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就是那个给祖母下蛊的人吗?”
颜炜林见颜素问拿着那个锦囊发呆,便犹疑着问了句。
这个锦囊,是在床边捡到的,根据现场残留的一些证据痕迹,可以断定那些小虫子就是从这个锦囊里爬出来的。只是,那么小的一只锦囊,如何装得下这么多的虫子?
“蛊虫分为很多种,多到连那些高深的养蛊师,炼蛊师都弄不清楚。”颜素问捏了捏那只锦囊:“这锦囊中,原本应该只是装了两只小虫子,一只公的,一只母的。虫子因为嗅到了血腥味儿,咬破锦囊钻了出来,在啃食芳华血肉的同时,迅速产卵孵化。这看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可若是搁到蛊虫身上,倒是什么都有可能的。”
颜素问将锦囊递给名叫颜只的家丁:“这蛊虫虽是炼蛊尸私藏的,但这只锦囊,应该是后来才做的。我对布料不是很了解,但这种质地的,应该不是人人都有的才是。”
“回二小姐的话,这是蜀锦,打从南边儿来的。”
“很常见吗?”
“这蜀锦多用染色的熟丝线织成,用经线起花,运用彩条起彩或者彩条添花,花样与图案都与别的不同。小的常跟大管事出去采买布料给各个院的夫人小姐裁剪衣裳,这听的多了,见的多了,也多多少少知道那么一点儿。”
“你倒是个留心的。”
“跟在大管事身边,不留心可是要挨打的。”颜只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这蜀锦跟别的锦缎一样,也都是分着极品,上品,中品和下品的。这极品蜀锦,属于贡品,是只有宫里头的贵妃娘娘们才能享用的。这上品,多在二品以上的官员府中。中品和下品比较常见,像咱们府里,大夫人、姨夫人还有诸位小姐身上都有用这中品署锦做成的衣裳。虽是中品,却也不是时时都能采买到的,所以日常衣物还是多以下品为主。”
“那这块呢?”颜素问指着那只锦囊。
“这块是用中品的蜀锦做的,只是这这块布上有瑕疵,所以也可以归为下品。”颜只指了指其中一条丝线。
“这次品蜀锦咱们府里有吗?”
“不止咱们府里有,邺城稍微像样点儿的府里都有。”颜只解释着:“这次品蜀锦因为多了一个次字,所以价格上便宜很多。又因为是蜀锦,带了那么一点儿高贵的意思,所以逢年过节的各个府里都会出去采买些回来给丫鬟婆子们分一分。这得宠的,能分一匹布,做件衣裳还有富裕。这一般的,也能分个做帕子,做锦囊的份额。”
“这么说来,我们是没有办法通过这只锦囊找到真正的给祖母下蛊的人了。”
“不是芳华吗?”
颜炜林是学医的,对于布料什么的并不熟悉,平日里也没太关注过这样的事情。颜只说话时,他也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直到听见颜素问说的这句,才又忍不住插了句嘴。
“不是!这蛊倒是也有反噬一说,但反噬也不会折腾成这个样子。还有,你们看看芳华的这具白骨。”
“这白骨怎么了?”
“她没有挣扎的痕迹。”
“对呀!”颜炜林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壳:“刚刚进来时我就觉得奇怪,这人都给咬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这床上还如此平整。还有,这床前的血污,也有些古怪,不像是被虫子撕咬留下的。”
“在虫子啃食前,芳华就已经死了,所以她的尸骨没有出现生前挣扎的痕迹。凶手留下这只锦囊,一来是为了掩盖芳华真正的死因,二来是想用芳华做自己的替罪羊。只可惜,这凶手算露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自个儿也没预料到这虫子会繁衍的如此厉害。刚刚在院子里烧这些虫子的时候我就发现了,这些虫子并不具备主动攻击性,凶手养着它们,大概就是为了毁尸灭迹用的。”
“为了隐藏自己而杀人,这个人,我一定要把她找出来。”颜只愤愤的说,有些同情被杀的芳华。
“等着吧,她会自个儿跳出来的。”颜素问向后退了两步:“这个现场,我们怕是瞒不住的,大哥那边可有让人去知会一声?”
“二妹妹的意思是报官?”
