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娜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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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们吃完饭后,他躺在岩石上,岩石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他睡了一会儿,醒来时,他问我,织衣物、照看绵羊时都想些什么?

我回答说:

“平时我想的事情可多了,过后就不记得了,但今天,您真让我吃惊,我正在想这事儿呢。您对修道士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就像今天这样随心所欲地在您愿意待的地方度过一整天?”

“不知道修道士会不会因为这个来刁难我。”他回答我说,“我想不会的,如果我宣誓入会的话,会给他们带来一笔小小的财富,在得到这笔钱以前,他们绝不希望我对教会失去兴趣,这我已经看出来了。至于对我的教育,他们不会太在意。”

“那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们几乎不比我懂得更多,如果不是想办法拖延着慢慢教我的话,很快就没什么可教的了。”

“您身边的那些修道士,您也看不起他们吗?”

“我没有看不起他们,我从不轻视任何人。我觉得他们很和气,只要不为难我,我也不会给他们惹麻烦的。”

“那您能常到田野里来看我吗?”

“再好不过了,我给你带你喜欢吃的东西。”

我气得脸都红了,对他说:

“我才不要您带东西给我吃呢,我家里什么都有,比起您的肉酱来,我更喜欢我们的栗子。”

“那你是因为想见到我才叫我来的啰?”

“是的。不过,如果您以为……”

“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你让我想起我妹妹,我很高兴能再看到你。”

自从那天之后,我们常常见面。他对瓦尔科的修道士对待他的态度判断得非常准确,他们任他自由地支配时间,正如他料想的那样,只要求他去参加一些日课,这一点他是服从的。他很快结识了我的两个堂兄,一天,他给我们讲了一件可笑的事情:有一次,院长把他叫去,说考虑到他年纪还小,决定免去他的晨经课。

“你们信不信?”埃米里昂接着说,“我傻乎乎地对他表示感谢,还告诉他,我已经习惯了天一亮就起床,很乐意去上晨经课。院长坚持他的意见,我也一再表示愿意服从规定去上晨经课。那真是一场好戏。最后,庞菲勒师兄碰了碰我的胳膊,我跟着他走到院子里,在那儿,他对我说:‘孩子,如果您真要去念晨经,那您就一个人去好了,早在十几年以前,我们就没有任何人去了。现在又要强迫我们去,院长会感到很为难的,当初就是他向我们提议取消这种毫无用处的苦修的。’我问他,那为什么还要敲上课的钟呢。他回答说,是为了让敲钟人能够活下去,那个可怜的本地人,什么其他的事都不会干。”

雅克非要说还有一个更好的理由,他说:

“修道士都是些伪君子,想让教民们以为他们在做祷告,其实,那时候,他们正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懒觉呢。”

雅克抓住时机,对教士大加指责,还直言不讳地对埃米里昂说,他不该加入到这一群游手好闲的家伙中去。一听这话,舅公立刻叫他闭嘴,可小兄弟——我们是这么叫埃米里昂的——却对让老爹说:

“让他说下去,修道士也应该像其他人一样接受评判。我了解他们,我要想办法和他们一起生活下去。我不责怪他们,但也没有必要为他们辩护。他们这一行之所以毫无用处,完全是他们的错。”

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总是谈起小兄弟。我们可怜的生活缺少变化,有这么一位新客人常来串门,和我们一起待上几个小时,这对我们来说不能不算是件大事了。小皮埃尔打心底里喜欢他,总是为他说话,因为雅克对他很不以为然。在这点上,雅克和舅公是一致的,舅公也常常指责埃米里昂不知道维护自己的身份,忘记了他是弗兰克维尔家族的一员,再说,作为一个未来的修道士也该沉稳些。

“这个年轻人太轻率了,”舅公说,“这样的话,永远也当不了一个好的贵族或好的修道士。不过,这也不坏,相反,倒是件大好事,这样显得很诚实,他还没有打姑娘们的主意呢。只是,他既不为贵族身份、也不为修道士的身份操心,可人们要是当不了斗士的话,就得当修士。”

