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非洲的经历后,隆美尔就受了不少这方面的罪。而斯派达尔却认为这是一个影响隆美尔的机会。他把搜集到的关于苏联前线灾难性局势的黯淡消息——两支南方集团军完全崩溃、克里米亚已被苏联红军收复的资料呈给了隆美尔。果然,这些消息加深了隆美尔对战局的怀疑,他甚至还多次试图给希特勒打电话向他阐明自己的看法。
自从斯派达尔就任隆美尔的参谋长后,他的日记的调子就变得更加犹豫、不安起来:“将来历史学家会怎样评论这些撤退?对于我,历史将作出什么样的裁决?假如我在这里取得胜利,谁都会说,一切全是光荣——正像他们大肆赞赏我构筑的防御工事和设置的滩头障碍那样。倘若我在这里失败了,那么所有的人又都会因此而责备我。”
斯派达尔尽量利用自己很高的智商和学历给隆美尔造成谨慎而尊重的态度,以逐渐来影响隆美尔。
隆美尔终日忙于研究盟军的情报,而事实上盟军已开始执行代号为“坚毅”的登陆欺骗计划。然而,此时希特勒的情报机关却调进了许多反希特勒分子,有的甚至充当了盟军的间谍。他们一边把希特勒和隆美尔的防御计划泄露出去,一面向总参谋部提一些不确实的情报和假情报。
隆美尔的情报军官是一位性情笃实的陆军上校,名叫施道布瓦塞。由于他是对英情报专家,所以希特勒有意将他分给了隆美尔。施道布瓦塞手下有一些工作人员和两名译员,但他却没有自己的情报人员。他不得不依靠总参谋部西线外国军团的情报部门,然而这个部门的头目后来被希特勒以密谋反对元首的罪行拉上了绞刑架。
另一个情报来源是总参谋部伦斯德庞大的参谋班子所提供的数据资料。而这个班子里的许多人后来被查明是反希特勒分子。而且,由于德国空军处于劣势,隆美尔已不能对英国和盟军的行动实行空中侦察。
因此,盟军的“坚毅”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他们给希特勒的情报网送去假情报,说是进攻已迫在眉睫。而希特勒又把这些情报原样转给隆美尔,以供他“参考”。
英国人为了实施这些欺骗计划煞费苦心,英国政府停止检查邮件以便于这些假消息传到德国人手里,而且禁止外交官员离开英国。然而一位瑞典外交官却被允许“溜出去”,以便向希特勒提供情报。他们伪造无线电通讯,将假情报送给德国间谍,有意让他们得知美军已调往英国南部,而实际上英国还看不见一个美国士兵的影子。
所有这些真、假消息通过总参谋部的情报部门源源不断地到达隆美尔的手中。参谋长斯派达尔则以另一种方式——不停地讲述一些坏消息来影响隆美尔。希特勒几次打电话给隆美尔要他对局势提出看法,而隆美尔却显得困惑和一无所知。这些,不由得引起了希特勒的不满和怀疑。
4.突破“大西洋壁垒”
对于盟军在一场大战前的各种频繁的活动,德国统帅部并不是视而不见。希特勒就对约德尔总司令说:“英国人为对付我们所做的一切看来全是假的。从他们最近实行的限制以及取缔安全等措施来看,要是一个人真的对什么事都有所打算,他决不会按常规的办法来干的。我不能不感到这一切都是无耻的伪装罢了。”
当希特勒得知“部队朝英国南部运动时”,他怀疑地说:“我这样自问,为什么要对这些不着边际的行动加以解释呢?我敢担保,我们不会这样干!他们也不会这样干的,是吗?他们完全能够把部队开到这一带(东南方向),然后用船把部队运到这里,”他指着诺曼底,“我真不知道他们要在那儿干什么。”几分钟后,希特勒宣布:“我赞成把全部部队调到这里。”他指着诺曼底一带的海岸线说。
