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赵阳说小暖,你到底哪里听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呀。我说念小学的时候,放学以后不想回家,就从图书室破掉的窗户里爬进去找书看,给你讲的这些都是那时候在那个小破屋子里看来的,夏天冬天雨天,放学以后就爬进去,呆到天黑才回家,回家就骗我妈说老师把我们全班留在学校里写作业。我妈反正从来都不管我在学校里的事情,不会跑去问老师,所以我疯得跟匹野马似的。
说着说着,笑得有点苦,便甩甩脑袋,说:我们不讲从前的事了,我再跟你讲童话。
然后我接着讲,有个姑娘,能把稻草纺成金子;有只燕子,爱上了一座雕塑;卖火柴的小女孩去了天堂;灰姑娘被南瓜变成的马车带到王子身边,相拥着翩翩起舞,然后午夜的钟声敲响,她奔跑着离开,留下一只水晶鞋,和一滴散场的眼泪。
我一边说一边笑,满脸向往,我说:我最喜欢灰姑娘的故事了,因为老仙女有一根魔法棒,只要点一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小时候每天晚上拿着根破树枝点来点去,想要变出一双漂亮的雨鞋,一双暖暖的手套,一把黄颜色的雨伞,还想有很多很多好吃的,我就那么点啊点啊,从满怀希望点到彻底绝望为止。于是我就不做这个美梦了,换一个美梦做,梦见有一天也会有一个善良的老仙女,拿着她真正的魔法棒,给我点出一双水晶鞋,把我送到王子的舞会上,午夜散场时候我会遗失我的水晶鞋,王子就会拿着鞋子一路寻……
我突然就顿住不说话了。赵阳一直听得很有味道,不知道我怎么回事,侧俯着脸看我,喊我的名字。我抬起脸盯着他的眼睛,我说赵阳,王子拿着灰姑娘的水晶鞋就能找到他的爱人,这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你去投胎前给我留下点什么线索的话,在你重新为人以后,我也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他笑着刮我的鼻子,说对,有这种可能性。但是小暖,你知道这世界有多大吗?用你们那个教授的话说就是——无限大。你知道在一个无限大的世界里面找一个前世的熟人有多难吗?无限难!
我斜着眼睛泛了他两眼,说:哟喝,你知道无限大到底是多大吗你就无限大?他说呸,你知道无限难有多难吗你就想在我投胎以后重新找到我?!我们滚在一团笑,也不知道到底笑个什么劲。
然后我赖着皮发起狠来,说:我不管,这事情我们等敲定一下,万一你走了以后我还是很想你,能在茫茫人群里找到你也好,哪怕你是个婴儿,我能抱抱你,也算是一场想念。
我说得很着急,手舞足蹈的,赵阳不得不把我的手往被窝里按,说:好好好,都听你的,我会留个记号给你,到时候你就满大街盯着小孩看,真找到我的话,就好好抱抱我,也算是我没白疼你一场。
我说哇,这样好,我来算算,假如你明天就去投胎,那么,十年以后,你十岁,我二十九岁,二十年后,你二十岁,我三十九岁……