“您凭什么说他当不了斗士?”皮埃尔激动得叫了起来。“他什么也不怕,如果大人们不愿把他训练成斗士,只让他做一个平庸的修道士,这可不是他的错。”

我听着他们的这些评价,不知道该相信谁。我盼望能和小兄弟成为要好的朋友,可他并不像我关注他那样注意我。他总是那么乐于助人,随时准备帮助别人,不管碰上什么人,都能一起待上几小时,他只有在见着我的时候才想到我。我幻想能代替他的妹妹,抚慰他的痛苦,可是他已经不再有伤心事向我吐露了。他不经思考就对大家讲自己的处境,讲童年时的苦难,好像根本没有亲身经历过似的。也许,这是因为他生来脸上就爱挂着笑,当他讲到伤心事的时候,这笑意似乎更深了,显出一副傻乎乎、无所谓的样子。总之,他不是我心目中那种勇于献身的男孩子,比起他,我又开始更喜欢萝赛特了,因为它需要我,而他却不需要任何人。

冬天,一七八八年的严冬,就这么过去了,一七八九的春天也悄然而逝。在瓦尔科,人们很少关心政治。我们不识字,大部分人仍然是修道院的农奴和财产,即使不在法律上,至少在事实上是这样。虽说修道士不用过于沉重的负担来压榨我们,但什一税却毫厘也不能少,大家难免要反抗,他们就尽可能少跟我们搭话。即便他们得知了一些外界的一些消息,也从不跟我们说。我们的教区是最安宁的,附近教区的人常跟修道院打交道,他们总是不停地向我们透露消息。那时,一个农民是多么微不足道啊!

革命开始了,我们却一无所知。然而,有一天,从集市传来了攻占巴士底狱的消息,这在村里引起了震动。巴士底狱!我很想知道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舅公的说法,我觉得不满意,堂兄们也不以为然,有时甚至当面反驳他,这让他很恼火。我只有等着有机会问问小兄弟了,终于,我在山野中的学校里碰到了他,恳求他告诉我,为什么有些人因为巴士底狱被攻克而高兴,另一些人却为这事儿惴惴不安呢?我想,他总该比我们知道的多一些吧。我一直以为监狱里只是关着一个人。

“这么说吧,”他回答我说,“巴士底狱是座令人恐怖的监狱,巴黎人民把它摧毁了。”

他从一种很革命的意义给我解释了这件事。回答我的其他问题时,他告诉我,瓦尔科的修道士把巴黎人民的胜利看成一个莫大的灾难,觉得一切都完了,还说要找人来补一补修道院破损的墙壁,以防强盗。

这对我又是些新的问题。我老是提问,埃米里昂感到很为难,他几乎不比我知道得更多。

七月底,我认识小兄弟几乎整整一年了。我对他从不隐瞒什么,我对所有人都一样的坦诚,我也不比其他人更急于想见到他。

“真奇怪,”我对他说,“您没能多学点儿东西。您说,在家的时候,大人们什么都不教您,可是,在修道院待了这些日子,您起码该学会阅读了,可雅克怎么说您几乎不识字。”

“雅克自己压根儿就不认识字,他凭什么说这样的话?”

“他说,有一次,他从市里带回来一份文件,您念得很糟糕,他几乎一个字也没听懂。”

“那说不定怪他自己呢,不过,我也不想撒谎,我的阅读确实很差劲儿,写起字来也像猫似的。”

“那您至少会算术吧?”

“哦!不会,而且永远也不可能会。会算术对我有什么用呢?我永远不可能有任何财产!”

“等长大以后,您会当上修道院管事的,那时,弗兰克蒂欧神父已经不在了。”

“上帝保佑我,千万别那样!我喜欢给予,讨厌拒绝!”

“舅公说,您是大贵族出身,也许会当上修道院院长呢。”

“那我倒希望永远当不上。”

“可您为什么要这样呢?明明可以很有学问,却满足于只懂点儿皮毛,这真是一种羞辱。我嘛,如果有办法的话,所有的东西我都想学。”

“所有的东西?还有别的吗?你要懂那么多深奥的学问干什么?”

