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权力野兽朱元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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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2)

第二章 (2)

胡惟庸领着一身缟素的胡三舍来到朱元璋座船上,胡三舍在朱元璋面前跪下大哭。朱元璋大惊,呼地站起来:“这是怎么了?是谁殁了?你是谁?”胡三舍哭道:“我是胡大海的儿子,我父亲几天前在金华被降将蒋英害死了。”

朱元璋一阵眩晕,几乎跌倒,幸有郭宁莲、胡惟庸扶住,朱元璋眼中滴下泪来:“这是北天折柱啊,天不助我,夺去我一员大将!”

几年来,胡大海几乎一直在马背上征战,所到之处,必有捷报,他生性莽撞,却从来没在打仗方面让朱元璋忧心过,他忠诚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他让李善长传话给朱元璋,因为朱元璋杀了他的长子胡德济,他恨朱元璋,但却承诺不会背叛他。每想起这话,朱元璋都心酸。

胡惟庸扶朱元璋坐下,替朱元璋说:“快向主公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个叫蒋英的人是胡大海攻下严州时投降的,他甜言蜜语说得好听,胡大海就没有防备他。二月七日那天,他去见胡大海,说请胡大海到八咏楼去观看弓弩比赛,胡大海答应同往,出门刚要上马,蒋英趁他不备,用铁锤打碎了胡大海的头,胡三舍的二哥关住也同时被害了。

朱元璋问:“平叛了没有?朱文忠是干什么的?”

胡三舍禀告:“朱将军已经把反叛镇压下去了,捕杀了那个蒋英,报了仇。”

朱元璋问:“你是老三?你今年多大了?”

胡三舍说:“我今年十六岁。”

朱元璋痛苦地说:“我对不起胡大海呀,他三个儿子,大儿子胡德济为我所杀,二儿子一起死难,只剩老三了。三舍,你不要再出去征战了。”胡三舍一愣,随即说:“那我跟着主公吧。”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朱元璋说,“如果你再有个山高水低的,将来我有何脸面去地下见你父亲!你胡家全靠你接续香火了,你在我跟前也有危险。”他转对胡惟庸吩咐:“回应天后,找个偏远乡村,替三舍和她娘好好盖一所房子,给他们足够的银子,买几十亩地,安安稳稳过日子。”一听这话,三舍哭道:“主公不要我了?”

“傻孩子!”朱元璋说,“日后我若是有所成,天下太平了,你来找我,我也会派人去接你们母子。若是我不成器,垮了,落花流水了,你们母子也不至于受牵连,有一笔钱,有房有地,也可以安然度日。”

这一席话感动得胡三舍呜呜直哭,胡惟庸也觉心酸,背过身去拭泪,当胡惟庸领走胡三舍后,郭宁莲红着眼圈对朱元璋说:“你方才说得我心里又酸又痛。真怪,有时我觉得你是铁石心肠,有时又比谁都重情义。”

朱元璋长叹一声:“其实人都一样,好人也不全好,坏人也不全坏。或者说,人都是阴阳两面善恶并存的。”

郭宁莲问:“你也一样吗?”

朱元璋说:“概莫能外,我也一样。”

郭宁莲有感于他的诚实,不认识似地打量着他。

真假遗嘱

此时郭惠不哭了,她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向马秀英说明白了。

马秀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她往杯里倒水时溢出来了还不停手,郭惠替她扶正了茶壶,小心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马秀英淡然一笑,渐渐恢复了常态。她嘱咐郭惠说:“元璋说父亲临终前把你许配给人的话,你既不要去问姐夫,更不要去问娘!”

郭惠说:“我怕办不到,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不能问?我不能总蒙在鼓里呀!姐夫能把我怎么着!”