而隆美尔此时却带着斯派达尔去第十五军团的驻地视察。隆美尔喜欢出其不意地探访下级官兵。一位陆军哨兵被这位陆军元帅的出现搞得惊慌失措,以至于向他语无伦次地叫道:“是的,少校大人!”他指示在十五军团驻地都布满地雷,打上木桩,设置水泥障碍体。
为了要在绿色的草原上构筑秘密工事,隆美尔起草了一份二十二页的报告给希特勒,希特勒看后对他的工作表示“祝贺”。
4月下旬,希特勒再次给隆美尔打电话,要他做好准备工作,并且说他已把“整个德国交给了他”。
隆美尔对自己所肩负的重担也忧心忡忡。他对斯派达尔说:“历史只注重那些取得胜利的人。作为一个拥有雄厚财富进行战争的富裕国家的军阀来说,没有什么艺术可言。然而我,倒还满意于自己有这么一点艺术修养,并力图以最谦恭的方式去打败敌人。如果布尔什维克主义不能战胜我们,他们就注定要失败。我们打败英美两国以后,和俄国的战争也不会结束,因为俄国拥有巨大的人力和物力。”
这时,特工人员报告,敌人的进攻日期定在1944年5月的头一个星期或第三个星期。隆美尔再次把他的注意力转向第十五军团的防御阵地上。
但这在德国国内,宣传部长戈培尔却在鼓吹“英国人士气低落,罢工此起彼伏,人民都走上街头高喊着‘打倒丘吉尔和犹太人!我们要和平!’”因此,隆美尔得出了盟军不会铤而走险地发动进攻。
6月4日,德国驻巴黎的空军气象站认为,由于气候恶劣,至少在半个月内盟军不会采取行动。
德国海军也因为海浪太大,撤回了在海峡中执行巡逻任务的舰艇。
5日清晨,隆美尔起草了一个形势报告,向西线德军总司令伦斯德元帅报告说,进犯不会立刻发生。他还向希特勒打电话请假,要求6月6日回到赫林根家里去为他妻子露西过生日。虽然德国特工人员呈报的一些例行报告提到盟军登陆的可能性,但是这种内容的报告从4月份以来已经看过上百份了,所以没有人认真对待它。
德国人对盟军进攻的日期既心中无数,对入侵地点也完全蒙在鼓里。伦斯德和隆美尔都肯定地认为,进攻的地点将在海峡最狭窄处的加莱地区。为加固防线,隆美尔在加莱的沿海建立了许多“死亡地带”。各种钢筋水泥障碍物犬牙交错,用以撕裂和刺穿盟军登陆艇的底部。
希特勒命令隆美尔在加莱地区集中了最精锐的十五军团,该军团的实力已由原来的十个步兵师增加到十五个步兵师。这时德军的主力无论是步兵师还是装甲师,仍然留在塞纳河以北,在勒阿弗尔和敦刻尔克之间。隆美尔首先注意的还是加莱地区而不是诺曼底。
4、5月间,盟军又在这里搞了一系列虚张声势的行动,使他们更加相信自己的估计是正确的。
6月6日,驻防诺曼底的第七军团司令杜尔曼将军竟下令暂时解除经常戒备状态,召集高级将领在离海滩约一百二十五英里的勒思进行“图上作业”。
6月5日夜间十点,第十五军团截获英国广播公司发给法国抵抗运动组织的一份密码电讯,内容大致是进攻即将开始。该军团立即进入了一级戒备状态。然而,盟军在快到午夜时分,向第七军团驻扎的西端海岸,千船竞发,蜂拥而上。
6月6日凌晨一点十一分,第七军团才意识到正发生什么事情。两个美军空降师和一个英军空降师这时已开始着陆。一时三十分,第七军团发出全面警报,参谋长用电话向斯派达尔报告:这一次看来像是一场“大规模行动”。
拂晓后不久,在庞大舰队的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大批的盟军士兵从无数的两栖登陆舰上跳下来登上法国海滩。此时,西线总司令伦斯德仍然认为盟军在声东击西,竟没对第七军团进行增援。
直至6月6日下午,情况总算明朗了。而此刻,盟军已在三处海滩建立了滩头阵地,并且向纵深推进了二至六英里。