“我没法跟您说,我不知道,可这的确是我的想法,看着写满字的东西,却什么也不认识,那真让人难受。”

“我教你识字,你愿意吗?”

“可您也不会呀。”

“我会一点儿,我一边教你一边再自己学。”

“您今天这么说,明天就想不起来了。您的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你今天怎么批评我这么凶啊,小娜侬,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吗?”

“当然是朋友,不过我常常想,一个既不关心自己,也不考虑别人的人,你能和他成为朋友吗?”

他看了看我,还是满不在乎地微笑着,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我才好。于是,他走了,眼睛一直看着前面,不像平时那样盯着树篱四处找鸟窝了,也许,他正在思考我刚才对他说的话。

两三天以后,我正在和一帮年纪相仿的孩子一起放牧,拉玛里奥特和五六个妇女惊慌失措地跑来,叫我们赶快回去。

“出什么事了?”

“回家,快回家!带好你们的牲口,快点,没时间了。”

我们顿时害怕起来。大家各自找回自己的牲口,我也急忙牵回萝赛特,它不太高兴,不情愿这么早就离开草地。

我感觉出舅公一直在为我担心。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把我和萝赛特推进屋里,然后,又让堂兄把所有的门窗一一关好。他们还是不放心,说这一次,危险真的是就在眼前了。

“现在很危险,”当我们被严严实实地关在屋里时,舅公说,“我们四个人都在,大家商量一下该怎么办。依我看,白天倒不用怕,上帝会保护我们的,天黑以后,我们就得去修道院躲一躲,每个人都把吃的和要用的东西带上。”

雅克说:

“您认为修道士会收留整个村子的人吗?”

“他们必须这样做!我们是他们的教民,向他们交什一税,什么事都听他们的,他们就该保护我们,给我们避难的地方。”

皮埃尔比哥哥更害怕,这一次,他赞同了爷爷的意见。修道院筑有防御工事,还有几个身强力壮的好小伙守着,就算有的地方不够坚固,也完全能守得住。雅克虽然认定这是白费力气,可还是动手拆了我们那几张可怜的破床,我把厨房里的东西收拾起来,总共才四只碗和两个陶罐。

所有的内衣包成了一个不大的包裹,外衣也只有一小包。

我思忖着,但愿修道士肯让萝赛特也进修道院!

我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不敢问,只好等着,木头人似的按照舅公的嘱咐去做。后来,终于明白强盗就要来了,他们杀掉所有的人,烧掉所有的房屋。我不禁哭了起来,不全是因为害怕丢了性命,那时,我对死亡还没有任何概念,倒是一想到要丢下我们可怜的茅草屋不管,让茅草屋被火烧掉,心里就觉得难过。我那么珍爱它,就好像它是属于我们似的。在这一点上,我并不比舅公和他的外孙幼稚多少。他们为失去可怜的一点财产哀叹,却很少考虑个人的安危。

白天就这么在这间阴暗、封闭的屋子里过去了,我们什么东西也没吃。要煮萝卜,就必须生火,让老爹不允许这么做,说屋顶冒出的烟会给我们招来危险。强盗来的时候,如果他们以为这里的人都跑光了,房子也是空的,就不会停下来,而是直奔修道院。

夜幕降临,雅克和舅公决定下山去一趟,到修道院求救,可修道院的门一整天都紧闭着,现在还是没开,谁也没法把它叫开。甚至,任何人都没有通过窗口跟外面的人说过话。修道院里仿佛已经没有人了。

“您看见了吧,”回来的路上,雅克说,“他们不愿接待任何人。他们知道大家都不喜欢他们。他们就像怕强盗一样怕自己的教民。”

舅公说:“我想,他们肯定躲到地下室去了,在那儿什么也听不见。”

“真想不到,”皮埃尔说,“小兄弟也和他们一块儿躲起来了。他可不是胆小鬼,我还以为他会来保护我们,要不就让我们和他一起进修道院去。”