“傻丫头!”马秀英说,“你姐夫是不能把你怎么着,蓝玉可就毁在你手里了!那话,你姐夫只对蓝玉说过,你怎么知道的?不明显是蓝玉告诉你的吗?既然你姐夫决心拆散你们,他又私自回来与你幽会,他丢了前程事小,弄不好性命都不保,你既爱他,就不该害他。”

其实这并不是马秀英制止妹妹声张的最重要的理由,她明白,只有危及蓝玉这条理由对郭惠有约束力。

郭惠又流出了眼泪,她说:“不问我姐夫行,我不能不问我娘,我娘真有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不对,我心里话瞒着她,也憋闷。”

马秀英说:“也许遗嘱这件事是真的,也许是假的,但不管怎么说,必定有隐衷,捅开来对谁都不好,不然有什么必要瞒呢?元璋不是说了吗?到你满十八时,就真相大白了,也等不了多久了。”

“我会天天想这事,天天睡不着觉。”郭惠说。

马秀英说:“如果娘不想告诉你这事,你问了她也会否认;如果她什么也不知道,你问了,就会惹出大麻烦,老太太去质问朱元璋,家里乱了营叫外人看笑话好吗?”

凭她的直感,郭惠猜十有八九没这回事。她说爹生前对马秀英最好了,连她都不知道影儿,怎么偏偏跟姐夫说……

“男人之间当然又不同。”马秀英只能这样说,“也许,根本没这回事,那就更不该说破了。”

“为什么?”郭惠追问。

“如果是元璋编出来的,一定是编给蓝玉听的,无非是叫他死了这份心。不然为什么亲自张罗给他定亲?”

“那更怪了,”郭惠说,“蓝玉那么好,也没抱谁孩子下井,怎么惹着姐夫了,必定要把好事给搅黄?”

“你别胡思乱想了,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也别叫蓝玉再来了,对你不好,对蓝玉就更不好了。”

郭惠说:“我那天赶他走,太狠心了,话也说得太重,他一定恨我,我连解释几句的机会都没有了。”说到这里她又流泪了。

马秀英倒有另外的看法:“一痛才能决绝,不然还得藕断丝连。劝你别再想这些了,蓝玉要想通了,痛痛快快地娶傅知府的千金,又讨得元璋的欢心,多好的事情啊!”

郭惠说:“姐姐,你叫我好失望。我原以为,你在姐夫面前是最有面子的,他从不把你当一个普通女人看,大事小情都来问问你。你若肯在他面前为我求求情,一定能行,可你都不肯帮我。”

马秀英的眼神有点呆滞,她的眼前是旋转飞转的雪花,耳畔是奇怪的杂响。郭惠说:“姐,你想什么呢?”

想什么?马秀英当然想得更深。她已经想到,朱元璋是要把郭惠留给他自己,那就必须斩断任何伸向郭惠的手。至于为什么不马上明正言顺地娶她?恐怕他也得有所顾忌。纳妾,张氏不会甘心情愿,郭惠也不会答应,何况还有她马秀英这一关。但假如日后朱元璋称王或登极为帝,那就大不相同了,王妃、贵妃,那和小妾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马秀英说:“妹妹,你毕竟还小,涉世不深,你不知道,任何人都有难念的经,我也一样,这件事我就帮不上你,也许越帮越乱。真的,我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郭惠茫然地望着更加茫然的马秀英。

叛将再次叛变

胡廷瑞归顺朱元璋不久,朱元璋便食言变脸,令他所部前往陌生的湖广,听候徐达调遣。在江西时鼎鼎大名的胡廷瑞,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可已左右不了局势了。

正是杜鹃花盛开的江南三月天,胡廷瑞的外甥康泰和部下祝宗带兵行至女儿港,二人在酒桌上三言五语就对了心思,决定拒绝前往湖广,就地竖起反旗,脱离朱元璋。

布幔把舱门堵得严严的,一丝灯光不透。祝宗道:“原来说好的,投降后什么都是原来的样子,现在怎么样,调我们去湖广,归徐达节制,我们就等于解除兵柄了。”

康泰更是归罪于舅舅胡廷瑞,“舅舅一直说陈友谅成不了大事,可陈友谅毕竟拿我们当回事,江西的事他不怎么管。现在好,一夜间,我们成丧家之犬了。”

“是呀,”祝宗说,“现在朱元璋把他的爱将邓愈派驻南昌来了,我们处处受他监视,不是太窝囊了吗?”