6月6日清晨,隆美尔穿着一件蓝色条纹的白底衬衣,兴致勃勃地走出卧室,站在阳台上观赏他的花园。这座山间别墅今天变得焕然一新,因为今天是女主人的生日。
这时,女仆走进来说:“元帅,您的电话。”
隆美尔以为是希特勒的副官打来表示祝贺的。他拿起话筒听了几句话,脸色顿时变得僵硬了——电话那头有谁在急促地喊着什么。好半晌,他才回答:“我马上回来。”原来,总参谋部通知他,盟军已经开始进攻,选择的是德军防守最为薄弱的环节——诺曼底。实际上,现在告诉隆美尔这个消息,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因为在一小时前,盟军的“敌台”广播已经向全世界播出了一条消息:
“在艾森豪威尔将军的指挥下,陆海军部队依靠空军强有力的支援,已于今天早晨在法国海岸登陆,盟军已顺利地建立了滩头阵地。”
当隆美尔得知这一情况后,气得暴跳如雷,他大骂德军统帅部没有及时通知他敌情,但他却没有怀疑希特勒此时对他已经心存不满,并在思考着如何替换上另一个人。
6月6日下午快四点时,隆美尔才乘专机匆匆赶回了集团军司令部。
在这以前,伦斯德和斯派达尔都在用电话同当时在伯希特斯加登的最高统帅部保持联系。由于希特勒发布过一个命令,即使是西线总司令,非经元首特许也不能调用装甲师,所以西线将领们只好坐等希特勒的批准。
希特勒让副官的答复是,元首要看看形势的发展再做决定。然后希特勒就上床了,尽管西线告急电话响个不停,但没人敢去打扰他。
下午三点,希特勒醒来时,被传来的坏消息惊呆了。他批准派遣利尔装甲师和党卫队第十二装甲师到诺曼底去了。怎么回事?“您现在动用第二十一装甲师,是否要请示元首?”
“来不及了!”隆美尔近乎吼叫了。
的确来不及了。盟军在数量上和时间上都占了优势,法国海滩已经控制在盟军手里,英美的几千艘登陆艇和庞大的掩护舰队遍布海滩,探测气球、巨大的运输机像蝗虫一样在空中飞来飞去,两栖登陆艇在大规模而有条不紊地工作着,空降师则神速、准确地投送到指定战略位置,并立即开始行动。
希特勒苦心经营的“大西洋壁垒”在几个小时内就被突破了。
到了6月9日以后,西线战斗的主动权已经落入盟军之手,盟军组织的第二战场基本上顺利实现了。现在的德国,已真正成为置于苏联红军的铁锤和盟军的铁砧之间的一块熟铁了。
战争还未结束,但结局已经能看得很清楚了,这是隆美尔在继阿拉曼惨败之后的又一次失败,这也将是他的最后一次失败,因为希特勒就要剥夺他的这种权力了。
5.与希特勒发生裂痕
1944年6月28日下午,一辆飘着陆军元帅三角旗的大型麦西德斯轿车载着隆美尔向东疾驰,穿过法国,朝德国边境一路驶去。希特勒这时要召集西线的所有高级将领到伯希特斯加登的伯格霍夫山庄召开军事会议。第三帝国的命运已经到了危急关头。
俄国战线上,德军一个集团军全军覆没,苏联的坦克师正向德国边境滚滚而来,形成了重兵压境之势;而西线,诺曼底的盟军桥头堡已经形成,强大的机械化部队马上就要向东攻击了。因此,西线总司令伦斯德请求“未来战斗的指示”。
希特勒明白此中含义,他是在请求允许撤退,首先要允许他夹着尾巴溜出敌人海军大炮的射程之外,然后再逃出敌人轰炸机的圈子,进而退到西壁——德国边境。这一切大大激怒了希特勒。他认为手下的指挥官鼠目寸光,只看到眼前的战区。明摆着德军多数没有机械化运输工具,跑不过敌人,而他的指挥官们却高喊着进行“运动战”。