“你的小兄弟和他们一样,都是胆小鬼。”雅克这么说道,并没意识到自己也跟其他人一样害怕。

这时,舅公想到去附近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新的消息,面对共同的危险,大家是否要采取点儿行动。他和雅克一起出了门,两个人光着脚,踏着灌木丛的阴影,倒好像他们自己就是强盗,正在密谋什么罪恶的勾当。家里只剩下皮埃尔和我两个人,舅公嘱咐我们俩要站在门口,耳朵仔细听好,一旦听到奇怪的声响,就准备逃命。

天气好极了。空中挂满美丽的星星,空气特别清新,我们徒劳地听着,压根儿听不见任何能预示吉凶的声音。沿着山谷,稀疏地分布着几间孤立的小屋,屋里的人都在和我们做着同样的事情,大伙儿关上门,熄灭炉火,说话时把声音压得低低的。九点刚过,一切都寂静无声,仿佛深夜一般。其实,那一夜,谁也无法入睡,都吓傻了,大气也不敢出。家乡经历的这番恐惧给我们留下了大革命中最深的记忆。至今,我们还称之为“大恐慌年代”。

庞大的栗树静静地把我们笼罩在它的阴影里。我们感受到屋外的那份静谧,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开始说话。我们感觉不到饿,只觉得困。皮埃尔躺在了地上,开始还跟我聊了一会儿星星,他告诉我说,随着一年中时节的变化,星星在同一时刻的位置是不一样的,可没一会儿,他就沉沉地睡着了。

我不忍心叫醒他,决定自己一个人来监视,可没多久,我也坚持不住了。

黑暗中,一只脚碰了我一下,我立刻被惊醒,睁开眼睛,只见一个灰色的幽灵好像正朝我俯下身子。我还没来得及害怕,幽灵开口说话了,一听这声音,我便放心了,是小兄弟来了。

“娜侬,你在这儿干什么?”他问道,“怎么睡在外面,还直接躺在地上?我刚才差点儿踩着你。”

“强盗来了吗?”我一边站起身,一边对他说。

“强盗?!没有强盗,我可怜的娜奈特!连你也信以为真了?”

“是啊。您怎么知道没有强盗?”

“修道士们正为这事好笑呢,还说,想出这么个主意真不错,这样一来,农民对革命就不会再有兴趣了。”

“这么说,这是骗人的啰!哦,好吧,这样的话,我得去把萝赛特安顿好,还要做好晚饭等舅公回来。”

“他出去了?”

“嗯,他去打听消息了,看大家决定躲一躲,还是要进行防卫。”

“绝对不会有哪家是开着门的,也不会有人肯为他打开门。他们就是这样对我的。等我明白了没什么好害怕的事情之后,我马上从一个洞钻出了修道院,打算去通知村里的朋友们,好让他们放心,可到现在为止,我只跟你说上了话。你一个人在家吗?”

“不,皮埃尔睡得正香呢,就像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样。您没看见他?”

“啊!他在这儿。我现在看见了。好吧,他睡得这么安稳,就让他在这儿睡吧。我来帮你把羊牵进来,再把火生起来。”

他说干就干了起来,一边干活,我们一边说着话。

我问他到我们家之前还敲过哪些人家的门。他给我指了六家。

“哦,那我们,”我对他说,“您是最后才想到的啰?要是有别人给您开了门,您也就留在那儿说话啦?”

“不,我是想通知所有人。你误会我了,娜侬。我很想到这儿来,我经常想起你,比你想象的要多。自从那天你对我说了那番严厉的话之后,我想了很多。”

“您生我的气了?”

“不,我是生自己的气。我知道你们对我的看法都是对的,我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把修道士能教给我的所有东西都学会。”

“太好了,您能教我吗?”

“就这么说定了。”

火烧得很旺,照亮了整间屋子。他看见我们的床板和一堆草垫放在屋中央,就问道:

“那么,你们睡在哪里呢?”

