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最后一片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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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杀人者欧内斯特·海明威 (4)

“亚当斯。”“又是个聪明的家伙,”艾尔说道,“他不机灵吗?麦克斯?”

“这个城里都是些聪明人。”麦克斯说。

乔治放下两个盘子,一盘火腿蛋,一盘熏肉蛋,他又放下两碟炸土豆片,然后关上了通往厨房的那扇门。

“哪盘是你的?”他问艾尔。

“你自己不记得啊?”

“火腿蛋。”

“真聪明,”麦克斯说,他探身向前拿了火腿蛋。两个人都戴着手套吃饭,乔治在一旁看着他们吃。

“你看什么。”麦克斯盯着乔治。

“没什么。”

“混蛋,你他妈的看我。”

“这小子可能只是开了个玩笑,麦克斯。”艾尔说道。

乔治微微一笑。

“你不能笑,”麦克斯对他说道,“你不能笑,听见了吗?”

“好吧。”乔治说。

“他说好的,”麦克斯转向艾尔,“他说好的,真是个好家伙。”

“噢,他是个思想家。”艾尔说,他们继续吃饭。

“柜台那边那个聪明的家伙叫什么了?”艾尔问麦克斯

“嘿,那个聪明的小子,”麦克斯向尼克叫道,“你跟你朋友到柜台那边去。”

“什么意思?”尼克问道,

“没什么意思。”

“你最好过去,聪明的家伙。”艾尔说,尼克走到柜台后面去了。

“什么意思?”乔治问。

“没你事儿,”艾尔说,“谁在厨房里?”

“一个黑人。”

“黑鬼在干什么?”

“做菜。”

“叫他进来。”

“什么意思?”

“叫他进来!”

“你以为你在哪里呢?”

“我们知道在哪儿,”那个叫麦克斯的男子说道,“当我们是傻子吗?”

“你说的就是傻话,”艾尔对他说,“他妈的跟他争什么,听着,”他对乔治说,“告诉那个黑鬼,让他到这儿来。”

“你们想要他干什么?”

“没事儿,用用你的脑子,聪明的家伙,我们要一个黑鬼来做什么?”

乔治打开那扇通往厨房的小门,“萨姆,”他叫道,“你过来一下。”

门开了,那个黑人走了进来,“什么事儿啊?”他问,柜台边的那两个人看了他一眼。

“好的,黑鬼,你就站在那儿。”艾尔说。

萨姆,一个黑人,系着围裙站在那里,看着柜台边的那两个人,“好的,先生,”他说。艾尔从凳子上下来。

“我和这个黑鬼,还有那聪明的小子一起回厨房去,”他说,“回厨房,黑鬼,你跟他一起走,聪明的小子。”这个小个子跟在尼克和厨子萨姆的后面去了厨房。门随后被关上了。那个叫麦克斯的男人坐在乔治的对面。他没有看乔治,而是看着挂在柜台后面的那排镜子,亨利的这家小餐馆是由一个小酒吧改装而成的。

“噢,机灵的小子,”麦克斯说,“怎么不说点什么呢?”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嘿,艾尔,”麦克斯叫道,“这个聪明的小子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呀?”艾尔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

“你认为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不知道。”

“你认为呢?”

麦克斯说话的时候也一直看着镜子。

“我说不上。”

“嘿,艾尔,聪明的小子说他说不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听到了,行了。”艾尔在厨房里说。他用一个番茄汁的瓶子把那个用来递盆子的洞弄大些,“听着,聪明的家伙,”他从厨房里对乔治说,“站到吧台那边去,你往左边挪一挪,麦克斯。”他跟个摄影师似的好像要摆弄个漂亮的造型。

“跟我聊聊,聪明小子,”麦克斯说到,“你想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事情?”

乔治没有说话。

“我来告诉你,”麦克斯说,“我们要杀一个瑞典佬,你认识那个叫奥利·安德烈森的大个子吧?”

“是的。”

“他每天晚上都来这吃饭,对吧?”

“他有时候是来这儿。”

“他来这儿是六点钟,对吧?”

“如果他来的话,是的。”

“这些我们都知道,聪明小子,”麦克斯说到,“聊点别的吧,看过电影吗?”

“偶尔去一下。”

“你应该多看看电影,对于像你这样聪明的小伙子来说,电影是个很不错的东西。”

“你们为什么要杀奥利·安德烈森?他曾经对你们做过什么吗?”

