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巴黎圣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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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等待

一晃眼,十五年过去了,时间到了1482年,当时的两个小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

1482年1月6日,这是非常普通的一天,并不是历史上的大日子。然而一大早,巴黎老城、大学城和新城三座城郭里,群钟敲得震天响,三个城中的居民全部被惊醒了。

如此盛大的动静虽然不是打仗,不是国王陛下进城,也不是有外国的使臣盛装来访,更不是阿拉斯城的学生造反,但是这一天对于全巴黎的人来说却是非常令人激动的,因为这一天适逢两个隆重节日,即主显节和愚人节。

在这一天,依照传统,不仅需要在河滩放焰火,还需要在布拉克小教堂种植五月树,在司法宫演出圣迹剧(宗教剧)。早在5号的晚上,市长大人就让穿着华丽的紫红驼毛布衬甲衣,胸前缀着两个白色大十字架的差役,在十字街头吹着喇叭,高叫吆喝,向市民通告节目的安排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所有的住家和店铺就关上了门,成群的市民,男男女女,从四面八方向指定的三个地点涌去。每个人心中早已有了自己的计划,有的想去观看焰火,有的想去观看种植五月树,有的想去观看圣迹剧。不过多数爱凑热闹的巴黎人都会选择去看焰火或者去看圣迹剧,因为巴黎一月的天气是非常寒冷的,站在寒风里看如何种一棵树肯定没什么意思,看放烟火还不错,但最合时宜、最热闹的还是要数去看圣迹剧,因为司法宫在这个时候还是非常暖和的。

大多数市民都奔向了司法宫,因为大家都知道,要来观看圣迹剧演出的还有前天抵达巴黎的弗朗德勒的使臣们,他们也观看将在同一个大厅里举行的愚人王的选举,因而想要观看的人很多。司法宫大厅虽然在当时被誉为举世无双的大厅,可想要在今天这样一个热闹的日子挤进司法宫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人群早早地涌入通往司法宫的各条大街。

只见挤满人群的司法宫广场,犹如汹涌的大海,通往广场的五、六条街道似河口,每时每刻都涌来一股股澎湃的人流。广场形如参差不齐的一片水域,而四周这儿那儿突出来的宛若一个个海岬的墙角,被不断扩大的浪涛汹涌的人流一阵阵冲击着。叫声、笑声、无数人的跺脚声,汇成了巨大的声响,巨大的喧哗,越发震耳欲聋。

有很多人稍微晚了一步,眼看想挤进司法宫是不可能的了,但是又不想错过今天的热闹,所以他们迅速爬上了离司法宫比较近的房屋的窗子或屋顶上。于是,家家户户,窗户上、天窗上、屋顶上,密密麻麻聚集着成千上万张市民们的面孔,和颜悦色,安详朴实,凝望着司法宫,凝望着嘈杂人群。

演出要等到司法宫的大钟敲响正午十二点才开始。对于演戏来说应该是迟了,可是得照顾使臣们的时间。在这些老老实实爱看热闹的观众当中,不少人天刚亮就在司法宫大台阶前等候,冻得直打哆嗦,甚至有几人说他们为了一开门能抢先进去,已在大门中间歪着身子熬了一夜。大厅中只要能站人的地方都已经挤满了人,哪怕是只能站下一只脚的地方。大家从早上就一直这样,等了很久,渐渐地,群众感到不自在,急躁,烦闷,每个人的脾气都变得很大,动不动就大动肝火,大吵大闹。何况这是可以我行我素、恣意胡闹的一天,要是谁被手肘尖碰一下,或是被钉了掌的鞋子踩一下,他们就更加毫无忌惮地咒骂周围的一切。