“嗯。”颜素问点头:“按说死个丫鬟这样的事情是不用惊动府衙的,但芳华不同,芳华是被人谋害的,而且这个现场太过惨烈了,如果我们不主动去报官,等到事情传出去,可就由不得我们来说了。再者,我颜家是在宫里做事儿的,颜家出现了神秘的蛊虫,且这虫子还能啃食骨肉,大哥想想,那些住在深宫内院的人们会如何想咱们颜家。只怕,是要将咱们都给当成妖怪了。”
“这件事的确有些棘手。”颜炜林双目暗沉:“父亲还在芸儿那边,我先去找他商量一下。这官该如何报,还得听听父亲的意思。”
“这里应该也没有妹妹能做的事情了,烦请大哥与大伯父说一声,我先回宁心斋换件衣裳。”
“妹妹是得回去换身衣裳,这虫子味儿,我一个大男人且有些反胃,妹妹撑了这么久,也够不容易的。颜只,你送二小姐回去。”
“不用了,我与幼白一起回去就好。比起妹妹,大姐姐这边更需要人手。大姐姐这院子,怕是住不得了,还请大哥与大伯父商量一下另外给大姐姐寻个清净的院子。受了惊吓,可得养一阵子了。”
“还是妹妹考虑的周到。”颜炜林拱手,颜素问亦跟着对其福了福。
回到宁心斋,沐浴更衣,好不容易能坐下来喘口气,就听见外头传来顾云飞的声音。
颜素问本想让幼白将其赶出去,可想到祖母的事情,觉得还是见一见顾长风的好。
上了马车,一路狂奔,直颠得颜素问觉得胃都要跳出来了这马车才停下来。
掀开车帘,竟看到一处馆子。
“这是……”
“相爷说二小姐今日辛苦,这个时候,颜府的厨子估计也没什么心情给小姐做饭,所以特意请小姐出来吃。小姐放心,这馆子是素菜馆子,不会叫小姐饿着的。”
“你家相爷怎么知道我家里的事情?”
“这满邺城的官员府邸家发生的事情,就没有我们家相爷不知道的。”
“感情,你们家相爷是做探子的。”
“站在那位的角度来看的话,我们家相爷还真就是个探子。”顾云飞暗指了一下皇宫。
“看来,这在大魏当官也不是什么好事儿。”颜素问撇了撇嘴,扶着幼白,跳了下来。
雅间里,顾长风早就等在了那里。
与平日里见他的装束不同,他今天穿的似乎休闲了些,就连发髻也是那种彭松的感觉。从头到脚,除了挂在腰间的那枚玉佩外,再也没有别的配饰。
“过来!”见颜素问一直站在门口发呆,他侧了侧身,喊她。
这一勺居是邺城最地道的素菜馆子,而其中最为出名的则是它各式各样的药膳。
颜素问虽是在颜家庄长大的,可她爹颜白青,她娘杜若都是正儿八经的邺城人,且她爹娘一个出身御医世家,一个自小长在宫里,这吃的用的都挺刁钻。故而,她虽生在乡下,但做的菜,却要比这一勺居更为出色些。
她不下厨,并不代表着她不会下厨。
她不做菜,是因为顶着颜家二小姐的头衔,只需张开嘴吃就行。
就吃饭来说,她并不挑剔,也很好养活。
“喝酒吗?”
顾长风见她只顾闷头吃饭,随将搁在手边的酒壶递了过来。
“没下毒吧?”
她问,盯着那只造型很是精致的酒壶,觉得这玩意儿跟眼下的素菜有些不搭。
“下了。”顾长风晃晃酒壶:“你,敢喝吗?”
“这下了毒的酒我不怕,我怕的是,你压根儿就没往这里头下毒。”颜素问一把夺过酒壶:“你既是整个大魏的眼睛,应该也能看见我在颜家庄是如何生活的吧?我告诉你,我那个老爹,特喜欢给人下毒,自我懂事起,我吃的,用的,喝的,玩儿的都给他下过毒。好在,我命大,脑筋呢也还算好使。要不,根本就活不到被你退亲的这个年纪。”
“你这是在怪我吗?”顾长风沉了一双眸子。
他虽是大魏的宰相,却也掌管着皇帝的谍报机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是大魏的眼睛。可这双眼睛,并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情,他能看到,有些事情,他看不到。
“怪你,怪你什么?怪你让管家去颜家庄找我爹娘退亲,还是怪你出尔反尔将这退亲变成了定亲?说实话,大人你究竟看上我什么了?”颜素问放下筷子,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顾长风。
“你……嘴角沾了东西。”顾长风没有回答她,而是伸手在她的嘴角轻轻抹了下。
指腹碰触到嘴角的感觉,让颜素问的心脏莫名的狂跳起来。她掩饰性的抿了下嘴角,不想舌头竟又碰到了他的指头。脸,一下子就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