希特勒的战略是在远离德国城市以外的地区进行战争,比如在巴尔干国家,在俄国、意大利或法国。他要竭力赢得时间,以便让纳粹德国已经开始发展的火箭、电动潜艇和喷气式飞机等新式武器投入战斗。他的指挥官们光知道避免失败,拖延痛苦的挣扎。而希特勒却在寻求一个战斗到最后胜利的机会,这就是他命令在诺曼底实施新的反攻的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遵照他个人的命令,六百名英美战俘被赶着从巴黎的火车北站到东站的街道上慢步行走的原因。其实道理很简单,就是要让挥舞着拳头的巴黎人用唾沫和嘲笑带给战俘以羞辱,让法国人也看看被德国打败的敌人。
然而对于希特勒的这一盘算,并不是每个将领都这样想的。隆美尔就是一个。他在驱车回国参加会议的途中,还在想着如何向元首进谏,让他罢兵,为德国人民留条后路。途中,他的车在另一辆高级轿车旁停下,伦斯德从那辆轿车里疲惫不堪地爬出来。
隆美尔对他说:“伦斯德阁下,你我都认为该是停止战争的时候了。待我们见到元首时我要直截了当地把它提出来。
“明天我要对元首这样说: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应对全体德国人民负责。我有许多问题要回答,这不仅是作为一个军事指挥官而言,它告诉我,应该怎样行动。
“政治局势已经非常清楚,全世界都起来反对我们,我们丝毫没有赢得这场战争的希望。敌人竭尽全力,已经在西线取得了立足点。”
很显然,隆美尔从前线回来,并不打算去听希特勒的伟大计划,而是带着一套自己的想法准备与元首开诚布公地谈谈。隆美尔是个正直而略带书卷气的军人,他以为在政治和军事斗争中没有诸多的隐晦的手法。但是他的这种做法将不但得不到希特勒的理解,而且还会把他推上一个危险的台阶——虽然他仍然对元首忠心耿耿。这就是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那天晚上,隆美尔和家人一同度过。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出发了。到了伯希特斯加登,他竟然天真地以为他应该去找帝国宣传部长戈培尔说:“我迫切需要你的支持。”然而狡诈的戈培尔却不动声色,偶尔点点头,一句话也没有说。天真的隆美尔还去拜访了党卫队头子希姆莱,希姆莱更为阴险和狡猾,他让人记录下了隆美尔的谈话,以备有一天用得着时随时报告元首。
希特勒的会议定于下午六点在山庄大厅里举行。
希特勒、隆美尔、伦斯德以及其他军事指挥官站在长桌的一边,桌上铺着军事地图。在他们对面,是帝国的部长、外交官和其他官员。会议开始后,希特勒照例先向大家介绍了一通德军的战绩。但就在这时,陆军元帅隆美尔却要发言了。
“元首阁下,我作为十三集团军的指挥官来到这里,我想时候已到,我代表我应对之负责的德国人民向您阐明西线的局势。首先谈谈我们的政治局势,全世界联合起来对付德国,而力量失衡……”
希特勒听到这里,猛然打断他的话:“陆军元帅,请谈军事局势。”
但是隆美尔固执地继续说:“我的元首,历史要求我应该首先谈谈整个局势。”
希特勒再次厉声打断他:“你谈你的军事局势,其他什么也不许谈。”隆美尔不得不停止了谈话,他鼓起勇气的进谏就这样结束了。看了看戈培尔和希姆莱,他们两人却避开他的目光,一言不发。
随之而来的是令人难堪的沉默。
隆美尔又鼓起勇气对希特勒说:“元首阁下,我必须坦率地说,我不谈到德国这个主题就不离开这里。”
希特勒立即尖叫道:“陆军元帅,你还是离开这间屋子吧!我看这样做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