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没有拿下,自家粮草又被烧,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不得不退。
奥鞬日逐王率领南八部精骑挡住了单于北归的道路。
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的兵马缺粮少草,人饥马饿,只能南下进入凉州境内,另寻出路。
去凉州也是九死一生,但是人到了绝境死路,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是鬼门关,也会闯一闯,毕竟有生还的希望,但是没有料到的是一路上畅通无阻,前面没伏兵,身后没追兵。
凉州竟然也有偌大的草原,草原上还有膘肥体壮的数千牛羊,一条清澈的小河。
简直就像做了一个白日梦,连日饥饿疲惫,这个时候也不管什么逃命了,河水解渴、牛羊充饥,吃饱喝足,好不痛快,躺在草原沐浴着阳光休息一会。
水袋灌满河水,驱赶着剩下的牛羊同行,又走了一些日子,吃尽苦头,终于绕道回到了匈奴,死里逃生。
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此战本意并不是助战卢芳,而是借机把左贤王伊屠知牙斯调离出他的腹地左地贵人,然后再以其勾结新朝官吏共谋匈奴而治其罪,收编其兵马,夺取其领地。
新朝摇摇欲坠,左冯翊空虚,单于原本只是应诺助战,然后在边境按兵不动,静观朔方卢芳取空城的消息摆了。
如此则只需带着大军在出去溜达一圈就可以换得匈奴内部大定,另外就是新朝的卢芳割据,九州分裂,又可获得大批马镫,并分得战利品。
“王莽这个混蛋不是改朝换代了么?这汉军从哪冒出来的?”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回到单于庭怒气冲冲,心有余悸。
汉中王只打击,不交战;只驱逐,不追击;即烧粮草,又送牛羊。因而呼都而尸道皋若鞮单于返回匈奴后所带兵马大半尚在。
单于手握大军、给予重赏、许以权势,不费多大力气就就夺回了匈奴北部各重镇,北部各地首领也都望风而降。
孤军奋战难以支撑,左地贵人兵马向南撤退与奥鞬日逐王比会合去了。
且说此战,卢芳部进入左冯翊后忽然发现身后狼烟滚滚,又得的战报说是匈奴大军溃败,也就顾不得别的,急忙退军而去了,刚进到朔方就遇到了一支的铁骑。
“哪里来的?竟敢挡爷爷的道?”,卢芳的先锋官贾览一看不是外族匈奴人,而是同胞华夏人,这就一下底气十足,提着大刀吓唬着。
两人大刀互砍,贾览被震到了马下。
“我乃汉中王帐前先锋贾览,望尔等好生守着九州北境。”,说罢调转马头离去。
卢芳的人马被镇住了,也不敢追击。
此战之后,奥鞬日逐王将左地贵人、南八部共九万精锐铁骑部署在了南境各个城池,自东向西成一字排开。
从而形成南、北匈奴之态:北匈奴欲南下,必须扫清南匈奴,方可畅通无阻;南匈奴欲南下,必先平定北匈奴,方可无后顾之忧。
一方是单于所部与匈奴各地兵马,一方是左地贵人铁骑与南八部精骑。形成南北匈奴格局,互相消耗。
蓬莱岛槃凰宫槃凰盘厅堂,只见鹤发老人、龙伯高站在槃凰盘旁论事。
飞骑翼传来最新玉箭情报,侍从以此调整槃凰盘,不到半个时辰即完毕,遂将四瓣槃凰盘合拢,便退下。
妘洛缓缓走出馨寝宫,稍厚的披风裹在身上。依兮伴其身边,身姿柔美,步伐轻盈却慢。
“公子感觉如何?”龙伯高见妘洛脸色润泽,稍安心,却又担忧:“连续昏迷多日,今日方得下榻。”
“手足冰凉,今日才恢复正常。”依兮心疼不已。
鹤发老人看着两个孩子,欲言又止,在此期间,妘洛苏醒则无碍,若昏迷则手异常冰冷,试过多种法子皆无用,反复昏迷,妘洛病情亦逐渐加重。
依兮急出眼泪,两只玉手紧握妘洛双手,阴差阳错,忽觉妘洛手心越来越热,与依兮体温一般。
依兮喜出望外,自此以后便自早到晚为妘洛暖手,日复一日。
若非汉室亡,两个孩子决然不会相遇;而今汉室亡,两个孩子相遇,却不能生死为伴。鹤发老人如是想。
知己,懂心,同音。依兮生在蓬莱岛,长在槃凰宫,岂能不知槃凰宫使命。