“他从来没有机会对我们怎么样,他从来都没有见过我们。”

“当然,他会跟我们见一次面的。”艾尔在厨房说,

“那你们为什么要杀他呢?”乔治问。

“我们为一个朋友杀他,就是受人之托,聪明小子。”

“闭嘴!”艾尔在厨房嚷道,“你他妈的废话真多。”

“呜,我得和这个聪明小子乐一乐,不是吗?聪明小子?”

“你废话太多了。”艾尔说,这个黑鬼和我的聪明小子会自娱自乐的,我把他们捆得跟修道院的那对女朋友一样。”

“我还以为你真进了修道院呢。”

“你懂个屁!”

“你还呆在一个清净的修道院呢,你就是在那儿。”

乔治抬头看看钟。

“如果有人进来,你告诉他们厨子不在,如果他们不走,你就跟他们说,你会亲自给他们做。懂了吗?聪明小子?”

“好吧,”乔治说,“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们呢?”

“看情况吧,”麦克斯说,“这是一时还不能让你们知道的事情之一。”

乔治看着时钟,六点一刻了,临街的那扇门开了,一个市内电车司机走了进来。

“你好,乔治,”他说,“有晚饭吃了吗?”

“萨姆出去了,”乔治说,“他可能要半个钟头后才回来。”

“我还是去别处看看吧。”那个司机说。乔治看看时钟,六点二十了。

“好小子,真是聪明,”麦克斯说,“你可真是个地道的小绅士。”

“他知道我会扭断他的脖子。”艾尔在厨房说道。

“不,”麦克斯说道,“不是这样的,聪明小子是好样的,他可是个好小子,我喜欢他。”

到六点五十五分了,乔治说,“他不会来了。”

这时小店已经来过两个人了,其中一个,乔治进了厨房为他做了一份袋装的火腿蛋,让他随手带走。在厨房,他看到艾尔把他的礼帽挂在后脑勺上,坐在便门旁的一张小凳子上,架子上支着一支锯断了的散弹枪。尼克和那厨子背靠背倚在墙角,嘴里各塞着一条毛巾。乔治做了三文治,用油纸包好,装入袋子,拿了进来,那人付了钱走了。

“聪明小子什么都能干,”麦克斯说,“他能烧能煮,样样都行,你能让一个小姑娘变成一个好妻子的,聪明小子。”

“是吗?”乔治说,“你的朋友,奥利·安德烈森不会来了。”

“我们再给他十分钟。”麦克斯说。

麦克斯看着镜子和时钟,时针指向七点了,很快已经是七点过五分了。

“过来,艾尔。”麦克斯说,“我们还是走吧,他不会来了。”

“再等五分钟。”艾尔在厨房说。

五分钟还没到,一个人进来了,乔治解释说,厨子病了。

“你他妈的干吗不再找个厨子?”那个人问,“你不是在开餐馆吗?”他走出去了。

“出来,艾尔。”麦克斯说。

“这两个聪明的家伙,和黑鬼怎么样了?”

“他们没事。”

“是吗?”

“当然,我们这就完事了。”

“我不喜欢这玩意儿,”艾尔说,“不爽,你太多废话了。”

“噢,他妈的,”麦克斯说,“我们总得乐一乐,不是吗?”

“总之,你说多了。”艾尔说,他从厨房出来,他紧绷的大衣又在腰间插着那只锯了枪筒的散弹枪,显的鼓鼓的。他用戴手套的手把上衣拉好。

“再见,聪明小子,”他对乔治说,“你运气真好。”

“这倒是真的,”麦克斯说,“你应该去赌赌赛马,聪明小子。”

他们走了出去。乔治透过窗户看见他们从弧光灯下走过去,穿过大街。他们穿着紧身大衣,戴着礼帽,就像是杂技团的。乔治回身穿过转门,进入厨房,松开了尼克和厨子。

“我再也不想碰到这种事了,”厨子萨姆说,“我再也不想碰到这种事了。”

尼克站起来,他从来没被塞过毛巾在嘴里。

“说说,”他嚷着,“他妈的这是怎么一回事?”他想充好汉,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

“他们要杀死奥利·安德烈森,”乔治说,“他们打算趁他来吃饭的时候杀死他。”

“奥利·安德烈森?”

“是的。”

厨子用手摸摸他的嘴角。

“他们都走了吗?”他问道。

“走了,”乔治说,“他们现在都走了。”

“我不喜欢这事儿。”厨子说,“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事儿。”

“听我说,”乔治对尼克说,“你最好去看看奥利·安德烈森。”

“好的。”

“你最好别插手这件事儿。”厨子萨姆说。

“你最好别卷进去。”

“你不想去就算了。”乔治说,

“插手这事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厨子说,“你最好别管。”

“我要去看看他,”尼克对乔治说,“他住在哪里?”

