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权力野兽朱元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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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

第六章 (1)

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实际做第三套

闹市抢人

泾江口成了恐怖的世界。部队逃的逃,走的走,更有不听命令的,大白天行抢,百姓吓得四处逃难。

街上到处是抢掠的大兵。码头上战船争先开动,营地里拆掉了帐篷,只剩了埋锅灶的残灰、三块石。这都是胡惟庸揭贴的功效,泾江口如汤浇蚁穴一样,乱了营,面对变成匪徒的溃兵,将领的命令已无约束力可言了。

李醒芳在经过十字街石牌坊时,看见了毛笔字写得很圆熟的揭贴,才明白了为何局面突然失去了控制。那揭贴是这样写的:

天茫茫,水茫茫,

皇帝死了不发丧,

灵柩偷运回武昌,

替死鬼儿留泾江……

李醒芳刚一走回租住房子的院里,立刻发现门前停着华丽的宫中大轿,十多个武装侍卫在门外等待着。他料定是达兰来了,忙向正房走去。不远处,胡惟庸带领着他的十几个人隐蔽在十字路口处,他们也都穿着陈友谅军的军服,全副武装。

李醒芳一迈进门槛,一直站在客厅里的达兰惊喜地迎过来,似有千言万语要说。达兰怀里抱着装玉玺的匣子,连坐都没坐,说:“我马上要上船走了。我希望你跟我走。”

李醒芳并不感到突然,他冷静地说:“我们就此分手吧,望你能保重。”达兰眼里含着泪,说:“谈什么保重?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但我决计不躲不藏,不管陈友谅对别人怎样,他对我是百依百顺,别人都可以骂他,唯我不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吧。”

“可惜呀,”李醒芳心里一动,长叹一声,说,“如果日后你有了难处,就去找我,我好歹是你的朋友。”

“谢谢,”达兰的泪水流了下来,说,“我再恳求一次,跟我一起走吧……”这时,楚方玉及时地从里屋走了出来,她不能不出来救急了,她说:“这位是达兰皇后吗?”

达兰惊疑片刻,问:“这位是——”

李醒芳说:“是我的文友,江南女才子,并称楚苏的楚方玉。”

“我知道,我知道,”达兰的心一下子凉了,她说,“我看过你的《南国赋》呢,真有文采,更想不到是这样一位美女。”

她看了一眼李醒芳,似乎明白了一切,她说:“就此别过了,也许是天人永隔了。”说罢,泪水哗哗流下。

楚方玉也动了恻隐之心,劝她不要悲伤,愿冥冥之中的神护佑她。

达兰最后的希望被粉碎了,她说了声“多谢”,抱着玉玺匣子,毅然地掉头而去。李醒芳和楚方玉将达兰送到院外,道了珍重,他二人目送着达兰上轿。

轿子抬起来时,达兰又一次掀开轿帘,投过来凄伤哀怨的一瞥。李醒芳默默地伸出一只手,向她摇着,直到轿子走远,消失在十字路口。

达兰怎么也想不到噩梦正向她展开黑色羽翼。

当十几个带刀侍卫护送着达兰的大轿走到十字路口时,忽见有一个疯子在路中间躺着,挡住了轿子去路。轿子不得不停下来。疯子不怕带刀侍卫的驱赶,张牙舞爪地扭住轿杠,说:“我是玉皇大帝,你们不让我坐轿,谁敢坐!”

一个侍卫用马鞭子抽他:“臭疯子,滚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疯子嘻天哈地乱说,并且掀开了轿帘:“这不是玉皇大帝的玉女吗?我这金童来了!”竟然要往上登,吓得达兰尖叫。

早已混入围观人群中的胡惟庸等人开始趁乱往前挤。

胡惟庸忽然高喊:“打人了!”护卫轿子的人一时四顾,不知出了什么事,长官还催促踢开疯子。胡惟庸的人纷纷亮出兵器,只见手起刀落,已有几个侍卫遭了毒手,另外一些人醒过腔来急忙招架迎战。但寡不敌众,死的死伤的伤。胡惟庸一挥手,手下人抬起大轿。

达兰几次想从轿里跳下来,但胡惟庸跳上轿,用刀逼住了她。

达兰惊慌失色,问:“你们是山贼吗?为什么劫我?”

