦中蛊的男子身上,姑娘身上的母蛊也就会跟着发作,一并死去。”
“不值得。”东阳王站起来:“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去死,不值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以为了自己的父母去死,却不能为了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人去死。那样做,最不值得。”
“我非常认同你的这种观点,可感情之事,哪有道理可讲,尤其姑娘家,最容易倾心。遇到对的那个人还算好的,遇到错的那个,真的就是在渡劫。能否渡得过去,全凭运气。”
“你爱你的夫君吗?”东阳王突然问道:“刚刚,在我将你拉进棺材里的时候,我听到你喊了夫君。起初,我以为你是因为害怕,所以才会下意识的喊出那两个字来。可后来,仔细琢磨了一下,我觉得,你不是。你的夫君,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对呀。”颜素问说着,笑了起来,笑容里含着蜜,有些甜得刺眼。
“可我看不出你有丝毫的担心。”东阳王直接道出了心中困惑。
“谁说我不担心的,我担心他会找不到我,我担心他会担心我出了事。”颜素问敛去了笑容,托着下巴,看向那个破败的将军府的院墙:“可我更相信他,我相信我的夫君,是个临危不乱的绝世高手,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够找到这里,找到我。我更相信,这点儿雕虫小技,奈何不了他。要知道,他可是我的夫君,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夫君。”
东阳王的嘴角抽了抽。
他见过自恋的女人,却没见过像颜素问这种脸皮厚到他都觉得有些难为情的自恋的女人。
蓦地,他竟自心中生出了一些同情。
他同情那个娶了颜素问的男人。
穆将军府外,那些白雾依旧未曾散去。
顾长风闭目而立,全靠那双耳朵辨听着四周的动静。那棺材,不是突然出现,也不是突然消失的。他听到了棺材里的声音,大概能够确认,他的夫人待在那个棺材里是不会有危险的。
正后方有脚步传来,那些脚步,略显凌乱,且都带这些死尸的沉重感。他忽得睁眼,紧跟着右手一抖,一边长剑破孔而出,落在了他的掌心里,随后出现的,是身着白色铠甲的,他的专属暗卫。暗卫,一共八名,全都和顾长风并排站立着。
“爷,是那些纸人吗?”
顾云飞,也执着长剑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同时出现的还有江璃。
“找到夫人了吗?”
“回爷的话,江璃已经找到了夫人。她在穆将军府里,这些白雾和那些纸人似乎很畏惧那个府邸,只在院子外头徘徊。”
“将夫人带走的那个人是谁?”
“是东阳王。”
“有他在,本相就放心了。”顾长风说着,手腕一抖,冲着那些凌乱的脚步就冲了过去。
顾云飞与江璃紧随其后,可他们看见的不是之前的纸人,而是身着乞丐服饰的乌衣帮的帮众们。
“爷,他们好像是乌衣帮的人。”
“你说错了。”顾长风冷了双眸。
“爷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假冒的乌衣帮的人?”
“不!本相只是想说,他们现在不是乌衣帮的人了,或者说,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不是人了?”顾云飞停下奔走的动作,用手挠了挠头,然后问已经跑到自己前面的江璃:“什么叫不是人了?江璃,你听明白爷的意思没有?”
“当然。”江璃连个头都没回:“能够留在爷身边的笨蛋就只有你一个。”
“铃声,这地方怎么会有铃声?”对于江璃的奚落,顾云飞习以为常,压根儿就没往心里去。他这会儿在意的是铃声,清脆的六角铜铃的铃声,且那铃声好像是从他们家相爷的身上传出来的。他循着声音找过去,果然看见,他家相爷身上有个疯狂抖动的六角铜铃。
“爷?”
“这是夫人赠与本相的。”顾长风低头看了下挂在腰间的那个铜铃:“世人只知南蜀人擅蛊,却不知南蜀的蛊王乃是那个已经到了垂暮之年的闽侯,更不知本相的夫人也是个会用蛊的。”
“属下知道啊。”顾云飞瞪着眼睛回道:“夫人为颜家大小姐驱离蛊虫的事情,几乎整个邺城的人都是知道的。”
“就你话多。”
顾长风说着,伸手拉了顾云飞一下,待顾云飞回头头来时,才看见,他刚刚站立的地方,倒了一个身着乞丐服饰的人。那乞丐,手脚乱动,头却已经被砍了下来。
“那是什么?”
顾云飞用剑指着那个落在乞丐脑袋旁边,已经被踩得稀巴烂的黑色虫子。
“那是蛊。”顾长风将顾云飞的剑挑开:“不要去碰这些虫子,夫人不在,本相亦不会解蛊。”
“爷,你知道这是什么蛊吗?或者之前夫人与你私下授课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这是一种神秘蛊。”
私下授课?
这是什么词?
顾长风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顾云飞,将江璃与八名暗卫全都招了过来。
“若是本相判断无误,这些人应该都是骨奴。本相听夫人讲过,在世间,有一种极为残忍的蛊术。那些炼蛊的人,会将一些无辜的村民抓起来,然后每日给他们喂食各种毒物,能够撑到最后,并且生存下来的那一部分人都会成为蛊虫的寄生体。
在确认这些寄生体的数量之后,蛊师会根据他们的性别,年纪,身体状况等选择不同的蛊虫让他们吞下,然后继续给他们喂食毒物。”
“爷的意思是,他们将这些无辜的村民当做了饲养蛊虫的器皿?”
“不仅仅是器皿,还是食物。那些被强迫着吞下的幼蛊,会依靠着吸取他们体内的养分不断长大,在成长的过程中相互厮杀。”
顾云飞冷不丁的抖了一下,然后用手抹去头上冒出的冷汗,嘀嘀咕咕说了句:“太残忍了,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事儿。”
“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就是像我们眼前的这些人一样变得生不如死。那些被吞下的蛊虫,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一个地方,它们会沿着人体内的经络,走遍人的四肢,甚至是大脑,最终让这个人变得痴痴呆呆,变成如同我们眼下看见的这些行尸走肉。”
“那现在,我们能做什么?”顾云飞变了眼神,提着剑,看向那些正踉跄着扑来的乌衣帮的帮众们:“我们与乌衣帮,也算是有些交情的,总得做些什么,来帮帮他们吧。”
“送他们离开。”顾长风提起了剑:“尽量斩首,也尽量不要让那些蛊虫靠近自己。”
六角铜铃继续响着,白雾却在那些沉闷的厮杀声中变得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