长久等待、疲乏不堪,这一切都使得群众很不满意,更何况他们被关禁在这里,人挨人,人挤人,人压人,简直要窒息,所以没到使臣们到来的预定时刻,群众的喧嚣声早已变得尖刻而辛辣,只听见一片埋怨声和咒骂声。这一切的不安和躁动倒使得散布在人群中的学生和仆役们很开心,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幸灾乐祸的人。这些学子和仆役,在心怀不满的人群中搅乱,挑逗促狭,挖苦讽刺,简直是火上加油,更激起普遍的恶劣情绪,使得整个场面更加的狂躁,好像一颗快要爆炸的定时炸弹。

除了散布在人群中的,还有另一伙捣蛋鬼学生,他们先砸破一扇玻璃窗钻进来,大胆地爬到柱子顶盘上去坐,居高临下,东张西望,嘲笑大厅里的群众,揶揄外面广场上的人群,还不时地模仿和丑化别人的动作。看着他们那些滑稽的动作,听着他们那响亮的笑声,以及和同伴们在大厅两头相互取笑的呼喊声,一下子就可以知道这些年轻的学子并不像其余观众那样烦闷和疲倦。相反,为了取乐,他们很机敏地从眼下的情景中发掘出各类好戏,借以打发时间,耐心等候着另一出戏的上演。

百无聊赖之中,他们找到了一个打趣的目标,一个叫做吉尔·勒科尼的给国王供应皮货的商人。因为他名字中“勒科尼”三个字与“绿帽子”谐音,所以他的名字成了人们取笑的对象。

一个攀在斗拱上的小个子学子大声叫道:“看,那是吉尔·勒科尼。”他就是长大了的小约翰。

另一个人喊道:“长角和竖毛的!”(勒科尼意思为长角和竖毛的)

柱顶上那个学生看着有人应和,更得意了,喊道:“尊敬的吉尔·勒科尼——御膳总管约翰·勒科尼的兄弟,樊尚林苑首席守林官马伊埃·勒科尼公的儿子。他们个个都是巴黎的市民,从父到子,哪个不是成了家的呢?”

大家听了更是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

肥头胖耳的皮货商窘迫异常,想要躲开四面八方向他射过来的目光,他拼了命地往外挤,想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可是,这根本不可能。尽管他挤得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不能移动半步,反而大脑瓜随着挣扎越发紧得夹在左右旁边人的肩膀中间。他又气又恼,充血的大脸盘涨得紫红。

这时,有一个人出来替他解围,这个人长得跟皮货商一样,又胖又矮。他冲那个学生骂道:“罪孽呀,罪孽!你们这些学生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如此不敬!想当年,要是学子敢如此不敬,就得先挨柴火棒子打,再用柴火棒子活活烧死他。”

学生们一听,可不干了,纷纷叫骂道:

“是哪只晦气的公猫在这儿乱叫呢?”

“嘿,我当时是谁呢,原来是安德里·缪斯尼埃。”

“他是那个在大学里宣过誓的四名书商之一啊。我们那个破学校,什么东西都要凑成四个,四个学区、四个学院、四个节日、四个学政、四个选董、四个书商。”

“那么,就应把这一切推翻!”

“缪斯尼埃,我们要烧光你的书!”

“缪斯尼埃,我们要把你的听差全揍扁!”

“你们这帮混蛋学生!”安德里·缪斯尼埃快被气得晕过去了。

“老家伙,你若是再不住口,当心我一不小心从这里掉下去,砸烂你的胖猪头。”小约翰丝毫没想放过他,大声地叫道。

小约翰的话起到了震慑作用,在这样的阵势下,安德里也不敢说话了。学生们更加得意了,纷纷吼着:

“打倒学董!打倒选董!打倒学政!”

“烧掉学录的书桌!”

“烧掉监堂的棍棒!”

“烧掉学长的痰盂!”

“还有学董的小板凳!”

小约翰附和地接着喊:“打倒安德里老公!打倒监堂和学录!打倒神学家、医生和经学家!打倒学政、选董和学董!打倒那帮老不死的王八蛋!”

安德里老头见状早已惊慌不已,他赶快捂住耳朵,不停地嘀咕:“天哪,这简直是世界末日,这简直是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