胡惟庸在颠簸的轿子里说:“达皇后息怒,我们绝非歹人,我们是奉命来接皇后到一个享福的地方去。”

达兰大叫:“胡说,放开我!我哪也不去!”并且要夺胡惟庸手里的刀,刀没夺下,手却被割破,满手鲜血直流。

爱江山也爱美人

被朱元璋誉为“混江龙”的廖永忠率他的水师大获全胜后,来向朱元璋禀报:“陈友谅的军队彻底土崩瓦解了,战船只跑了几艘。”

朱元璋问:“陈友谅手下大将张定边人在何方?”

廖永忠道:“张必先、张定边保着陈友谅的二儿子陈理,连夜逃回武昌去了,他们的小船差一点叫我抓住,陈友谅的尸首是头一天偷着运走的,根本没敢发丧。”

这时常遇春也来报告:“兵营里到处是无头帖子,人们奔走相告,陈友谅已死,这一下就乱了营了,不攻自乱。”

朱元璋问他们:“知道这帖子从何而来吗?”大家都说不知道。

刘基道:“这是胡惟庸所为,只有他有这样的心计。”

“正是他。”朱元璋说,“这人胆大心细,立功不小啊。”

胡惟庸虽没回来,已先后派出两伙人回来禀报了。

正在这时,云奇进来报告胡惟庸回来了。

朱元璋兴奋地站了起来,迎到了门口,一见疲惫不堪的胡惟庸露面,立刻拉住他的手,说:“辛苦了,方才还说到你立了大功呢!”

胡惟庸矜持地说:“虽说此行九死一生,可我并没有像佛性大师预料的那样必死无疑,已把十几个人安然无恙地带回来了。”

朱元璋从屏风上揭下一张纸条,笑道:“我早已有准备,从现在起,你就是从五品郎中,我已行文到滁阳去报告小明王了。”

胡惟庸说:“谢主公。升不升我事小,我已答应替我的随从请赏了,望主公成全。”说着送上名单。

朱元璋说:“这个自然,一定重赏!”

刘基说:“提升这么小的官职也要报小明王,主公不嫌麻烦吗?”

朱元璋说:“我还是他治下的臣子,程序总得走啊!”

廖永忠说:“不可一世的陈友谅都完蛋了,小明王算个屁!爱理他理他,不爱理就废了他,告诉他回家放牛去得了。”

朱元璋说:“不得胡说。一日君臣一日恩情,怎么可以君不君、臣不臣呢。”但廖永忠并不往心里去,知道朱元璋并不认真生气。

灭了陈友谅,等于有了半壁江山,得了倾国倾城的美人,在朱元璋看来,不亚于有了另一半江山。他连刘伯温都瞒着,先让胡惟庸将达兰秘密藏到一处民宅中。民宅看上去很普通,但院里院外岗哨林立,戒备森严。朱元璋和胡惟庸率随从骑马而来。在大门口下马后,胡惟庸说:“我为了弄到达兰,和老朋友李醒芳也反目了,差点搭上了性命。”

朱元璋笑了笑,道:“我心里有数。”

胡惟庸说:“达兰夺刀想自杀时,手受了伤,主公可体恤她一点,为防她自杀,我用了四个丫环时时刻刻监视着她呢!”

朱元璋感叹:“这样一个美人又这样烈,难得!”