厨子转身走了。

“小孩子也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说。

“他住在赫希的公寓里。”乔治对尼克说。

“我去那看看。”

外面的弧光灯映着光秃秃的树影。尼克沿着车轨向街上走去,在另一个弧光灯下转弯,走上另一条小街,这条小街上的第三栋房子就是赫希的公寓。尼克踏上两级台阶,按铃,一个女人开了门。

“奥利·安德烈森住在这儿吗?”

“你要见他吗?”

“是的,如果他在的话。”

尼克跟着这个女人上了楼梯,走到走廊尽头,她敲了敲门。

“谁啊?”

“有人要见你,安德烈森先生。”那个女人说道。

“我是尼克·亚当斯。”

“进来!”

尼克推开门,走进房间。奥利·安德烈森和衣躺在床上,他曾经是个重量级的职业拳击手,他个子太高了,床显得有些小。他头枕在两只枕头上,并不看尼克。

“有什么事吗?”他问。

“我刚才在亨利的小餐馆里,”尼克说,“有两个人进来了把我和那个厨子绑了起来,他们说他们要杀你。”

他说这话时显得有点愚笨。奥利·安德烈森一言不发。

“他们把我们关进厨房,”尼克继续说道,“他们打算等你来吃晚饭的时候杀死你。”

奥利·安德烈森看着墙壁,什么也没说。

“乔治觉得我应该到这儿来告诉你。”

“这种事情我有什么办法呢?”奥利·安德烈森说。

“我会告诉你他们是什么样子。”

“我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奥利·安德烈森说,他望着墙壁,“谢谢你来告诉我。”

“没什么。”

尼克看着床上这个大个子:

“你想要我去一趟警察局吗?”

“不,”奥利·安德烈森说,“去了也没什么用。”

“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吗?”

“不了,也没什么。”

“也许,这只是一种恐吓吧?”

“不,这不仅仅是一种恐吓。”

奥利·安德烈森翻过身去,面向墙壁。

“唯一的问题是,”他向着墙壁说道,“我就是不能决定出不出去,我整天躺在这儿。”

“你不能离开这个城市吗?”

“不,”奥利·安德烈森说,“我已经跑够了。”

他望着墙壁。

“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你不能想办法了结这事吗?”

“不,我已经得罪别人了。”他无力地说道,“毫无办法,过会儿,我决定出去一趟。”

“我还是回去看看乔治。”尼克说。

“再见,”奥利·安德烈森说,他并没有看尼克,“谢谢你过来。”

尼克出去了,他关门的时候看见奥利·安德烈森穿着衣服躺在床上,面向着墙壁。

“他整天呆在房里,”女房东在楼下说,“我想他可能身体不好,我对他说,奥利·安德烈森先生,像这种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您应该出去散步啊,’可他好像不喜欢那样。”

“他不想出去。”

“他身体不好,真叫人难过,”那个妇女说,“他是个很和善的人,你知道他是拳击手吧。”

“我知道。”

“只有从他的脸上,你才看得出来,”那个妇女说。他们就站在街边的小门里说话,“他可真是和气。”

“好吧,晚安,赫希太太。”

“我不是赫希太太,”那个妇女说,“这地方是她的,我只是替她看房子,我是贝尔太太。”

“哦,晚安,贝尔太太。”

“晚安。”那个女人说。

尼克走在深黑的大街上,到弧光灯下的拐角处,在沿着车轨回到亨利的小饭馆。乔治在里头,柜台后面。

“你见到奥德了吗?”

“是的,”尼克说,“他在自己房里,不想出去。”

那个厨子听到尼克的声音,打开厨房门。

“这种话我连听都不要听。”说着他又把门关上了。

“你告诉他了吗?”乔治问。

“当然,我跟他说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打算怎么做?”

“没什么打算。”

“他们要杀他啊!”

“我想是的。”

“他一定是在芝加哥搅上了什么事情。”

“我想也是。”尼克说。

“是件麻烦事儿。”

“是件可怕的事。”

他们不再说什么了,乔治拿到一条毛巾,擦着柜台。

“我想他干了些什么呢?”尼克说。

“出卖了什么人吧,所以他们要杀他。”

“我打算离开这个城市。”尼克说。

“好吧,”乔治说,“这是件好事。”

“我真不忍心看他就这样呆在房子里,明知要出事了却无能为力,这太可怕了。”

“噢,”乔治说,“你最好别想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