大汉若长存,依兮则与槃凰岛小镇、村落的小姑娘一样,深闺待嫁。
不知是否造化弄人,依兮出生之时,大汉摇摇欲坠,孩童之时,汉室不复存在。
两百春秋,御龙氏气数尽。
妘洛观槃凰盘,多日未曾来此,虽一门之隔,却如隔两世。
连日游历于缥缈与现实之间,无论是做梦或苏醒皆在榻上;无论梦里如何,醒来后回首不过一场梦。
沉睡的日子里,世间却已天翻地覆。
“若世间这一切皆是噩梦便好了,若不是噩梦,当进入天下驱除世间梦貘。”妘洛如此想,不知是否因昏迷多日,因而心尚在梦中未醒。
“公子?”依兮见妘洛神情恍惚凝重,不由心中一紧,大病初愈可千万不要再倒下。
龙伯高先惊后喜,遂会心一笑:“天河之水洗濯了公子疾病根源,雷霆之怒摈除了公子缠身噩梦。”
依兮莫名看向龙伯高,又看向妘洛。
忽闻鹤发老人仰天大笑,似参透玄机,又似领悟真谛。
依兮更是茫然若迷,爷爷、前辈皆释怀笑容,必然是公子无恙,这便够了,别的无关紧要,依兮宽心一笑,留下一滴泪,乃是多日来的心声。
槃凰翼连日送来的玉箭战报,各前辈、老师看毕皆已整理存放,遇紧急要事则相商并代妘洛处置、传谕。
妘洛昨夜病愈,清早便已将连日来的战报观之完毕。
“槃凰宫又失一宝物。”鹤发老人甚是惋惜。
“白鹿王令节制左地贵人,正好一对两副,呼韩邪单于将其中一副密献元帝,其意乃是大汉天子与匈奴单于共节制左地贵人,如今物归原主,北境稳定,正当其所。”
“大汉与匈奴的一段历史恩怨在公子手上告一段落!王昭君之子左贤王伊屠知牙斯被栾提舆囚禁,退兵时将其架入火堆,含冤而死,可悲!可惜!”鹤发老人叹道。
“史书非史官以笔墨所书,而是苍生以血肉所载。帝王将相黎民百姓皆是漫漫长史一尘埃,概莫例外。人事可尽,天命难逃,人已故,且不去谈已逝亡魂。”妘洛语调缓慢,神情超然,眉眼闪过一丝伤感。
且说呼韩邪单于稽侯栅乃虚闾权渠单于,只因屠耆堂与虚闾权渠单于的颛渠阏氏有伦常之乱,故而虚闾权渠单于亡故之后,颛渠阏氏合谋其弟左大且渠都隆奇拥立屠耆堂为握衍朐鞮单于。
虚闾权渠单于重用都隆奇酷虐无道、滥施杀伐,尽诛虚闾权渠单于诸子、近臣,屠戮西域各国,欺压草原牧民。
随即,匈奴生乱,稽侯栅在左地贵人等拥戴下继任呼韩邪单于,还都单于庭,虚闾权渠单于自尽。
此时已是遂诸王并立,并分五单于,随后呼韩邪单于被其兄郅支单于击败,率残部南下入汉。
元帝时,依附匈奴的大宛、乌孙对郅支单于之暴虐不堪忍受,遂归附大汉并请求出兵相助。
元帝以礼相待匈奴,郅支单于却将我大汉使节谷吉斩首。
元帝震怒,先礼后兵,西域都护骑都尉甘延寿,副校尉陈汤二将奉旨北上,随即平定匈奴,斩杀郅支单于,助呼韩邪单于复国。
呼韩邪单于三入朝廷拜见,元帝赐婚,遂迎娶王昭君为妃,为宁胡阏氏,大汉、匈奴和睦四十余载,直到王莽建新。
“孝孙此方略妥当,南北匈奴,势均力敌,各自为政,相互牵制。不使其一家独霸而形成绝对压制之势;不使其吞并、合兵而形成南北一体,如此则九州北境无战事。”妘洛说罢,观盘良久,似自言自语:“北境稳定二十载足矣,是时天下当已大定,新君便可出兵北征。”
“如今天下格局、形势,我料十五载天下便可定。”鹤发老人观盘:“当今天下无绝对强者,若出一位盖世英雄则九州必归之。”
“匈奴国本大伤,九州北境安然。益州公孙述、凉州隗嚣两者一南一西,所辖城地相连一线,将旄羌阻挡于外,故而西南亦无忧。此外,凉州隗嚣遏制西域,益州公孙述震慑南地。”妘洛扫视槃凰盘道。
“边陲这两方诸侯任道重远。”鹤发老人笑道。
“孝孙将冠军城与汉中郡西城、上庸等地割让给公孙述,益州门户即开,何去何从皆由公孙述一言而定,是否妥当?”龙伯高心存疑虑。
妘洛道:“若将益州封锁一隅,公孙述早晚必攻取汉中郡,如此则全盘皆乱。若公孙述只图割据一方,无意出西川则其必亡,天下治理益州之人再无出其左右者,益州无主,或所托非人,棋盘将失去一角,平衡若被打破,则天下将有倾覆之危。”
妘洛沉默片刻,又道:“外事缓和,边境暂定,可全力安内,平定九州。”妘洛视线停留在槃凰盘“刘孝孙”棋,遂道:“孝孙愈发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