达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身后藏着玉玺匣子的包袱。面前放着冷了的饭菜,一口未动,两个丫环一左一右地站着。她并不害怕,早已料定朱元璋是“劫色”而已,并不想伤害她。

门开处,胡惟庸先进来,满脸赔笑地说:“达皇后,我们主公来看你了。”朱元璋走进来,见了她,眼睛一亮,她本人远比李醒芳画的还要妩媚,虽然看上去脸若冰霜,又没施脂粉,可比浓妆重彩还要楚楚动人。朱元璋庆幸自己有艳福,上天赐予他这样美的绝代佳人。

他喜不自胜,满脸堆笑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达兰闪了朱元璋一眼,问:“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丑男人就是朱元璋吗?”口气盛气凌人,目光也似两把刀,她反正无所惧,一死而已!倒先给朱元璋一个下马威。胡惟庸怕朱元璋脸上下不来,忙向两个丫环使眼色,带她们一起走了出去。

朱元璋没有恼,却说:“这都是他们办事糊涂,我是对皇后神往已久的,想一睹芳颜,把你从离乱中请过来,却没想到这帮蠢材,这样没礼貌,看,把你的手也弄伤了。”

他靠近达兰,试图拿起她的伤手看看,达兰躲开了。

朱元璋说:“你知道吗?这次大兵压境,我早已料到陈友谅大限已到,我唯一担心的是达皇后的安危,才特地派我身边最能干的胡惟庸去接你,真怕玉石俱焚啊!”

达兰冷笑一声说:“是接我,还是去抢我呀?陈友谅死了,你连让我守丧的机会都不给我,这像什么样子?这是一个仁人君子所为吗?”

“陈友谅是个不识时务的暴君,他死了,这也是天意,你这如花似玉的人,何必为了一匹夫而屈辱自己?我是替你着想。”

“他再坏,毕竟是我的丈夫。朱元璋,你明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想把你护送回金陵。你从前是皇后,日后一样是皇后。”

达兰讥刺地说:“就你?一个癞头和尚,也想当皇帝?”她竟然肆无忌惮地纵声狂笑起来。朱元璋皱了皱眉头,下巴也显得更大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缓缓道:“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有德者居之。”

“你抢人妻女,不准别人守孝,你这叫有德者吗?”

“到了金陵,你尽可以为陈友谅守孝,愿守多久都行。”

“那你白养着我不是亏了吗?”

“我朱元璋仰慕你非止一日了。”他从宽袖里抖出一张画像,在达兰面前展开,“你看,我费尽心机,弄到你的画像,每天都要虔诚地看上一回,过去只是非分之想,这次有缘,朱元璋愿终生服侍你。”

这倒令达兰很意外,脸色平和多了,她想了想说:“我知道,你不会放我回武昌的。不过我提个条件,你能答应,我就随你回金陵。”

朱元璋说:“你提什么我都答应。”达兰的条件够苛刻的了:“安排一处静室,准许我为陈友谅守三年孝,到服满时再说。”

朱元璋一口应承:“我答应,这不是什么难事,我朱元璋虽然仰慕你,可绝无勉强的意思,只要你不愿意,我永远不存非分之想。”

攻守之道

帆樯如林的江面上,朱元璋大楼船格外威风,这是夺了陈友谅的龙凤船改造成的。朱元璋正率得胜之师返回金陵,浩浩荡荡的船队顺江而下。在楼船顶上,朱元璋与刘基悠闲地弈棋,吊着伤臂的郭宁莲在一旁观战。刘基执白,他把四个白子连成了一条线。

朱元璋说:“哎哟,你一连成棍子,就有十口气了,接成棍子气最长啊。”刘基一指右角的两个棋子,说:“我这无忧角才更厉害,我是占了地利的。”

朱元璋下了一个黑子,说:“我下这一个夹,你这两个子已无法逃生。我这棋局是金角银边草肚皮,我靠地利,更靠人和。”

刘基说:“这次的鄱阳湖大战,我们最终凭什么取胜?讲天时、地利,我们都在下风。自古以来,水战不得天时、地利,不可能取胜。周瑜破曹,就是借风水之利,陈友谅强大水师占据鄱阳,处在上游,先得地利,人家是在等我们来攻,以逸待劳,又占优势,结果却一败涂地,这是好多人百思不解的。”

朱元璋品着茶说:“先生一肚子烦忧,战前为什么不说?”

刘基笑笑,道:“那时说了,会动摇军心,挺也得挺着,心里却在打鼓,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当时主公心里不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