“哦!我呀,”我回答说,“我就和萝赛特睡在一起,反正现在什么也不用怕了。堂兄在外面跑一夜倒也没什么,只是,可怜的老舅公一定累坏了。我要是有力气替他把床铺起来就好了,等他知道了根本就没有强盗要来,肯定想美美地睡上一觉。”

“你没力气,可我有,我有啊!”

他说干就干,一转眼,让老爹的床就支了起来,我的小床也铺好了。我把餐具重新在桌子上摆好,舅公和雅克回来的时候,盆里的萝卜汤正冒着热气呢。他们没让任何人发觉,一路跑着回来的,因为,他们看见我生火燃起的烟,以为房子被烧了。他们还估计皮埃尔、萝赛特和我肯定活不下来了。

有饭吃,还能安心地睡上一觉,他们可高兴了,简直不知道怎么感谢小兄弟是好。可是,就在吃饭的时候,舅公又变得忧心忡忡。小兄弟走了,舅公怕他还是个孩子,可能弄不明白修道士说的话,再说大家都那么害怕,想必有很大的危险。他不肯睡觉,我们睡着的时候,他就坐在壁炉的石凳上守夜。

第二天,大家居然都平安无事,这倒让人奇怪了。村里的孩子纷纷爬到谷顶最大的那棵树上,他们看见远处有一队队的人井然有序地走在清晨的薄雾里。孩子们急忙跑回家报信,大家都打算丢掉东西,去树林和岩洞里躲一躲。不一会儿,来了几个通报消息的人,可他们没法让大家安静下来听他们说话。大伙儿一开始甚至把他们当成了敌人,还扔石头向他们进攻呢。其实,他们就住在附近,大家认出他们以后,立刻围了上去。他们告诉我们说,一听到强盗快要来的消息,当地人和外地人都深信不疑,一致赞成进行抵抗。大家想尽一切办法武装起来,还结队四处搜查,以免让那些坏家伙溜掉。他们认为我们也应该武装起来,和其他教区的人汇合。

对这个建议,我们并不积极,对他们说,我们什么武器都没有,况且,修道士压根儿就不相信有强盗,小兄弟没有弄错修道士的意思,他来这里就是要向大家说明事情真相的。然而,拉弗得拉斯的大雷普萨和巴雅杜的独眼龙等人都是些非常勇猛的人,他们一个劲儿地嘲笑我们,说我们真是好耐性,说得连我们自己也羞愧起来。

“大家都看清楚了,”他们说,“你们真是修道士的乖孩子,胆小又狡猾。你们的主人都是伪君子,他们想把国家送给强盗,所以不让你们去保卫它,可你们要是有点儿心肠的话,早就武装起来了。修道院里有的是你们要的东西,如果被围困,那里面还有吃的东西。现在,我们要去和我们的同志汇合了,告诉他们,你们个个胆小如鼠。既然你们不想要武器,留着它们不用,那我们就要打到这里来,占领修道院,夺下修道士的武器。”

听了这番话,人群激动起来。大家突然觉得身边这些人比强盗更让人害怕。骚乱中,人们决定要做自己的主人,自己的事情不需要别人来过问。大家互相招呼着,在修道院的广场前聚集起来。那是一个斜坡,凹凸不平地长着些许青草,中间还奇迹般地有一湾泉水。大雷普萨自以为激起了我们的勇气,很是得意,扬言要砸掉喷泉中的圣女像,给修道士们一点儿厉害看看。舅公也在那里,很生气。他向来主张依赖修道院的保护,到那里去藏身,这样的侮辱他实在不能容忍,于是,他不顾年迈,举着锹说,谁胆敢干蠢事,就把他的脑袋劈开。他的话大家都愿意听,因为,他是村里最年长、最德高望重的老人。

这时,小兄弟对发生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他又钻过那个没有人比他更熟悉的墙洞,回到了修道院。他发现,修道士们非常害怕,都躲在修道院里不敢出来。小兄弟告诉他们,本地农民跟其他地方的农民不同,他们并不想进攻修道院,所以,信赖他们才是最明智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