“现在反也来得及,”祝宗说,“邓愈在洪都城里兵不多,我们可以杀个回马枪,他必定措手不及。”

“好,”康泰拍案而起,决定立即召集可靠的头领,马上带兵返回洪都。一切布置完毕,才想到所有兵船上早已易帜,挂的全是朱元璋的旗。康泰正发愁来不及筹办自己的旗帜,部下来报,对面一条很大的商船张挂满帆,亮着灯笼正顺江而下。

这条商船被康泰的部下拦截了。由于外面传来争吵声,祝宗就问出了什么事。一个小船驶来报告:“我们拦劫了一条商船。”

祝宗说:“做买卖的拦他干什么?放了。”

康泰却问:“船上装的什么?”

那小校报告:“全是布匹。”

“布匹?”康泰眼一亮,说了声天助我也,命令把布匹都卸下来,扯做旗帜。

那小校说:“全是黑布。”

祝宗皱起眉头:“黑布怎么行?”

康泰却说:“黑布就黑布,做黑旗,当一回黑旗师。”

商家和水手们哭丧着脸看着康泰的士兵把一捆捆黑布扛到小船上。一片裂帛的声音汇成的声浪有如波涛。士兵们都在江滩上扯布,一面面黑旗陆续张挂到各条兵船上。

当康泰的水师调头杀回洪都时,守卫南昌的邓愈毫无察觉,正高枕无忧地睡大觉。听到号炮声,他坐起来,见窗上红光一闪一闪的,外面传来呐喊声。邓愈警觉地跳下地穿衣服,一边高叫:“来人!”

进来的侍卫惊慌地说:“邓大人,不好了,康泰反了,又杀回洪都了。”邓愈强作镇定,叫侍从备马,集合队伍守城。

侍卫刚拉来战马,一个受伤的千户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人,不好了,叛军已经破城了。”邓愈没想到这么快,他叫了声:“跟我来!”飞身上马,带随从冲出府门。

此时康泰正指挥部队冲进城来,邓愈部下仓皇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少数抵抗者被杀得七零八落。

邓愈打马迎来,双眼圆睁,喊了声:“康泰,你为何降而复叛?”说着挺枪跃马与康泰厮杀。二人大战几十回合,康泰的队伍越聚越多,邓愈的随从死的死伤的伤,邓愈已战得力竭,只有招架之功了。

康泰忽然收刀,勒住马,对部下说:“放邓愈一条生路,叫他给朱元璋报信去。”

混乱的人群裂开一条缝,邓愈狼狈地打马而去,身后响起一片嘲笑声,邓愈听了心如刀绞,他没有马上出城,却来到洪都知府叶琛的府邸。他见大门洞开,一路上到处是尸体,房子也起火了,他加速冲了进去。叶琛已满身血污地躺在台阶上,一个老妇人坐在一旁哭,见邓愈来,老妇人说:“叶大人一家都被害了……”

邓愈下马,向屋子走去,心情很是沉重,叶知府是朱元璋三顾茅庐请来的浙西四贤之一,却因自己的失职而丧命。

邓愈进了屋子,与一个幸存的老仆吃力地抬出一口大箱子,把叶琛尸体装了进去。他嘱咐:“无论多难,都要把叶琛运回应天府去,主公请来浙西四贤,我给折了一贤。”说完他已是泪水满脸。

这时街上喊杀声又起,举目望去,南昌到处是大火。邓愈只得上马而去。消息传到汉阳沌口徐达中军帐,徐达正派员去迎接康泰。

汤和进来报:“大将军,那祝宗、康泰并没有向我们这开拔,半路杀回洪都去了,洪都失守了。”

“邓愈呢?”徐达惊得站了起来。

汤和说:“邓将军下落不明,知府叶琛、都事万思诚都死难了。我们怎么办?动不动?”

徐达说:“能眼看他们反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